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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白雾 ...

  •   最后活蹦乱跳地走出锁麟囊的人,粗粗一算,仅存一百个左右,并且都不是自己战胜了魇魔,而是被顾寒声生拉硬拽拖出来的。
      他猜到四鬼需要大量的生魂去填充不周的水脉,而生魂的来源无非就是地府,却断没有想到这帮人会铤而走险,直接在人世间大动干戈。而就凭这几个跳梁小丑,定然没有这么大的魄力和胆量,那么在他们背后撑腰的老鬼究竟是谁?

      一时之间,顾寒声只想到了那个在昆山天池盗走九叶莲的神秘人。
      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人看似每一步都在设法置江梦薇于死地,其实真正目的都是在逼他现身出面。

      那神秘人……究竟还知道什么?

      洛阳扑通一声跪倒了。
      顾寒声扶过洛阳,看他眼神发直,就蹲下去把他托到自己背上,二话没说,任劳任怨地背着他往回走。
      他的后颈处能感受到洛阳口鼻的进出气都是凉的,看来真是受惊不小。

      他走后,身后这一方小小的天空上落下一层雨,跳动的白骨重新归于黄壤,幸存的人们只剩余了一场与瘟疫搏斗的惨痛记忆,他们还记得,由于瘟疫压倒性的胜利,从远方来了一个医术高超又年轻有为的医学博士,带来一种新的疫苗,剩下的人才幸免于难。
      那个年轻有为的医学博士,名叫程回。

      还有一个人,终于引起了顾寒声的注意——屡次成为众矢之的的江梦薇。
      顾寒声看不出这个女人的生前身后,他每次看过去时,她的魂魄上总是虚虚笼罩着一层白雾,阴阳录上可以追溯到她所有的来源,而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这个女人也身份特殊。

      程回:“起初确实是因为帮洛阳挡了九叶莲的袭击,误使那帮人相信,这个女人才是他们要找的人,但现在看来,江梦薇她或许并不如我们想的那样,单纯是个被无辜波及的路人。”
      顾寒声“唔”了一声说:“嗯,她的魂魄上似乎承载了……另一个人的残魂,不对,不是残魂,是神思!有个人把自己的一缕神思加在她的魂魄上。”

      程回一口否决:“不可能。从古至今,神思能离开本体,依附在别人身上的,除非本体修为至高无上,要么就是神思足够强盛,强盛到成为心魔、一种执念,可以不依附本体而存在。但修为至高无上的,全数成圣成佛,但圣人和佛,又哪里有什么执念呢?”
      顾寒声托着腮,“不,大凡成圣成佛必先成人,既然曾经为人,自然免不了会有七情六欲……哎,你有没有觉得,江梦薇总是处处在庇护洛阳?”

      程回:“自然了,他这一世什么都不缺,就缺爱,父爱母爱老婆爱,你不也老回护他么。”
      “性质不一样,我拒绝这种无聊的比较,”顾寒声突然想起什么东西来,“江梦薇会不会和许玖一样,都是……”

      两人对视一眼,顾寒声用右手食指指尖点了点左手掌心,程回心领神会,走了两步,凭空不见了。

      志愿医们的医疗救援活动还在继续。
      事后第二天,洛阳就恢复精气神了,而他也成了幸存的人中唯一还记得事情始末的人。

      锁魂囊里,他的镜子里一片漆黑,所以熊孩子根本猜不出来那些莫名其妙的镜子是干什么用的。
      他摔出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四周没碎掉的镜子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吃喝玩乐泡美妞,当时还十分愤怒——为什么镜子没有赐给他一个江梦薇,真是……老天爷要眼何用,挖了算了。

      顾寒声期待洛阳问他点儿什么,这样至少他能从这些问话里得出一点儿信息,知道他尽日里都在猜些什么,猜到了什么程度。
      但在回程的路上,洛阳偏偏就什么都没问,在飞机上睡得老安稳了,心大得不是一般二般,甚至下了飞机去取行李的时候,还按惯例给他拨了个电话,“美人,我回来了,我现在人在机场,来接我吧。”

