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宛枫

5、第五章

　　“凌儿……”
　　一道妇人声音从院门处响起，激得苍凌浑身一震，鸡皮疙瘩爬满了胳膊。
　　这做作的嗓子，一听就是那苍家二房。苍凌的手在狐裘的掩盖下搓了搓胳膊，面上毫无波动的回道：“二婶婶。”
　　苍家二房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身材窈窕保养得当，看起来也不过双十年华。左手搭在一旁婢女的胳膊上：“凌儿如今可是仙家人了，可别忘了我们苍府。”
　　“怎么会呢。”苍凌乖乖回道。
　　见苍老爷子站在最前面，看着自己没有说话，又小心站了起来。
　　小小的孩童身上裹着雪白的狐裘，下巴埋在狐毛中，漂亮的眼睛儒慕的看着苍老爷子，只有鼻尖被冻出了一抹淡淡的红色。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你们都下去吧。”
　　苍家老爷都开口了，二房本来想再说些什么，也只好扭着腰离开了。
　　待到其余人都退下了，苍老爷子走过去拍了拍苍凌的肩膀。一脸豪气：“想我苍府武将出生，却只有嫡子最合我的心性，横刀上马守卫河山，让百姓不颠沛流离幸福安康。”
　　苍凌被苍老爷子一拍，一个没站稳，直挺挺的又摔回了躺椅上面。苍老爷子哽了下，继续说道：“次子虽也从小东征西战，却并无将才之能，所以我报了极大希望于你。你……生下来就体弱，我其实是很失望的。如今却知晓，你的天分不在我们凡人之列。这令我很欣慰，你爹娘也会为你骄傲的。”
　　虽然苍老爷子只是轻轻一拍，但他一名武将，即使收了气力也令苍凌的肩膀痛得脸白了一圈。
　　也幸亏苍老爷子平素并不这样拍打他，也就今天激动了一些。
　　不然早被拍死了。
　　苍凌不动声色的在狐裘里扭了扭自己肩膀。
　　“凌儿。”苍老爷子坐了下来，声音有些低沉，“你娘，或许也不是凡人。”
　　啥？苍凌惊讶的抬头看着苍老爷子没吭声。
　　“你娘在生你之前可能就预料到自己活不久，交给了我一样东西。她说，如果你有机缘踏入另一方天地，这东西便交给你。如果你没有机缘，那你活多久就算多久，死了就葬她墓里，来世还做母子。”苍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像是裹着什么东西。
　　去你的能活多久算多久。苍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总算知道了，他那早死娘和别人的娘不一样！别人都希望自己孩子活得长长久久，到她这边就是死了算了，下辈子咱俩还是母子。
　　可这性格……还挺讨自己喜欢。
　　不管怎么说，她拼死生下了自己。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仙家的东西，我等凡人看不出个好歹。”苍老爷子把布袋放到了苍凌手里，“你且好生收着。”
　　苍老爷子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去，悠悠的话语飘进了苍凌耳里。
　　“你既然注定属于那里，就不要留恋凡尘。苍府不需要你费心。”
　　苍凌捏着手里的布袋，里面扁扁硬硬的好似一块木牌。
　　“不过，你如果实在想照顾也没办法。”
　　苍老爷子的身影消失在院门。
　　“……”
　　苍凌面无表情的将布袋扔进了储物袋。
　　估计是见苍老爷子走了，其他人也都又陆续进来了。打头的还是那个二夫人，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苍凌！”
　　苍凌抬眼望去，进来的正是他那便宜的弟弟苍云。
　　苍云比苍凌小半岁，是二夫人的亲子。从小被二夫人宠着长大，脾气也烈得很。
　　最崇拜大衍国的两代战神，一个是苍老爷子，另一个就是苍凌的爹。
