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善哉》顾瑾末

8、第七章

　　十善哼着小调，无比惬意的走在道上。
　　走在他前面的戒嗔十分不雅的翻了一个白眼：“你倒是为什么要和我一同走？”
　　十善头也不回的道：“自然是你家的那个师兄同意的啊。你可是个还需要人照顾的小不点。这么远的路，你一人就能走到？”
　　戒嗔用自己不服输的声音说道：“那是自然。”
　　“哦？若是我不跟着，我就不信，你师兄不会再派人来跟着你。”十善用不屑的眼光看了一眼戒嗔后继续自己开心的走在前面。
　　“自然……”十善突然心虚的想起自己之前回去那个家，都是有人护送着走的，陪着她的不是师父，就是仆从。
　　“呵。”十善突然笑。他停下脚步，挡在戒嗔的面前，说道：“被我说中了心事？”
　　戒嗔一把推开他，十善轻巧的避开了她的手。
　　“要你管！”说了这一句，他继续走。
　　“哦，我当然要管啦。”十善笑着走在戒嗔的身边，看他防备的更加紧了紧那个小的可怜的包裹。“再如何，你还是我把持老和尚的把柄不是。”
　　戒嗔不理会，大步流星的走。
　　十善摇摇头表示叹息。真是一个别扭的孩子。

　　走了约三日，两人才到距离墨城不远的城镇。
　　三日的日夜兼程，戒嗔也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时不时的要歇息，而是真的打算一口气走到底的架势。
　　十善倒是每每耍赖说自己累了要休息云云，闹得戒嗔嘴撅地就差挂个小油瓶。
　　十善说：“我饿了，走，先去吃些好的再赶路。”
　　戒嗔默默的拿出已经僵硬的干粮，那是第一天停驻的地方，她向店家买的，一直吃到今日。
　　十善僵着脸一把拿过，随手将那干粮丢的老远，随后像是终于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一样，又喜笑颜开得对戒嗔说：“这下总该去吃饭了吧？”
　　戒嗔还保持着拿饼的动作，愣愣的看着十善一气呵成的做了这一切。她盯着他的笑脸，皱起那张稚嫩的小脸。
　　双手合十的念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十善一把抱起戒嗔，笑着大步流星的走，嘴上还说着：“好了好了，都丢了，去吃点好的吧。你还在长身体，那些东西，自有鸟儿会去吃掉的。”
　　戒嗔挣扎着想自己来走，可是被十善一把拍了下屁股，她就老老实实的羞红脸不再动作也不说话。
　　十善找到一家酒家才将她放下，看她就是站在原地不动。他就推着她让她进去，而热情的小二则是笑脸盈盈的为两人报着菜名。
　　十善要了几个素菜，另外又要了一小壶的酒。
　　看戒嗔一脸的严肃，忍不住的想要调笑她几句，却因好奇她这样究竟会维持多久而不去打扰。
　　小二快快的将菜上来，不多，却足够两个人吃。
　　“快些吃了，吃饱了才能继续赶路。”十善说着将一个白面馒头放在戒嗔面前的碟子上。
　　戒嗔闻着浓香四溢的菜，看着十善满脸知足的吃着，也动手吃了起来。
　　无比美味的一餐，比风餐露宿这几日的干粮好吃，十善摸着肚子满意的点头。
　　“走了走了。”十善招呼戒嗔起身，一手放了些碎银在桌上。
　　戒嗔跟在十善身后出了门，却好奇他的银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第一日两人还依靠的戒嗔化缘才吃到东西，今日他却已经有银两。
　　戒嗔还来不及多多思考，却被人群中说的一句墨家吸引。
　　戒嗔站在街上，看向那边围在布告栏前的众人，人群中不停的传来“叛国”、“逆党”、“斩首”等词。
　　十善走了一段才发现身后的人不见了，回来找，却发现戒嗔还是站在原地，头转向布告栏，一动不动。
　　“嗨，你可是被谁定了身？”十善问：“今日你可是这样一动不动好几回了，可是走累了要我背你？”
　　回答他的依旧是无声。
　　十善看向戒嗔看的方向，回过头来问他：“你对这个感兴趣？”
　　戒嗔还是不答。
　　十善将她举起坐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往人群中挤去。几番后终于站在了布告牌前，看了看布告上的消息。
　　“墨城通判，勾结乱党，有谋逆之心，于嘉宗四年诛六族，以儆效尤。”
　　“墨城通判？”十善心中默想，总觉得这个有点眼熟，却突然感到额头一湿。是戒嗔抱着十善的脑袋哭了起来。
　　此行要去的地方不就是——墨城！
　　十善紧紧抱住戒嗔，将她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口，不理会周边人的异样眼光，挤出人群，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将她放下。
　　戒嗔依旧是浑身的颤栗，抽泣着，眼泪已经停下，整个人蹲了下来。
　　十善也跟着她蹲了下来，想不打扰她，却还是开口说道：“墨城不能再去了，我们还是回寺吧。”
　　戒嗔不说话，将脑袋深深的埋在胳膊里。十善一把揽过戒嗔，拍拍她的后背。
　　“好，我们回寺去。”戒嗔重重的哭腔，不住的点头。
　　“好，我们回去。”

　　两人先是找了一家店，收拾稳妥备好干粮，准备回程。
　　回去的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路人还依稀可以听到他们在讨论关于叛乱与斩首的事情。戒嗔持续的沉默，她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可到了夜里，她还是捂着被子哭泣。
　　十善坐在屋檐上，听着窗口传来的哭声，只是抬起头看着月色浓厚。
　　两人才走了不过一日半，眼见着距离寺中越来越近，却在中途遇到了院中的扫撒小和尚。他行色匆匆，比十善和戒嗔两人都要狼狈。他好不容易的遇到戒嗔，一下次险些晕过去。
　　他额头满是汗，拦住两人回去的路程。
　　“别，别再回去了，官兵来了寺中，说是来捉你的。”小和尚说，因为诛杀六族，官兵虽不能抓寺中的和尚，却需要戒嗔也付诸刑罚。
　　“可我除了寺中还能去哪里？师父尚在病中，如此折腾，他老人家可好？”戒嗔着急问。
　　“主持……”小和尚说了两字，却已经哽咽。“主持在你们走后不久，就已经仙逝，寺中你已无牵无挂，还是另寻去处吧。”
　　才不过几日，这是戒嗔听到的第二个坏消息。
　　死亡的消息就像瘟疫，传染给了她身边的人。
　　她踉跄着，最后还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