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挚友 ...
-
立擅一身夜行打扮,在这黑灯瞎火的寝殿中,更是与黑暗浑然一体。冷肆城却恍若能看穿他般,熟悉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又被算计了……
立擅撇了眼身旁说话之人,不客气地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道:“谁让你白日里莫名其妙地瞪我一眼!”
“哦?”冷肆城挑了挑眉,给自己也斟了盏茶,落座于另一方杌子,幽幽道:“那是谁装模作样地向我行礼来着?此刻却又大胆地夜访起太子寝殿来了?”
立擅低低嗤了一声,“少来,我这还不是配合你!云祈今日同我讲了良多关于你的事情,却始终未提咱俩相熟之事,你定是从未提过!”
他晃了晃手中茶盏,有些索然无味地搁下,继续道:“肆城,我了解你,虽然我们两年未见,也不知你是因了何种缘故,突然成为东宫太子。可利用感情的事情,过去你做不到,如今也定不会做。”
黑暗中,立擅有些沉郁的声音低低传来,冷肆城心头却是微微一动。
他平素为人冷淡,从不轻易与人深交。
四年前,他戍守边关,巧遇立擅。
当时,年少气盛的两人,还因了一些误会,未及开口,便刀剑相向。可谁也未料,酣畅淋漓的打了一架后,两人竟惺惺相惜起来,就此成了彼此间难得的挚友。
忆及此,他轻道出一句:“阿擅……”
立擅微微一愣,却十分有分寸地没再将话题进行下去。转而问道:“听云祈说,你跟云伯父有个七日之约,恰好是今日吧?”
“嗯。”冷肆城一边应着,一边给立擅再添新茶,却不料蓦地被他制止,耳边传来他略显低沉的嗓音,“习惯饮酒了,茶味太寡淡,不适合我。你先回答我,暮时你与云伯父在书房相谈甚久,可有了结果?”
冷肆城罢了手,不再给他作添,兀自抿了一口茶,道:“云统帅说,他日若需要他,只要不涉党争,定当全力以赴。”
“……”
月影阑珊的夜,显得有些沉闷、萧索。
立擅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行至窗前。他背对着冷肆城,道:“就这样?是不是萧王的缘故?”
冷肆城未继作答,算是默认。
立擅凝视着窗外斑驳的树影,良久,颇有些意味深长道:“肆城,你有经世之才,无双智计,却始终不够心狠。今日送阙儿回来,你竟绝口不提任何条件!”
冷肆城一直未有所动,黑暗中,却是传来一丝笑意,“你不是自小便当她是你亲妹妹吗?怎的如此心狠?”
立擅不禁咋舌。
什么叫他心狠?他这人说话还是如此不客气!
可,心下却也微微回神。若是冷肆城真做出什么过分之举,只怕他夹在中间,确是实属为难。
“你……其实不必因为我,在云伯父这件事上束手束脚。”
冷肆城闻言,不禁笑出了声,“本宫才没闲工夫考虑你。本宫只是觉得,归顺这件事,心悦诚服……更为重要。”
“你小子!不拆台会死啊?”立擅嘴上如此说,却也未真正计较。
方才这话,冷肆城虽为戏谑,却也是一半的大实话。
党争凶险,对于军方势力而言,只有诚心归顺,才能真正用人不疑。
以条件相逼,实为下下策。
“如今,你的处境,并不乐观是不是?”
立擅虽云游多年,却到底是郡侯之子,对于朝局,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性。如此这般细细分析下来,对于挚友的处境便更为忧心起来。
黑暗中,冷肆城眉眼深邃。他缓缓搁下茶盏,起身行至窗前,沉声道:“逆水行舟,亦可激流勇进。”
透过黑暗,立擅注视着他。可,除了耳边萦绕的如水清音,再也瞧不出多余情绪。
“无论如何,既然我回来了,今后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必当全力以赴。”立擅神色微敛,正声承诺。
“那本宫今夜,岂不是收获良多?”冷肆城笑道。
“得了吧,就你小子,怕是早就计划好了。”立擅抬手捶了他一拳,“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东宫的护卫也太松懈了吧?”