　　可是苍凌一个病秧子，照料不好就容易夭折，从小苍云就被苍老爷子教导长大后要保护哥哥。苍凌不能继承他爹和爷爷的意志，又被苍老爷子更加疼爱，于是小小年纪的苍云又嫉妒又担忧，直接演变成了一只嘴毒心软的小包子。
　　小包子苍云依旧仰着圆圆的下巴，活像苍凌欠了他几百万黄金似的：“你今天就要滚出去了吗？”
　　苍凌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被苍云身后那一群人手里端着的托盘吸引了视线。里面全是各式美味的菜品，什么金丝酥雀如意卷，挂炉山鸡宫保野兔，八宝野鸭佛手金卷……平日里他身体不好，吃的都是各种粥啊药膳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美食。
　　苍云见对方眼睛都黏上去了，皱了下眉，说道：“你马上就要去仙门了，以前那些寡淡无味的吃食就不用带了。进去之后身体肯定能好，这些东西到时候就可以吃。”
　　你也知道寡淡无味啊？
　　苍凌连忙招手让他们把菜挨着放桌上，只是石桌并不大，东西放不下。苍凌手在上面轻巧的一拂，就见上面的盘子全部都不见了。
　　这下，周围的人才真实的有了苍凌进仙门的感觉。这等术法，这苍凌竟然才被选进仙门就会了，不愧是众人争抢的天才！当下仆人们就更加唯唯诺诺的躬着身体挨个放盘子。
　　储物袋的好处就是，虽然只有一辆大点的马车车厢大，可绝不会浪费一点空间。东西在里面也不会腐败变质，盘子里的东西也不会洒出，物件与物件之间看似放在一起，却没有任何实质接触，就像在不同的地方，只是看起叠放在一起。这点早在苍凌拿到储物袋的一个月里实验了出来。
　　所以他在这边表情淡定的把吃的都装进储物袋，一边计算还有多少空间能装。很巧，在最后一盘菜的时候，储物袋满了。于是在苍凌一挥手的时候，桌上还剩了一盘红豆膳粥。
　　在众人的注视下，苍凌面不改色的开口：“我不喜欢这个。”
　　“那小的去换一道……”原本就伺候在苍凌院里的一个仆人立马说道。
　　“不用了。”苍凌将视线转到一旁站着的苍云身上，“你来这里，不是只为了给我带食物而已吧。”
　　“谁给你带东西了！我就是路过，和他们恰巧遇到了！”苍云皱眉，不高兴的吼道。
　　周边的奴仆都没敢吭声。
　　“哦。那你来干什么。”
　　“我就看你什么时候滚出去！免得在苍家丢人现眼！”
　　“云儿……”在一旁一直没机会说话的二夫人立马喊道，“他是你哥哥，可别这般与凌儿说话。”
　　然后又转过来对苍凌道：“云儿就是这个脾气，其实他是很关心你的。凌儿你就要飞黄腾达，我从小教养你也是费尽了心力。你也知道，能把你带这么大是很不容易的……到时候云儿……”
　　“行了。”苍云打断了二夫人的话，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克制自己的坏脾气，“娘，你先下去。”
　　“也好。你要和凌儿好好交流下感情，你毕竟是他弟弟。”二夫人在‘弟弟’两个字上咬得很重，然后就扶着身旁的侍女离去了。仆人们也很有眼力见的跟着撤下。
　　看着懒洋洋又躺到椅子上的苍凌，苍云扭扭捏捏的卷着手指低声说道：“苍府如今爷爷老了，大伯去世。我爹从小喜文，在战场也是靠大伯保命，苍府里没有武将，传不过两代人。”
　　身为朝臣之子，特别是在苍府这个树大招风的府邸里，哪里会有单纯的小孩子。苍凌看着比自己还小，却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苍云张开了嘴。
　　“你这么没用，当然得靠我了！”苍云正经不过两秒，又开始露出嫌弃脸。
　　苍凌瞬间偏过脑袋，白皙的脸埋在狐裘的领子里，只露出了一双黑黝黝的眼眸盯着桌子上的红豆膳粥，把刚想说的话都吞了下去。
　　“我要成为大伯一样的人。”苍云斜着眼对苍凌说道，“你不行，我去。再过三年，我就要去参军。打个几年仗，如果得了军功，就能混个军头当当。这样下来，苍府也不会断了武将这条根。”
　　苍云冲苍凌一个龇牙：“如果仙门不好混，苍府当然也养得起你，不过就是和养个小凤一样。”
　　小凤是只鹦鹉，得知苍凌字凤先后，苍云这小屁孩就把自家叫花毛的鹦鹉改名为小凤了。