      顾寒声挂断手机,跟在他身后拍拍他肩膀,背书一样开始自言自语,“巧不巧,我也刚回来。你航班哪个?哟,咱俩同一班啊,更巧了,”他祸害了一把洛阳那一头名设计师设计的头型,“想问什么就问吧,憋着容易便秘。”

      洛阳扫他一眼,鼻子哼气,不屑道:“你能保证百分百说实话?”
      顾寒声闷笑,哥俩好地抬胳膊搭他肩膀上,光明正大地摇摇头,特别贱地说:“我能保证不全是谎话。”

      洛阳一肘子怼他肋下,没好气道:“那我问鸡毛,我不问。你爱说不说。”
      顾寒声心说好小子,牛逼啊,天大的秘密,怎么砸进去还听不见声响呢?换作是他,早抓心挠肝地求爷爷告奶奶想知道真相了。

      你说这人呢,就是贱,洛阳表现得越淡漠,顾寒声越是八卦之心雄起,特别想给他科普科普。要不然这千年的历史之谜横亘在胸腔里,老也没有个人分享,就跟百狗挠心似的,忒难受。

      “我至少保证五成的真实性,你还不问?”
      看这给他贱的。

      洛阳“嗤”一声,“我小时候,我姥爷老骗我,每次骗我都说是为我好,起初我不相信,我就老想知道事情真实的样子,可每次我都发现,我姥爷说的是真的,真相总会让我很难受,所以后来只要是我姥爷说瞒着我是为我好的,我就不再问。”
      顾寒声吹个流氓哨:“哟,看不出来,居然还有什么事能让你难受的?”

      洛阳:“小学的时候,我姥爷没少往老师办公室跑,我每次问他老师找他干嘛,他就骗我说老师要当着他的面夸我是个天才。”
      顾寒声:“所以?真相是?”

      洛阳愤愤道:“老师跟我姥爷告状,说我真不是个叫人省心的小朋友,是不是父母太忙了没空陪我玩,所以跑学校里撒野来了。”
      顾寒声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伤心的,诚意缺缺:“哈哈好惨。”

      洛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忽地有些落寞。
      “你说的真相可能会很重要,但重要又怎样呢?我现在过得很好,为什么要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世上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我觉得奇怪,只能证明我的见识少,但不能证明这件事本身是悖论,所以我初时也免不了会好奇。但放眼天底下,我没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去了,如果每一件事,我都因为好奇,而想去追根刨底地知道它的始源,我哪还有时间关注那些我喜欢和在乎的人和事呢?不过,嗯……美人,我就问你一句,你不让我知道真相,是为我好吗?”
      顾寒声莞尔一笑,老怀甚慰地拍拍他肩膀,“可以这么说,自然不是害你。”

      洛阳点点头,“那我勉为其难接受你们的好意。哎美人你知道吧,在我们医院里,很多医患纠纷都兴起得十分奇怪。打个比方,有个患者得了绝症,医疗手段不加干预,寿命只有一年,而如果医疗手段介入其中,病人的寿命只有三个月。首先,大夫一定得瞒着患者,不让本人知道自己其实没有几天好活了,然后,还要给患者进行各种医疗手段的干预,要不然患者自己就会猜到自己是个棺材芯子,但医疗介入又会加速他的死亡,作为一个医生,你会怎么选择?该不该替他治疗呢?”
      顾寒声耸耸肩,语气轻松,“我会选择辞职,把这个选择的权利交给别的大夫。”

      “……”洛阳无语地看了他半晌,张口刚想损他几句,猛然发现,这人耳朵真好看,说不出来的那种好看,就是看一眼就叫人想看第二眼的那种好看,“美人,有人夸过你耳朵长得好看吗?”
      顾寒声莫名其妙,但还厚颜无耻地大放厥词:“笑话,我身上有不好看的地方吗?”

