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仙》宛枫

126、126

　　一路不知走了多久，阶梯上隐隐约约瞧见了一扇灵气组成的大门。门高达八丈，顶端趴着一条熟睡的、巨大的、软趴趴的……
　　毛毛虫？
　　苍凌不得不说，这个视觉冲击有点大。
　　它抬起姑且是脑袋的位置，缓慢的移动，朝向苍凌所在的方向。前端的三对胸足移动了几下，扬起大大的口器，发出一声怪异而短促的尖声。
　　苍凌盯着它口器里尖锐的牙齿，伸出手指就要凌空一击！
　　但是一道醉醺醺的声音阻止了他:“可别，这是你师父多年前让我帮忙养的。”
　　笙歌的？
　　苍凌连忙收敛灵力，侧头看去，问道:“他让你养这个干什么？”
　　“这是道目蝶的幼虫，极难存活。此蝶自宇宙出现便存在，繁衍稀少，仅仅数只。如今天道有缺，活下来的就这一只，你若是出手弄死了它，就再也见不到道目蝶那美妙绝伦的翅翼了。”来的人正是酒老，他提着酒葫芦，抓了抓自己邋遢的胡子，“道目蝶，如名，它就是天道的眼睛。谁若得到它的认主，就可以窥探到天道的所在。”
　　“世上竟有如此存在，天道怎会允许。”苍凌凝眉道。
　　“最初的天道是大度的，这蝶的诞生便是天道希望有修士可以继承天道之力。可惜啊……不知为何，天道变了。”酒老摇头叹息，晃晃葫芦又喝了一大口，满足的喟叹道，“舒服……”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也不知你那师父从哪里寻来的这只，让我养着。你是不知道啊，这货有多难养！我好几次看到它一动不动的翻肚皮，以为没命了。还是我聪明，后来把它放界门上面趴着。界门灵气充足纯粹，它几乎是一天一个个头啊！传说中小巧精致的道目蝶幼虫咋这么能长……”
　　“可能是你喂太好了……”苍凌看着那几乎趴满了门的大虫，眼角忍不住抽了下。
　　毛毛虫这种存在，小的时候就不在人类审美中，长这么大，那就是翻倍的看着难受。
　　“不过它确实与你有缘。别人入这门，它从来都是不现身，唯独你今日来，刚刚踏入这阶梯之上，它就等候在此处，翘首以待。”酒老感叹道，露出不舍的神情，“如今，你师父让我照顾的使命也完了，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给我？”苍凌轻咳一声，瞅见酒老喝了好几口酒，看着大虫的眼神全是感情，便道，“还是得烦劳酒老你继续照顾，我毕竟没有照顾它的经验，万一……就不好了。”
　　“好好好！”酒老怕苍凌反悔，忙不迭的答应，顿时喜笑颜开，“道目蝶幼时毫无能力，谁都能弄死它。等我养到它破茧化蝶时给你，化蝶后它有自保能力，还能帮上你。”
　　“那就谢谢酒老了。”苍凌笑道，从储物戒中拿出几坛酒，“这是小辈的一点儿心意。”
　　酒老见到这几坛酒，眼神一亮，见面凑上去闻。
　　他闻酒没有掀开盖子，而是转了一圈，露出陶醉的神情:“是你师父独特的酿酒方式，分别以草木精华、天地灵韵融合酿酒之物而成。好啊，好酒啊！我曾经喝过一杯，念念不忘啊，可是馋他那口馋了许久了！”
　　“说来惭愧，这不是师父亲手所制，是小辈让师父教着酿制的……”苍凌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本来师父是打算亲自制作，可是小辈想着要尽一份心……”
　　“虽然不是你师父亲手酿制，可这酒香也很浓厚，你很有酿酒天份啊！更何况，这也是你的情义，不错不错，多谢了！哈哈哈……”酒老豪爽的拍拍那些酒坛，全部收进自己的储物空间中。
　　酒老心中馋酒，对苍凌摆手说道:“你那师父每次都爽约，说好你去沧海界时陪我饮酒，如今影子都见不到。你快走吧，这酒我要好生的品尝，就不和你聊了。”
　　苍凌见酒老宝贝酒的小气模样，不由失笑:“那小辈就告辞了。”
　　见酒老忙不迭的持续摆手，苍凌作揖后便朝着大门走去。
　　即将踏入大门时，苍凌抬首看了眼那条一直转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大虫对它浅笑道:“日后你若还愿意跟着我，我便来接你。”
　　那大虫动了动自己的口器，再度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苍凌也走过了门槛，只觉一阵眩晕，便被抛了出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喝醉了酒在御剑飞行。
