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尽九州》述与

11、苦肉计

　　陛下的此番反应显然在冷肆城的意料之中，他挺身直立，注视着南帝，镇定自若。

　　“昨夜，西郊行宫突遇大火，兆儿又莫名中了三阜草之毒，皇兄不知为了何种缘故，竟怀疑慎王妃是凶手。之后，儿臣和三弟赶到行宫救援，事情本已尘埃落定，可又莫名出现一阵箭雨直逼慎王妃而去，看架势，是不取她性命誓不罢休。”

　　南帝闻言沉默了片刻，良久，沉声道：“所以，珏儿是被那箭雨所伤？”

　　“是。三弟宅心仁厚，见慎王妃有难，驰步救援，却被另一支内力惊人的金箭所伤。此等内力，非职业杀手不可为。”冷肆城依言回答。

　　面前来回踱步之人闻言，神情越来越阴沉，眉眼深皱。蓦地，直指他道：“你是说，昨晚所有事情，都是指向慎王妃一人？可她只是一个幽在行宫的王妃！”

　　“她确只是一介女流，可父皇忘了，她的父亲是整个禁军的统帅，而她的哥哥，近年来战功赫赫，西蕲、风临两国无不对他闻风丧胆。”冷肆城声音不大，却是字字句句直切要害。

　　冷肆城顿了顿，见陛下没有打断的意思，继续道：“若她昨夜真的不幸身亡，儿臣大胆猜测，国中不轨之徒必会借题发挥。而邻国更会以此做文章，挑拨我南靖君臣关系。到时候，君臣无法上下一心，只怕……”

　　“够了！朕看谁敢觊觎朕的江山！”南帝蓦地怒声呵斥，直截打断冷肆城未说完的话语。

　　突然，他缓步行至冷肆城面前，仔细打量着他。许久，肃道：“若是朕按你的意思，封她做了郡主，日后，云毅父子是否就直接忠于你这顺水推舟的太子了呢？”

　　冷肆城抬眼和南帝四目相对，这君王的眼眸中有股摄人心魄的霸气，镇得人不敢有丝毫欺瞒。

　　他轻声叹了口气，单膝跪地，拱手回应：“儿臣惶恐。”

　　南帝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愿再看他。可片刻，身后又响起他不卑不亢的声音：“父皇乃天下之主，臣子自然皆是忠于父皇，忠于南靖。况且，三弟此番为救慎王妃受伤，云将军只怕亦是感激不尽。”

　　南帝心下蓦地一震，怎么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忘了？

　　是啊，要谈恩德，萧王对云毅父子的恩情只怕更是远胜太子之上。

　　思及此，龙颜微展，朝身后的冷肆城摆了摆手示意起身，便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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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缃楼。

　　窗外春风和煦，冷肆城负手立于窗边，呆呆地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神。

　　秦胤远远侍立，第一次，他发现殿下的背影也会如此孤独。

　　思忖了片刻，还是上前低声询问：“殿下，忙了一天一夜，方才您又在行宫为小殿下解了毒。午时已过，是回东宫？还是？”

　　冷肆城循声将窗棂拉起，将屋子与外界的欢乐和喧闹一并隔绝，踱步来到软榻旁，整个人十分疲倦地沉沉躺了上去，道：“你去告诉妗娘，让她通知冥风和九影前来见我。”

　　“是！”秦胤领命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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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左侧屏风之后摆着一把花纹样式十分考究的古琴外，偌大的房间只剩一个软榻，和这右侧摆满藏书的书架。书架前的简式桌案上铺开一张宣纸，上头的那株茉莉墨迹早已干涸。

　　整个房间，倒颇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

　　冷肆城靠着软榻打盹儿。秦胤回到内阁，推门而入。他立在门边犹疑了一会儿，还是靠近软榻低语道：“殿下，属下有句话实在是憋闷不住了。”

　　冷肆城双眼微闭，并未打断，轻轻“嗯”了一声，等待他的下文。

　　“昨夜，明明是殿下想尽办法，可到头来却让萧王捡了个大便宜！”秦胤说着说着，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愤愤不平。