      “……”脸皮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按斤两算,一斤能买多少价。
      洛阳摸摸自己耳朵,接着道,“所以医生怎么选都不会两全,不治疗,患者会疑心,疑心一起,基本就死得更快了,但你要治疗的话,又对不起从医的良心。有人说你可以用安慰剂替代治疗啊,我就想问了,叫那帮这么嚷嚷的人给我站出来,是不是猪脑吃多了,当患者都一样愚蠢吗?现在哪个病人不是久病成医的?糊弄得了么。所以,就有些不太厚道的家属捏着这一空缺,企图在医院里抠出百八十万的。其实这类纠纷,都是从患者那里引起的,患者和家属没有沟通好,把医生推出来背锅。”
      “如果我是个绝症患者,我的家人认为是为我好的事情,他们瞒便瞒了。”

      顾寒声不置可否,从托盘上取下行李箱——真不知道洛阳哪里来这么多行李,去的时候就一箱子,回来的时候,塞了满满三大箱。

      洛阳又说:“不过我对你倒是挺好奇的,老实说,我猜你不是人……”
      那时候顾美人正一手推着行李架,另一只手捏着手机闲无聊来回翻花玩儿,洛阳只看见他十个指尖上缀着星星点点的光,修长的手指飞快交替,把手机旋成了一阵风,也是突如其来地有些性感。他黑色的衬衫领子外露出一截洁白修长的脖颈,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顾寒声带着一条简易的锁骨链,链子是一条扭麻花的黑线,下串着一颗心形吊坠,似乎是精钢质地,衬得锁骨中间的凹陷好看得……他十分想摸。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说,“……你给泡吗?”

      顾寒声没听清,用鼻子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泡什么?”
      洛阳飞快掐了自己一下,恨不得再给自己补一巴掌,瞬间改口道:“告!是体检报告,体检报告还没给我看!”
      顾寒声:“……”

      两人到了家门口,洛阳心里有那么一只小鬼,十分积极主动地跑去开门,结果刚一拉开门,门后不知什么东西,攻击了他的下三路。
      那玩意儿双发,马力很足,狠狠踹在他膝盖上,把他踹得一连退了好几步。

      顾寒声一手扶他后腰拦住他的退路,一手还插裤兜里没掏出来,自然而然地低头看他:“警惕心被狗吃了吗,这点儿动静都没躲过去。”

      撩妹高手低头侧过来的角度十分恰到好处,眉睫低垂,眼神专注,嘴边还有一抹揶揄的笑,是个精准无误的男朋友视角。

      “被你吃了!”
      洛阳当下十分囧,怒气冲冲地摔开他的胳膊,撸袖子要砸门,心道简直了!岂有此理!屋主人的亲孙子被管家调戏不说,还被不明外来物种堵在门口揍了两脚,这像话吗!

      十分暴力地推开门,一眼看见一个庞然大物,呆萌呆萌地立在玄关口的地毯上,歪着脑袋打量来人,最后猛地往前一扑,结结实实地把洛阳头脸全压自己胸脯上了——好嘛,两米高一只大袋鼠,给了他一个袋鼠抱抱,险些把他憋死。

      洛阳惨叫:“妈呀!你还没洗澡就想泡我!”
      顾寒声:“……”

      那头,“医学博士”程回还留在红十中心。
      夜深人静,他隐去身形,穿墙入户,出现在江梦薇的床边——哦,床上还有一个男人,江梦薇的未婚夫,结婚证上的另一个人。

      程回不仅面瘫,估计还是个性冷淡。
      他就站在人家小夫妻的床头,面无表情地看这一男一女的前戏进行得如火如荼,端详了一会儿后,把右手放在处于下位的女人的天灵盖上,掌心有幽幽蓝光,接着,江梦薇的全身各处都如同堕入蒸笼,有沸腾的气焰自她体表各处一点一点焕发而出,都向程回掌心凝聚而去。

      前戏就被这龟孙子搅黄了——前戏个毛,程回这个不解风情的,在人家鸳鸯要开始进入正题时,把江梦薇的所有魂魄全都抽了出来。
      在穿户而入的稀薄月光下,被情/欲撩拨的女人的魂魄通体赤红,那层白色的雾气则十分稀薄,并不如前些时日那么浓厚,似乎疲惫已极,已陷入沉睡。

      程回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将一滴水自她的魂魄头顶浇灌而下,那层白色的雾气竟自一寸一寸从魂魄上剥落,委顿在地。
      失去魂魄支撑的奇怪白雾在周围的空气里渐趋弥漫,程回回手把江梦薇的魂魄抛回床上,右手呈太极抱球式,把那团白雾团在自己掌心,转身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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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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