　　不过它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未反应过来，苍凌脚底便接触到了坚硬的地面。
　　荒凉，阴冷，参差不齐。
　　荒凉的是入目所见皆是石块，无一根杂草，没有一丝生气。
　　阴冷的是身体的第一感觉，晋升金丹期后便可调节自身不怕暑热寒冷。可来到此地，苍凌以元婴之身都可感受到刺骨凉凉。
　　而参差不齐的，则是这些由各种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石块组合而成的石山，石坑，和石路。看似天然形成，却又带着抹人工锻造之痕。
　　苍凌运气于身，飘然升空。他自是要去玄天门报道，寻找笙歌的主体，拜其为师。
　　可他上升极高之后，都快到了天道压迫的高度，身下却依旧是连绵不断的石块之地！而站在高处后，苍凌发现这些高山渊洞，竟是组成了一头气势如云威猛震撼的巨兽之相——麒麟！
　　这麒麟盘云而坐，眼耳口鼻处隐约发出蓝色微光！
　　苍凌凝眉，看来自己是到了一个奇异之处，需要寻找出口方可出去。
　　这里风向与灵气都有规律的循环，最终汇集又放出的地方便是麒麟五官所在。于是苍凌打算去那几个地方看看再做打算。
　　苍凌第一个选的是左眼，到达它边缘时，苍凌就察觉到了上面的阵法。这是个套叠的阵法，可防御可隐藏可攻击。
　　苍凌深得笙歌真传，自然是难不到他。花费了些时间后，苍凌小心翼翼的迈入了入口。
　　这是……
　　苍凌盯着空荡荡的一大片地面和墙壁，差点怀疑自己没有把阵法破解了，它还有个障目阵。可来来回回灵力探索几次，确实就是空无一物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的地儿拿这么多阵法套着，奇人。
　　苍凌感叹着，紧接着去了离这里最近的右眼。
　　果不其然，依旧是同样的阵法，同样的空无一物。
　　难道其他地方也是如此？苍凌不死心的去了鼻子耳朵和嘴。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什么都没见着，连出去的线索都没有。
　　这可真是奇怪。苍凌想着，却突然感觉后颈一热，麻痒之意阵阵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令他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麒麟腹部偏右，状似丹田之处的位置。
　　他右脚轻点，朝着那处便飞行而去。可在即将达到之时，苍凌猛然停住了脚步。
　　就在他面前不远，有人布下了隐藏之阵。
　　布下此阵之人修为远在苍凌之上，他感受到阵法之中传来的威压。
　　可苍凌不是寻常的元婴初期，他身上的洪荒宇宙虽还是雏形，却也是有着天道之威。
　　于是苍凌调动天道之力，将自己悄无声息的融入自然万物之中。只要他不主动现身，他所在的地方在别人看来，便是空气顽石亦或花草树木，晃眼即过，没有任何存在感。
　　只是他不能用太久，不然被外界天道察觉，等待他的就是外界的排斥和抹杀。
　　如今他堪堪只能用一柱香的时间。
　　他决定进去探探。

　　小心的破解阵法后，苍凌刚迈进去，便察觉到了两股完全不同的灵力。它们彼此冲突交战并无太久，敌意尚还残留其中。
　　“哈哈哈哈……你如今竟然虚弱至此！宁远宵，万万没想到，可以将你斩杀之人会是我吧？哈哈哈哈哈……”
　　前方传来的声音令苍凌揉了揉耳朵。
　　实在是过于尖锐。
　　蹲在一座石头后面，苍凌像只松鼠似的，斜着身体睁大眼睛看去……
　　可他对上了一双黑如深渊，仿佛能将他吸进去的眼睛。
　　苍凌万万没想到，就在这石头前面，靠坐着一个人。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
　　他衣衫稍乱，长发半束，额角几缕碎发搭在那张威严怒目的面具上。
　　苍凌盯着那张将对方脸盖得严严实实的麒麟面具，缩了下脖子。
　　此人修为深不可测。
　　僵硬着身体，苍凌心中默念着，他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然后抬腿想要往后退。
