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宛枫

2、第二章

　　苍凌艰难的睁开眼睛，就见一张圆圆的大脸带着鼻涕和眼泪近在咫尺。他眨了眼才回过神，这是林旭。
　　“你醒了呀？”林旭继续将苍凌额头上的热帕子敷好，然后回头道，“胡大夫，小桃姐姐，苍凌醒了。”
　　“嗯，醒了就好。”胡大夫走过来，疼惜的将一碗药端了过来，“快把这碗药喝了。”
　　苍凌这才发现自己还在书屋，只是躺在软榻上：“胡爷爷……”
　　声音微小孱弱。
　　“不碍事，胡爷爷在这里。”胡大夫更是心疼，伸手揉揉苍凌的脑袋，“先喝药吧，你现在不宜移动，在书屋里多躺会儿，等身上好些了再进屋好生休息。”
　　“嗯。”苍凌伸出短短的手臂，捧着比他脸还大一圈的瓷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药是苦的，份量还很大。可是苍凌没有力气，加上吃东西稍微快点就会呛住，一不小心就能背过气去，所以平时吃药也都是这般像猫一样一点点舔着喝。
　　胡大夫拿着蜜饯，看着苍凌听话的喝药，内心酸楚。他医术虽然高明，却始终不知道苍凌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是什么，平日里的药物也只能减轻苍凌的痛苦却不能根治。
　　一旁的林旭见苍凌这般喝药，脸都青了。他闻着这药味就知道多苦，还那么大一碗……
　　苍凌低垂着长而卷的睫毛，皮肤苍白没有活力，抱着碗努力的吞咽药水。他身体很疲倦，握着碗的小手有些发紧。
　　谁愿意生下来就受病痛的折磨，看着那些到处跑跳的健康的仆人们，他有时候都会想，要是他们都死了就好……或者弄断他们的手脚，割掉他们的舌头，看看他们还能不能笑……但是每次出现这样的念头，就有一个声音开始念他听不懂的话，让他脑袋发疼。
　　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药，一颗蜜饯就被塞进了嘴里，那反胃的恶心感也随即稍稍减轻。
　　“胡爷爷，我没事了，你让林旭陪我说说话吧。”苍凌眨巴着大眼睛，看起来比先前精神了些。
　　胡大夫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从小玩到大，这林旭小公子跑来找苍凌估计也是有什么小秘密要说。于是见苍凌眼巴巴的看着他，催促他离去，就好笑的摸着胡子点头：“好好好，胡爷爷再去给你开点方子，待会儿喝点药粥暖暖胃。”
　　“嗯。”苍凌乖巧的点头。
　　听到吃饭还要加药，林旭抽了下鼻子，嘴里跟着发苦起来。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胡大夫留在案几上的蜜饯盘子，就捏了一个塞自己嘴里。
　　林旭这下觉得嘴里甜多了。
　　“小桃姐姐也出去，我们有小秘密要讲。”苍凌垂着眼睑，似乎有些害羞的对丫鬟小桃说。
　　“好。”丫鬟小桃见苍凌素白的脸上带了点点红晕，有些好笑的出去并仔细的关上了门。
　　“苍凌你刚刚吓死我了，平时也没见你昏睡这么久呀。”见屋里没人了，林旭性子又活泼了起来，小心的捻起一颗蜜饯递给苍凌，“你喝了那么多药，一定苦得很，再多吃几颗。”
　　张嘴含住对方手里的蜜饯，苍凌满足的眯着眼睛，脸上难得的一点红晕也消失不见了：“我睡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林旭回道，“胡大夫说还好，多睡会儿对身体更好，就没通知你爷爷他们。”
　　林旭的爹和苍凌的爷爷是至交好友，所以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可言。所以这次苍凌也没对林旭隐瞒，将他昏睡过去发生的事一一都告诉了对方。
　　“仙人呀？”林旭睁大了眼睛，有些激动道，“那仙人送你的宝贝可不可以给我看看呀？”
　　苍凌伸手在被褥里摸索了一下，将那看起来十分普通，像个钱袋子一样的布袋拿了出来：“那人说这叫什么储物袋，可以放一马车的东西呢。”
　　“呀，真的吗？”林旭一惊一乍的，“可是看起来没什么神奇啊。”
　　苍凌想起那叫青岩的人说，这个储物袋只有他能使用，便随手拿起身上的被褥想往里面塞。只是心念一闪，被褥碰触到储物袋便突的消失不见，看得两个小孩儿一愣。
　　“好……好神奇……”林旭眼巴巴的看着苍凌又从储物袋里摸出被子，“我也好想要一个……”
　　“那我把这个给你。”苍凌将手里的储物袋递给林旭，“我下次见到他，让他把这个袋子变成只有你能打开的。”
　　“不要。”林旭摇头，替苍凌整理身上乱了的被褥，“我想要就自己去拿，才不抢你的。”
　　“可是你怎么拿？”