　　冷肆城闻言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清明，竟是半点睡意都不曾有过，“你真以为他什么都没做？”

　　秦胤心下一惊，垂首作答：“属下愚钝。”

　　冷肆城就着仰躺的姿势望着屋顶，从怀中拿出那支刺伤萧王的金色箭头，照着光打量，悠悠道：“你道这金箭从何而来？如此强劲的内功，刺杀一个弱女子竟会失手？就算萧王驰步相救，又岂是伤了肩膀就可了事？”

　　秦胤猛然大悟，脱口：“这是……苦肉计！”

　　“整个禁卫军和护卫队遍寻无功，非有内应不可解释。”冷肆城闭上双眼，沉思般低语，语气渐轻，“而且，辑沐作为贴身护卫昨夜竟未跟随，这也太过巧合。”

　　秦胤还在思量冷肆城方才的话语，如若真如他所说，这一切皆是萧王的安排，那这个对手，绝对不容小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一女子开口道：“公子，他们到了。”

　　听声音，年纪约莫双十出头。

　　“进来。妗娘，你也来。”冷肆城回应。

　　妗娘三人得了指令，推门而入。

　　这是秦胤第一次在青缃楼，同时见到他们三人。

　　“青缃楼”对于外界来说，是座风靡天下的第一戏楼。楼内戏子才华横溢，不管是鉴赏戏文，亦或是听书论事，这都无疑是一个最佳场所。

　　可对于冷肆城来说，这是他耗费精力秘密建立的“斥候中心”，而这些风华绝代的戏子或说书人，各个都是经过精心培育而各怀绝技的高手。

　　妗娘便是其中之一。

　　秦胤掠步来到窗边，微启窗棂小心探查楼外的一举一动。

　　冷肆城朝秦胤望了望，见秦胤微微颔首，知道四周岗哨到位，才缓缓道：“冥风，西院的事办得不错。你离开时，可有可疑之处？”

　　冥风垂着眼帘，单膝跪地，应道：“回公子，属下见护卫军都赶了过来，怕身份暴露，不敢再做停留。离开之时，一切如常。”

　　冷肆城轻叹了口气，意料之中的回答。看来，要想查出萧王背后的势力，怕是得费上一番功夫。

　　妗娘见公子眉头微蹙，从桌案上斟上一盏茶，递至公子面前，却并未多言。

　　她知道，公子思考问题的时候不喜被扰。

　　冷肆城缓缓坐起，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须臾，道：“妗娘，你带几个人打探一下宫中各个王公贵胄的势力和资金动向，尤其是与左冯翊走得近的那几个官员。”

　　“是，属下这就去办。”妗娘声音很轻，揖着手退下。她步履翩翩，任谁也无法想象，这竟是这斥候中心的得力干将。

　　九影依旧黑纱遮面，见冷肆城心有计较，俯首跪地，沉声道：“公子可是遇到了难题？九影愿誓死效忠！”

　　冷肆城盯着九影，却是吐出一句不相关的话：“你的伤如何了？”

　　九影顿了顿，低着头，透过黑纱，答道：“多谢公子记挂，属下已无大碍。”

　　思量了片刻，冷肆城搁下茶盏，“好。我有新任务交给你们。”

　　“冥风，去查查这箭头出处。”他起身来到冥风面前，将手中的金色箭头递给他。继而，转头对着九影继续道：“九影，萧王府就交给你了，探探它的动静。”

　　“是。”二人异口同声。

　　见二人躬身领命，冷肆城点了点头，再次出言提醒，语气肃然，“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突然，一直仔细警惕楼外动静的秦胤低声惊呼：“殿下！”

　　冷肆城神色一凛，掠步来到窗前，轻启窗扉。

　　阁楼之外，几个穿着布衣的小厮鬼鬼祟祟地探查四周情形，显然是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冷肆城眉头微蹙。看来，这东宫也该肃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