“唉……”冷肆城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竟连你也能来去自如,该罚。”
“去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九影和冥风都不在,就连秦胤也没在府上!你说,是不是指使他们干什么坏事去了?”
说话间,立擅自怀中掏出火折子,轻吹着欲要掌灯,太过黑暗的环境到底不太舒服。未料,冷肆城却是蓦地起身,瞬间将冒火的折子灭于掌风之下。
立擅微蹙着眉,有些狐疑,“怎么了?”
冷肆城凝眸注视着窗外的夜空,平淡道:“东宫近日不太平。”
这东宫,真的该肃肃了。
********************
翌日。
清晨,朝阳初升,清风徐徐。风和日丽的四月天,春光正好。
云府内,满院的茉莉,打着芽儿,静待花苞初绽。
云阙迷迷糊糊醒来,趴在床上,瞅着四下。端详了许久,才相信自己是真正回到了云府,回到了曾经的香房闺阁。
这么一琢磨,不觉间已是睡意全无。
她索性攀爬起来,自木施上,取下昨日备好的翡翠妆花裙,仔细穿戴。
可没有清栀的帮忖,发髻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束的称心如意。折腾了将近一刻钟,终究还是悻悻搁下,随意一挽,朝屋外走去。
“噌,噌,噌……”
突然,由远及近地,前院隐隐传来一阵剑鸣。云阙一边迈着步子,一边侧耳倾听,剑鸣愈渐清晰。
她微微一愣,心思一转。莫不是这么多年了,哥哥仍是坚持晨起练剑吧?
思忖间,脚步亦是不自觉加快。
少顷。入目间,一袭白衣正如行云流水般,游转于绿意正浓的满院茉莉中。云阙并未开口打扰,在廊下寻了处勾栏倚着,自顾自地瞧起剑术来。
正当她瞧得起劲。倏地,剑意凛然,那流转院中的剑气,竟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直奔她而来!她蓦地一震,随即直觉般足尖一点,径直朝旁躲闪开来。
“小懒猫,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只会这一招啊?还有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哈哈哈……这大清早,是掉鸡窝了吗?哈哈哈……笑死我了……”
云祈本就是逗逗她,一招之下,已然收了剑势,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这同方才的飘飘然遗世独立之态,判若两人……
云阙愤愤然“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云祈,你是不是想打架?”
云祈闻言却是噗嗤一声,“你确定你能打得过我?”
“你敢赢我,我就告诉爹爹!”
“……”
他怎的就忘了,她还有如此杀手锏呢……
“好妹妹,要不这样,哥哥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以后别动不动就跟爹告状好不好?”
云祈绕过勾栏轻轻一跳,转身立在云阙身旁。这厢才方站定,便捶着她的肩膀,赔笑着谈起条件来。
“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云阙抱臂享受着云祈的礼遇,问道。
“青缃楼今日有个大表演,听说这表演之人从不轻易上台,可好看得紧!你,要不要去瞧瞧?”云祈上上下下给她捶着肩,语气中,已然恨不得将她当菩萨供上。
“就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腻歪的昆曲、坠子戏,我实是不爱看,才不要去呢。”
云祈一听云阙性子不高,忙慌不迭地絮叨起来,“这可不是戏楼素日里表演的那些戏码。听说今日上台之人,名唤‘西酉先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说书高手。特别是他的口技,坊间怎么盛传来着,哦……对了,让你‘五尺方寸间,遍闻天下事。’”
云祈还欲继续说道几句夸赞这西酉先生的话,只盼早早将这难缠的小丫头哄开心了。却不料,云阙猛地捏住他的手臂,兴奋得两眼放光,“你是说,‘西酉先生’?”
并未等云祈回应。
话音未落,她已是撇下云祈径直而去,扯着嗓子朝西厢呐喊。
“清栀……快给我束发,我们去青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