　　“……不知道。”林旭低落下来。小孩子就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确实是十分想要这个袋子。
　　“不然这样吧！”苍凌像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林旭，“我们去试试仙门招人好不好？那就能看到那个叫青岩的人了，我们去他那个玄门，然后找他再要一个。”
　　林旭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好呀好呀，我们去那什么玄门，他不是跟你说过进玄门会给好东西吗，我进去了就要这个！”
　　“嗯嗯！”苍凌想到有人陪着去，就眯着眼睛高兴起来。
　　这也是个好骗的。
　　……
　　转眼就是快一个月过去了，当日皇上在苍府大办宴席，成为平头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无一不说苍府风头尽出，这圣上心里，怕是只有苍老爷是不一样的，过命的交情啊！圣上可真是不一样的圣上，重情义啊！
　　可苍府的人都知道，那是因为苍老爷子的长子苍鸿死了。
　　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在平定战乱归家之时，被自己人害死的。
　　因为苍凌身体弱，不宜去人多的地方，便没有面见圣上，自己一人和丫鬟呆在院里。他对他爹的死并无触动，也没心思去凑热闹，反正林旭看了什么都会跑来跟他说。
　　第二天仙门就要招弟子了。
　　他没打算把要去试试的这个事告诉苍府任何人，晚上就连睡觉断断续续的惊醒数次，苍凌从懂事起就想入仙门，如今招收时日即将来临，便忍不住紧张起来。直到第二天，林旭按照约定来到府里，苍凌才勉强镇静下来，一张小脸板着看起来和平时无异。
　　林旭和苍凌找借口避开丫鬟，悄悄的从侧门狗洞爬了出去。
　　他们出府后，就急忙朝仙门招人的地方去了。
　　苍凌从来没出过府，见到外面群群色色的人有些踌躇。但林旭从小就喜欢在外面晃悠，对路熟悉得很，加上仙门招人那处离得也近，带着对方拐了两个弯就看到了一个偌大的场地。只见外围虽然人多，却有条不紊，不见丝毫混乱。
　　“我给大哥说了，大哥帮我们已经打理好了。”林旭得意洋洋的凑近苍凌耳边说道，“我爹一定不许我去，但是大哥从小就依我，这次是帮我瞒住了爹。”
　　仙门报名需要提交名字，林旭早就喊他大哥帮他和苍凌的名字报了上去。反正提交到仙门那边后，连皇帝都不能看。
　　几个护卫引着林旭他们从小门进了场地内圈，外圈比内圈要高出一截，看热闹的人将外圈围了个水泄不通，内圈却相较而言好上了许多。里面全是小孩子，虽然整个场地都是有条不紊的排着队的人，至少松松散散的看起来并没外圈吓人。
　　和林旭排好队后，听前后左右的人叽叽喳喳的八卦着仙门的事，林旭和苍凌才知道，原来几大门派怕现场太乱，就直接一起测试。据说这个测试就是所谓的测试灵根，测试完一个，便看哪个门派需要，其他门派无异议便可带到他们那方去。若是那人资质好，需要的门派多了，便由对方选择。这样也公平，不丢失一个良才，也不影响彼此门派友好关系。
　　“玄门怎样？”苍凌好奇的轻声开口。
　　被问的那人就是说话最多的一个孩童，看起来十岁左右，看样子像是懂得很多，于是苍凌就选了他问。那孩童有些胖，眯着眼睛打量了下苍凌。苍凌的脸精致秀气，然而面色苍白过于瘦弱，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有威胁。他咳嗽了一声，回道：“玄门是三大道门之一，不过不是最厉害的，排第三。”
　　三大道门里排第三……林旭在一旁听到后眼角抽了下。
　　“不过这世上那么多的道门，能成为三大道门也不容易。据说三大道门彼此的实力其实差距不大，比一些普通的门派好太多了。你想进玄门？”那胖孩童问道。
　　“问问罢了。”苍凌想，那玄门好像是挺厉害的样子，既然给了他储物袋，应该也是看好他，那他进去难度估计不大。
　　那胖孩童开口还想说些什么，就听一道声音清楚的响起：“道门招收弟子，现在开始。在此之前，我再次重新申明，年岁不得超过十二方可测试，否则后果自负。”
　　道门？不是仙门吗？
　　见周围的孩子们都一脸疑惑，胖孩童轻声快速的帮忙解释道：“仙门是我们喊的，他们自己人都喊道门。”
　　原来是这样。
　　遥遥望去，高台之上站着一位大致青年模样的道长，声音并不大，却响遍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就这么一手，令这些不大的孩童有些雀跃和激动。这就是仙门法术啊！
　　高台右侧一方平台上，坐着当今圣上和一堆大臣。估摸着苍老爷子也在。苍凌想，看在他病歪歪的身体上，发现他私自跑来测试，应该能够免了一顿家法。
