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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镜中之人,倒也不能说就不俊朗。

      黄铜镜面冰凉,里面的男子松散地披着白色紫纹的中衣,倒也生得一张端正脸。

      棱角分明、英俊,略有点莫名不好惹的冷冽,长身玉立也算是气质不凡。

      但要怎么说呢……

      怪就怪在宴语凉这两天的审美,已经被岚王的美貌拔得太高。

      高到了九霄云外,有点回不来。

      镜中人样貌上倒是过得去,但若拿来比那岚王,未免实在云泥之别!!!

      岚王是何等的风华绝世。

      容姿就无一处不极端俊美,湖水一般澄碧生秋的双眸,高鼻,嘴唇是削薄的却并不显得薄凉,气质更是卓绝仙姿。

      不笑时已是长林亭台积雪白、是冬庭月光度层霄,而宴语凉还尚未看过他笑。

      待有朝一日他笑时,更不知会是如何远山失色、盛春明景。

      那样绝色的男人就算是放在一众谪仙里,也必是最为惊艳出挑让人过目不忘的个中翘楚。

      可镜中的皇帝陛下呢?

      扔在普通好看的凡人堆里,能勉强算是出挑显眼的吧。

      如此大的差距。

      宴语凉心有不甘,可此刻他又能说什么呢?

      好歹庆幸自己至少没长成一张唯唯诺诺、缩手缩脚、被权臣裹挟的没用傀儡狗皇帝标准脸吧!

      “……”不行,朕不甘。

      宴语凉不禁又流连在镜前转了几圈,努力认真找寻自己的优点。

      优点也还是有的。

      他好歹个高腿长、宽肩窄臀。岚王身材颀长、腰段尤其诱人,但他也比之不差。

      而且一笑起来……

      等一下!

      宴语凉贴近铜镜。这一笑,他终于找到了乏善可陈狗皇帝的不寻常之处!

      适才皱着眉站得笔直时,他只觉得镜中人有种端正寡淡、凉薄禁欲的疏离,却没想到一笑后,那气质竟全变了。

      全然懒散的洒脱写意,带着些落拓不羁的顽劣。反差很大。

      很奇怪,他不笑时是高冷雍容的。一笑却是莫名的邪气或者说匪气,生动灿烂。

      但试问一个自小在宫中长大、从未流落民间的堂堂天子笑起来怎么会有种江湖游侠气质?

      宴语凉也不明白,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

      照完了镜子,宴语凉又继续溜达,溜达到了寝宫前门。

      偌大的天子寝宫楚微宫,前门后门全部落了重锁。外有禁军森严把守,从门缝看出去人影幢幢。

      “给朕开锁,开门,让路摆驾。朕打算出去御花园透透气。”

      宴语凉端起天子威严,然无用。

      小侍从小侍女双双顾左右而装听不见。

      外头守着的将领则毕恭毕敬、躬身朗声:“吾皇万岁!臣等自然不敢阻拦陛下御驾外出,怎奈岚王有命……”

      “自然不敢”阻拦陛下御驾外出,“怎奈”岚王有命。绝了。

      好在宴语凉这几天见惯了大风大浪,也不恼。

      不仅不恼还好整以暇放下了架子,在宫门口亲自与那将领软磨硬泡、拿出帝王厚黑之言威逼利诱了一番。

      天子金口玉言说得头头是道,许诺各种赏赐升迁,威胁各种罢官杀头。

      但没用。

      落毛的天子不如鸡。

      金口玉言,远比不得岚王权势滔天、一言九鼎。

      门外守将一开始还毕恭毕敬跟他虚与委蛇几句。后来则直接装起一根没反应的耳聋大木头,完全就不理他了。

      “……”

      =_=不理就不理。

      宴语凉毕竟身上还有旧伤,没空跟他们置气。

      叨叨乏了,自个儿回茶榻甩着大长腿四仰八叉半躺着养气。

      “那,朕不出门,你们给朕拿点好吃的来总行吧?朕想吃梅子烧肉,再拿点椒盐瓜子儿,再来点南边进贡的小黄鱼、烧花鸭、蒸熊掌、松花小肚儿……”

      他开始报菜名。

      小侍女揪着裙角,一脸都快被为难哭了的表情。

      “这,陛下!岚王说了,陛下近来饮食起居必须谨遵太医医嘱。梅子烧肉是万万不可的,而瓜子上火鱼是发物,也、也都不可!”