　　然而先前那道声音又再度出现:“在这种地步，你还是不肯看我一眼？！我！打败了！你！！！宁远宵！！！”
　　本来就尖锐的声音因为愤怒更显得刺耳，苍凌不由的看了过去——那是一个面上泛着病态苍白之色的男人。
　　可他身上的阴气过重，仿佛被无数暗色怨灵包围，令人一眼就心生不喜。
　　“去死吧！！！”他瘦如骷髅的手指一捏，一张符纸出现在指间。符纸化成一道法诀便朝着苍凌身前的男子迅速袭去！
　　苍凌猛然收缩瞳孔！
　　那法诀刚刚自其形成之时他就感受到了压迫，此刻朝着这方攻击而来，苍凌连忙不顾身形，对着自己身前就是数道灵气砰然打出护体，往后急速退去！
　　噗——
　　连退数百步，苍凌却还是喷出了一口心血！
　　此击霸道！
　　苍凌捂住受损心脉，看向这道攻击落下的地方。
　　浓浓石灰飘散之间，那玄衣身影如初，依旧倚坐原地。只是原先身后靠着的巨石灰飞烟灭，他倚着的乃是一柄剑——一柄由银光形成，麒麟若隐若现，云影层叠，瑞气袅袅的灵剑。
　　“怎……怎么可能？！”对面的人大惊失色，怒吼道，“你明明回到这里时就已经重伤！明明连维护你闭关之界的力量都没有了！麒麟石界已经毫无灵力，已经成了废地！你还与我战了这么久，怎么还能接得下这击！这可是……可是他给我的！”
　　“很奇怪吗？”
　　玄衣人抬起眼眸瞟了一眼苍凌那方，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犹如珠玉落盘。
　　“到底为什么？！”那人脸上的表情扭曲，“二十年前你将我变成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我为了能报仇，不人不鬼的在魔界地盘苟活了二十年！你明明晋升失败，虚弱至此我还杀不了你，老天无眼！”
　　不男不女，不人不鬼。
　　此人将自己形容得真好。
　　苍凌想着，又呕出一口血。
　　“自作孽，不可活。”玄衣人抬手一挥，身后之剑便破空而去。
　　那人脸色本来就惨白，这时更显得难看。他凌空跃起，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逃得挺快。
　　苍凌看着那把剑追去，咽下口中再次涌出的鲜血。他眼睑微拢，心下言道，若是玄衣人没杀了那人，自己日后也定不会放过这人。即便是误伤，自己也心脉受了损。
　　“过来。”
　　苍凌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来。”
　　还是这两个字，可语气重了些。
　　“我？”苍凌指着自己疑惑道。
　　“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人吗？”玄衣人见苍凌没有过来的打算，就站起身，步伐稳当的行到了苍凌面前，完全不像先前那人说的重伤模样。
　　苍凌戒备的看着他，打算一有不对就立刻逃走。幸亏那看着就可怕的麒麟剑已经追着那个人而去了。
　　刚这么想完，苍凌便闻到破空之声传来。玄衣人抬起手，一道灵光便瞬间迈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在它消失的刹那，苍凌眼尖的瞧见了血迹。
　　“那个人死了？”苍凌被玄衣人神色莫名的盯着，背后有些发凉，轻咳一嗓子问道。
　　“不知。”玄衣人回复道。顿了顿，又接了句，“他诡计多端，而我尚未恢复。”
　　听着后面这句话像是在给他解释。苍凌斟酌着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对方回答得也快。
　　“那你……”
　　“可我认识这个。”玄衣人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半空便出现了一道印记。
　　苍凌忍不住又摸了下发热的后脖颈。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玄衣人对苍凌说道。
　　然后他毫无征兆的就朝着苍凌扑倒了。
　　苍凌本想躲开，可半空中还没有消失的印记让他伸手接住了玄衣人。
　　入手一片粘腻。
　　这哪里是还未恢复，分明是重伤快死的模样。
　　一身黑衣，早已被鲜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