　　苍府默认的规定，不能有苍家之人入仙门。如今虽然圣上看似对苍老爷子信任有加，可谁知道会不会有变的一天。这有人入了仙门，苍府就怕令圣上心悸，然后来个一锅端了。进仙门的人是有福了，苍府的普通人可怎么活。
　　如果资质特别好进去了还行，能托仙门照顾下，反而对苍府是好事。可没测试之前，谁知道你行不行。这世上这么多人，有灵根的也就那些，更何况好灵根。如果没进去或者灵根差，就又不能得到照抚又露了苍家人想修仙这意愿……谁敢去碰圣上底线。
　　但是苍凌管不了那么多，他渴望着，盼求着，他想要自由。这具身体让他痛恨，让他发狂，有时候他就怕克制不住，把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变成他这样。凭什么他们就能那般快活！
　　他也犹豫过，可那天的事让他坚定了这个心。那个叫青岩的人说了，他有修道的资格，而且如果他的资质不错，玄门那边苍凌就可以提出让他们照顾下苍府。他知道，在仙门那边不看身份，只看资质，圣上再高高在上，也不值一个有资质的孩童。
　　就在苍凌走神的时候，前方已经测试过好些人了。高台中央放着一块很大的透明冰石，被喊到名字的人就要去触摸一下。没有反应的人就下去，有反应的人就被一些人带走。高台上应该有设了什么法术，上面的人说话所有人都能听见，估摸着是每个门派预防作弊什么的。免得出现个资质好的，被人诓骗了去。
　　“吴薛儿。”又一个名字被喊了出来。
　　然后苍凌惊讶的看到那胖孩童朝高台走去，这名字也太不合适他了。周围的人也都露出了想笑不敢笑的神情……
　　吴薛儿有些紧张，能看到他额上细密的汗珠。根据对方的指示，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到了冰石上。
　　一道长长的冰蓝色光芒散出，布满了冰石！光芒温和耀眼，是前面所有人都没有过的明亮！
　　“水系单灵根！”一道清脆的嗓音喊出的同时一名女子翩然飞到吴薛儿的面前。她上挑的凤眼微眯，嘴角含笑，“你愿不愿意加入我凤华派？”
　　小胖子吴薛儿还没开口，便又被另一人打断：“这不合适吧？”
　　那人慢悠悠的从高台之后的阁楼飘下，一身华丽衣衫，发髻上别着的不是发簪而是一只毛笔模样的金器：“林师妹，你们凤华派不都收女弟子吗？这小家伙与我有缘，合该加入我宗门。”
　　女子轻哼了一声：“那是因为男子几乎不会出现水木的灵根。吴薛儿，你自己思量，我凤华派的功法最适合你，但我不强人所难。”
　　看来吴薛儿不仅名字像小姐闺名，身上的灵根也像是女子所有。
　　“凤华派。”吴薛儿也很能看眼色，还没等那男子再度开口，他便立刻回道。他知道那女子所言肯定不虚，谁修仙不是想修合适自己的道法，然后一路蹭蹭的变强。
　　听到吴薛儿选了自己这边，女子骄傲的一抬头：“别人都知道水系灵根在我们门派最好，就你好意思下来抢。”
　　“单灵根多少啊，能抢一个是一个。”金笔发簪的男子笑道，“而且这孩子又不是女子，去你们凤华派多不合适。”
　　女子也不理会她，素手一挥，小胖子和她就消失了。男子也随即微笑离去。
　　估摸是去后面的阁楼继续观看了。苍凌望着那背光的阁楼，看不清里面的任何东西。
　　手臂突然被人碰了碰，苍凌望向林旭，歪着漂亮的脸蛋不明所以。
　　“……你快看右边。”林旭今天扎了好看的两个丸子发髻，脸颊边吊着两根红绳，看起来像个金童。可此时一脸紧张，手指不自觉的扯着脸边的红绳，差点就扯散了丸子发髻。
　　苍凌先是拉开林旭的手，才抬头看去。原来是苍老爷子发现了自己，此时正吹胡子瞪眼的，脸都憋红了。坐在中间的皇帝还在盯着高台，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左丞相气得要背过气去。
　　然后苍凌当没见到似的，扭过头继续专注的看向高台。
　　林旭僵着腿站着，因为他的老爹也发现了他，而且苍老爷子也觉得是他带着自己孙子跑来胡闹，便在高台上和林大人两个一起瞪着他。
　　努力挺着一张圆润的娃娃脸，林旭觉得压力特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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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旭：去仙门这个主意才不是我出的呢……宝宝委屈。
苍凌：嗯，是我想去。
林大人/苍老爷子：不要帮他说话，一定是林旭这兔崽子拐骗你！
林旭：……
谢谢土豪范卷卷的……三个雷！第一章居然扔了三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