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阳光下》巫法吾天

41、柔光∶染罪孽

　　“她当初生孩子的时候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月子没坐稳就被婆婆赶下炕地里干活了，喝的水还是打上来的井水。姨爹年轻的时候承包了果园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吃喝嫖赌抽还愚孝，在家就一定是醉着的，醉的时候一定往床上浇尿，尿完后一定拿着大棒打我姨妈。这就是她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所以她对三姨爹怨了一辈子，因为，这两人都是王家的堂兄弟，四姨妈不想嫁的，三姨妈三姨爹给说的亲。”

　　说到最后，她语调依旧平静，只是有些后继无力。

　　“这都是听来的，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真的。因为后来，姨妈查出来梅-毒。”

　　我有种仅甚已经崩溃的错觉，或者她早就崩溃了，她的麻木，虚弱无力。

　　她需要一个听众，我是。

　　“姨爹是对我最好人，从我有记忆以来，你知道的，我的记忆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所以，我记忆的姨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塑造了我的世界观吧。”

　　“姨爹喜欢女孩，本来姨妈打算生的，可正好赶上我妈超生了我，就把我给了姨妈带。小时候我晚上睡觉不安分总往床下滚，他就围着我，夏秋蚊子多，他帮我拍一晚上蚊子，栽稻子的时候他们把我放在田埂上，我害怕虫子，姨爹把我背在背上插秧。”

　　“我唱歌，是他教的，我数数是他教的，他告诉我不要吃辣条，他给我零花钱，他给我说孝顺父母，他们说他嘴贱没个把门的，但我小的时候，他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一句脏话，我被根正苗红的养大到两岁我亲爹不让我在别人家呆了，我亲爹啊，他说，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所以我在不能常住在姨妈家了。”

　　“我走的时候，他说，在家好好听话。我点头，我当然会好好听话。”

　　谁能给她的笑添点温度？她笑得，阳光而冰凉。

　　“童年的时候总是会在放假的时候回姨妈家，他们说姨爹经常打姨妈，但我在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我妈和姨妈几个聊天的时候经常说我姨爹这我姨爹那的，反正我从来没听到什么好话。那个时候年纪小，而且姨爹给我说听妈妈的话，对妈妈要好，所以，我把自己的思维自动绑定了她的意念，我只想说，姨爹从来不在我跟前说别人别人怎样，三四岁，我学会了传是非，跟我妈学的，再大一点，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背后说人，很叫人恶心。”

　　“后来越来越大，我确信他爱喝酒，我的酒量都是他练出来的，不过那东西真难喝，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试试，他就爱抽烟，他真的打人，再加上前几年听到的那些碎嘴给我留下的印象，他的形象完完全全在我这里毁掉了。我怕他。”

　　她又笑。

　　你能不能别笑，笑得行尸走肉。

　　“可笑的是这种观念已经形成了，我妈给我说，我们是我们，你是你，我们讨厌你姨爹是因为你四姨妈是我妹妹，而你姨爹，是对你真的好，你长大一定要孝敬他。你知道么，她不止一次这么说，说什么？哈哈，说到回报的时候总是这个人让我回报那个人让我回报，回报的都是养育之恩，可我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的对我有养育之恩的人整条街整个村子都是吧？只有他说到这里闭口不言！我知道他当我亲女儿，可现在被她们搞得我觉得我和他都是陌生人了现在谈回报？要回报你怎么早早不说！”

　　“你猜家长是怎么想的？他们以为小孩子就不懂事不记事么？”

　　“不，我们，会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