　　见苍凌不看他也不说话，忍不住哼了一嗓子。
　　连续哼了几嗓子苍凌都没有反应，于是这脸圆得像个包子一个的弟弟噘着嘴，气呼呼的一跺脚：“我最讨厌哥哥了！”
　　转身就跑了。
　　苍凌沉默的坐着，苍云在院门口停顿了下，一直没听到苍凌叫住他，就再次一跺脚彻底跑掉了。
　　“怎么？感动了？”
　　青岩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苍凌看向他的脸哪有什么舍不得的表情，漂亮的黑眼眸睁得大大的，指着桌上的红豆膳粥说道，“你给我的储物袋装满了，帮我装下。”
　　“……”
　　青岩把那盘红豆膳粥装到自己储物袋里，然后直接就提着苍凌的肩膀上了飞剑。飞剑薄而细长，是玄门自制的，每人一把。毕竟低阶弟子没有自己的法器，而高阶弟子有法器的又舍不得踩脚下当个传送物件。
　　本以为苍凌看起来弱得像个鸡仔，在空中指不定会突发什么身体状况，青岩都已经备好了各种应对方案。谁料苍凌竟然站得稳稳当当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据方知天说，林旭可是差点在空中吐了他一身。
　　“你倒是挺能适应。”青岩夸道。
　　……被风吹得手脚都冻僵了的苍凌默默裹紧了身上的狐裘。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了地方，苍凌的腿僵得都差点没迈开。他在空中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巨大的飞船，浑身漆黑，张扬的风帆也是由黑色的铁打造，整个看上去肃穆又寂静。
　　不远处站着三个人，正是方知天林旭与那双灵根的女孩，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那女童看起来不过八九岁，这次回去换了身衣服，身上的红衣是一身短打打扮，且背上还背着一柄剑，比普通的剑大。一个女童背着一把和自己一样大的剑，就连苍凌都看愣了下。
　　待得他们走近，青岩便开口道：“那是我们玄门的黑金船，专门用来带弟子回山门。其他区域招收弟子的师兄弟们应该都已经到了，你们进去会见到其余新弟子的。”
　　女童还背着一个轻薄的小包袱，林旭和苍凌一样看起来身上什么都没带。他摸摸腰间的袋子，冲苍凌眨眨眼。
　　“我叫黎杉杉。”红衣女童冲苍凌笑着点了下头。
　　笑容甜美，是一个很容易讨人喜欢的女童。
　　“苍凌。”苍凌也微笑点头。
　　在他来之前林旭和黎杉杉应该已经打过招呼还闲聊过了，便拉着苍凌献宝一样说道：“杉杉会江湖那种武功呢！”
　　“会一点点。”黎杉杉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看看天色，青岩温和的打断他们的交流：“我们也上去吧，进了黑金船在聊。”
　　“师父，那个总找你麻烦的小子把我们的位置霸占了。”方知天忍不住跺脚说道。
　　一脸白胡子的人做出跺脚这种娇俏行为，令青岩忍不住捂上眼睛：“行了，我去收拾他。”
　　“另外，那人是你师叔，不是什么小子。”
　　“就他？给师父提鞋都不配还当我师叔呢！”方知天鼻孔出气道。
　　青岩忍不住笑着摇头，带上他们便向黑金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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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苍云（跺脚）：我哥哥最棒了。
方知天（跺脚）：放屁，我师父才是最棒的。
苍云（跺脚）：你这个死老头！
方知天（跺脚）：你这个小屁孩！
苍云（跺脚）：哥哥，弄他！
方知天（跺脚）：师父，弄他！
……
青岩/苍凌（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