      宴语凉:“既如此,那朕不出门也不要吃的了,朕无聊,咱们几个聊聊天如何?”

      “……”

      然而,聊天也是不可能正经聊天的。

      小侍从小侍女明显防备异常,对他明里的问题与暗里的套话明显唯唯诺诺、支支吾吾,各种一问三不知。

      很好,守口如瓶。

      全部的人都跟岚王一条心,都不跟他一条心!

      “算了算了,一个个的在宫里当差却什么都不知道。朕也不和你们说了,去给朕宣起居舍人过来!”

      “……”

      所谓起居舍人,乃是撰写帝王起居注、记录帝王日常一言一行之史官,按说本就应常年伴驾在帝王身边左右。

      “左史记事,右史记言,所以防过失,而示后王。记注之职,其来尙矣”,后世就连修国史也要拿《起居注》作为参考,乃是一国最为可信的史官。

      然而,想也知道——

      他都已经混成这样了,干啥啥不灵叫天天不应,又怎么可能轻易见得着起居舍人?!

      看不到就看不到吧,偏偏小侍从的回答十分还令人火大:“回禀陛下!那、那旧的起居舍人已于上月告老辞官,而起居注则、则因前前月史馆大火,现已下落不明!”

      宴语凉:“………………”

      此地无银三百两。

      早不大火晚不大火,朕失忆了你起火。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宴语凉失忆了却又不是傻子。

      身为帝王,《君王策》第一条背得滚瓜烂熟——上位者高处不胜寒,切勿轻信于人。

      他暗自寻思着,这岚王还挺有意思。

      趁他失忆将他幽居寝宫,身边伺候的人里一个可信人也没给他留,《起居注》还给他烧了,这操作简直一气呵成毫无破绽。

      那在他恢复记忆之前,还不是岚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

      宴语凉眯起狭目,从床头拿起一盘清甜的山楂梨丝,露出牙尖尖咬了咬两口吞下去。

      小侍女闻樱见状,“啊”了一声:“太医说了,陛下还不能吃这个!”

      那梨丝不是做给皇上吃的。

      是岚王这几日守着皇上心思烦虑胃口差,什么都吃不下,拂陵公公专门让御厨做了这山楂梨丝给岚王开胃的小菜。

      可岚王心情不佳放着一直没动,陛下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张口就来!

      闻樱伸手抢梨丝。

      怎料皇帝目中突然寒光一闪,单手一扬。

      “砰——”玉盏落地,四分五裂。

      “侍卫厉云飞,侍女卢闻樱,你等可知罪?”

      “呵,真以为朕失忆、什么都忘了?”

      “随随便便就一下子成了傀儡废人,从此由那岚王任意摆布?天大的笑话!”

      ……

      楚微宫内,登时一片死寂。

      帝王高高坐于茶榻,冷峻幽深雷霆万钧。

      透过窗子,他那张凌厉凉薄的俊脸一半在日光下,一边阴影里,黑瞳幽深,并看不出在想什么。

      闻樱与云飞双双愕然、不知所措。

      不禁偷偷对视,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惧,当即腿一软齐齐扑通跪下。

      闻樱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云飞亦摇摇晃晃冷汗直落。

      “主子……您、您?您没失忆?”

      宴语凉:“还有脸叫朕主子?你二人的新主子不早就是那岚王了么?”

      “还不赶紧去给你们新主子通风报信?”

      侍从侍女两人闻言,双双惊慌摇头。

      宴语凉:“去呀!难不成还要朕亲自送你们两个过去?”

      闻樱已如惊弓之鸟,不禁含泪不住磕头:“主子饶命,樱儿对主子忠心耿耿,绝不敢背叛主子!”

      云飞则颤声道:“云飞该死,敢问主子……主子打算如何处置岚王?”

      “……”

      “主子,云飞死不足惜,只求主子您饶过岚王!”

      “岚王他如此这般,也、也是迫不得已。云飞自知死罪,只求主子开恩,发发慈悲放过岚王吧!”

      “若是不成,也求主子能、能干脆给岚王一个痛快!云飞服侍主子十年从未求过主子什么,求主子开恩,主子开恩饶过岚王!”

