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小威林

3、潺潺流水声

　　其实这个世界无聊得紧，唯一有趣的还是看几本闲书，间或莳花弄草，偶尔也还弹弹琴，这边的琴谱颇有意趣，可惜弹来弹去，管弦呕哑难为听，天天绣绣花鸟鱼虫，从晨光熹微到日薄西山，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惜，想家的念头却止消不了，本来还只是几片嫩芽，不加照料，才知道原来是蔓草，盘根错节，牢牢捆住了我的心房，或者想了很多，以前的事，难以忘却的事，明明那么鲜活，却一直努力想忘记的事，想着这些，针就扎了手，一边哀叹着我真是无事忙，一边疼的哎哟一声，直跳脚，吮吸了好久，血的味道渗了出来，躺在床上，天凉好个秋，自己却被盖上了被窝，模模糊糊睁开眼，很想哭，却没有眼泪，很饿，却不想动，自己房间外的灯笼和着月光一齐亮着，理了理头绪，坐在床沿，踌躇半晌，难受得很，袅袅乡魂何处归，片片思心向谁诉，心里头有股气要发泄，要爆炸，它拼命叫喧着要去毁灭，我还是坐在床沿，一动也没动，几声鸟悲鸣划破了这寂静。
　　走上琴台，左手只是随意一拨，琴弦微颤，迸出几声清鸣，着了魔似的乱拨弦，琴声杂乱无章，心中烦闷却毫无消解。再一拨，竟是熟悉的琴音，这是五姑第一次教我的曲子，非常简单，因为本来就不怎么想学乐器，自认为天赋也并不惊人，闹了好久的别扭，五姑软磨硬泡才勉强让我学了，说起来那是什么来着，送了我什么呢？脑子里这样想着，琴音却清鸣不断，如流水潺潺，铮铮然若有京都声，月光仿佛白练，从窗沿飞溅，寒气则如附骨之龃，先是脚尖，再是脚跟，又是手心，再到指头，都因寒冷而有些僵直。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子时，是寅时，还是过了很久了？来到这个世界发生了那么多事，也学了不少东西，可是，我究竟是什么呢，我是我还是我不是我呢？琴声戛然而止，我却觉得，整个人冷冷热热，直都直不起身，软软瘫倒在桌上，胸口被压抑得厉害，昏昏沉沉，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