      云飞这边哽咽着磕头不止,而另一侧,侍女闻樱则突然拔下珠钗,对准白皙的脖子泪水滚滚而下。

      “主子,樱儿该死,求主子务必放过樱儿家人!”

      宴语凉:“…………”

      宴语凉:“等一下,不是。住手,你先等一下!”

      “住手!真的住手!朕都叫你等一下了!”

      “不是!并没有必要急着寻短见吧?都说了放手你倒是放啊!云飞你还愣着干嘛快来救人啊啊啊?松手啊!够了这位姑娘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云飞你还呆着你是木头啊快来救命!别犯傻了用不着!朕是真失忆了套你们话呢并不会治罪!行了快松手,不要闹 !”

      ……

      楚微宫内一锅粥。

      小侍女闻樱竟要光天化日寻短见,幸好皇帝陛下眼疾手快及时救下。

      宴语凉本就有伤在身的,这一折腾简直疼得他一魂升天。

      嘶。疼,朕甚不易!

      然而被皇帝亲手救下后,小侍女非但不叩谢隆恩,反倒依旧心有余悸哭得像个泪人:“主子恕罪啊!求主子开恩,樱儿死不足惜,只求饶过樱儿家人,呜呜呜!”

      小侍从也依旧是一脸的惊疑不定生无可恋的模样,巴巴瞧着皇帝。

      宴语凉:“………………”

      他好好安抚了一番二人,尽量表现出爱民如子。

      可无论如何好言安抚,侍从侍女依旧哭唧唧、满满的惊疑和害怕。

      这一切,宴语凉倒是完全没想到。

      仅是一个凌厉的眼神、几句话而已,小侍女居然就信了他失忆是装的。并当场吓到险些自寻短见。

      小侍从就更绝,甚至跪下求他“给岚王一个痛快”。

      心血来潮的试探竟得到了如此不得了的结果。

      照这么看,那位“没有失忆的锦裕帝”非但不是他想象中无能的昏君狗皇帝,于下人而言还曾是个比岚王更要命的存在呢?

      但,真的么?

      朕不信。

      毕竟那样根本就不合理!

      如果他以前真那么厉害,都有本事随随便便“给岚王一个痛快”了,试问这么有本事的皇帝又怎么会轻易给权臣可趁之机,跑去边疆劳军送人头,最后落得失忆一身伤还被幽禁?

      ……

      一番折腾,锦裕帝毕竟有伤在身,累了。

      干脆回到床上继续懒人躺。

      人躺着,脑子里则飞速过了一番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真的。若他以前真是明君,根本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让权臣独揽大权。

      不信翻遍史书,哪个明君手底下曾养出过岚王这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早被杯酒释兵权又或者斩草除根了。

      可他若不是明君而真是昏君狗皇帝,侍从侍女又没道理会是刚刚那种抖抖搜搜的真实反应。

      哪种假设都不合理。

      所以,还有什么可能?

      难道说,他失忆前其实是个暴君?

      生性残暴、严刑峻法,阴晴不定喜怒无度,动不动就把下人搞去腰斩炮烙的那种。

      但若真如此,不免又衍生出一个新的问题。

      岚王他,是瞎吗?

      一个风华绝代俊美绝伦又大权在握的摄政权臣,看上谁不好,就非得看上一个长相一般性格残暴的狗皇帝,还一往情深?

      这又上哪合理去!

      ……除非他的身上,还有别的岚王想要的重要东西。

      但这几近阴谋论的想法依旧不合理——

      他都沦落成这样了,身上还能有什么,需要岚王演出一往情深来骗取他的信任?

      该拿的权势岚王已经拿走,该有的地位岚王也已得到。

      一个因战功而异姓封王的摄政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囚禁天子、龙床挂佩剑、肆意抱摸搂、随时掐死。

      还有什么是岚王得不到的?

      总不可能和小话本里写的一样,岚王只是单纯馋皇帝那仅仅说得过去的样貌、以及伤痕遍布的身体???

      可快算了吧。

      胡思乱想着,下朝的钟声响了。

      岚王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逻辑其实是这样的:你一觉醒来失忆了,你的绝色爱豆对你一往情深、每天悉心照顾你,但不让你出门,似乎有事瞒着你。
    你的心态:虽然知道有问题,但这哥们那么帅啊啊啊!管他呢,恐怖故事老子也陪他演了!
    包养粳米粥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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