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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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陪你的人要下车的时候，即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千与千寻》（1）
莫城安订了周五晚上的飞机票，夏杨在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行李，只是一些换洗衣物，一个背包就够了，只回去两天，倒也不必装得太多。
今晚不是莫城安开车了，因为车放在机场毕竟不是很方便，就叫来了他的司机。
莫城安的司机这一个多月来见自己的老板总是亲自开车，心里一直忐忑着，时时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老板不高兴了，是不是要被炒掉。今晚一见到夏杨，这才明白了过来。
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会要他这个司机做电灯泡。
飞机飞行了三个半小时，降落在邬虚机场。
这是南城的郊外，离城中心有一大段距离。
夏杨的家并不在南城市，而是南城下属的一个县的一个小村里。莫城安拦了出租车，夏杨干脆让出租车从邬虚机场开往那个县城。
这是一笔大单子，司机自然乐不可支，又是帮忙开车门又是同他们唠嗑的，展示自己的热情，只不过南城地理位置太靠南边，这里的人们说的方言已经和北方的那种方言很不一样了，北方的方言仔细听还是能听懂的，南方的方言，那是另一种腔调、发音和语法了。
受方言的影响，司机的普通话说得也比较晦涩难懂，夏杨自然是能听明白的，莫城安听起来有些吃力，但他本不是爱和人交流的人，干脆就不接话，只是闭着眼休息。
夏杨也不说话，司机自说自话了一会，后来也闭了嘴，车里恢复寂静。
出租车到达县城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多，车费一共是两百多块钱，夏杨还在包里摸索着自己钱包，就看到莫城安递了三张红票子过去。
司机忙着找钱，夏杨也不扭捏，背好自己的书包，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南城是亚热带季风气候，饶是临近年底，温度也没降得那么厉害，只是夜里风有点大，莫城安看了看夏杨，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刘海。
夏杨脸偏圆，有点娃娃脸的感觉，立体的五官虽然帮她淡去了几分稚嫩的气息，但这样一看，还是像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
“我总觉得我在拐卖未成年儿童。”
莫城安打趣道。
夏杨收紧了自己的大衣，反驳道：“未成年就算了，但是是少女，不是儿童。”
和莫城安在一起后，夏杨性子里的那几分活泼渐渐释放出来，莫城安觉得这样的她更吸引人，那是连高中时候他都没发现的夏杨会有的性格，她似乎把自己藏得很深。
这座县城没有什么特别的经济发展渠道，所以一直比较落后，夏杨想了想，自己似乎在高三那年毕业后的暑假回来过，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了，六年时间，县城的变化不是很大，只是修了一条比较宽大的马路，路两边装上了笔直的路灯。夏杨记得，以前这里的路很不好走，就连路灯也只装了十四盏，还只开了六盏，有八盏是不开的。
怕莫城安会不适应这边条件比较差的旅社，夏杨问了路边还未打烊的小卖店的老板，这附近哪里有比较好的酒店。
“酒店？”老板说话带着和那位出租司机一样浓重的口音，奇怪地看着夏杨和莫城安，似乎想要判断出点什么。“去电力大厦吧。”
夏杨有些无语，电力大厦，她从小就知道，是这县城最高的楼，里面是各种娱乐场所，还包括了酒店和饭店，所以提到最好最贵，大家都会想到电力大厦。
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电力大厦。
电力大厦离他们下车的地方不远，夏杨依稀记得路，带着莫城安走过去。
夜深露重，身边偶尔有经过的专门昼伏夜出的夜猫子们，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成群而过，有些带了酒气的会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毕竟像莫城安这样气质的人，是很少出现在这里的。
更有大胆的，有喝了酒的小青年走上前来拦住夏杨的去路，言语轻佻，但只在莫城安靠近后便泄了几分胆气，耷拉着脑袋晃悠悠地走了。
酒店在大厦的十三层到十七层，这个酒店平时都是平时到这个县城来的老板或者政府领导下榻的酒店，还真是这个县城最好的了，只是小县城，来的都不会是大老板，也不会是多高的政府领导，所以酒店环境在夏杨看来只能算是干净，不过至少有商务套房，莫城安将就两晚应该还是可以的。
前台小姐极少看到像夏杨和莫城安这样的客人，服务热情异常高涨，只是她一直往莫城安身上飘的眼神让夏杨有些不舒服。
“请问两位需要多少间房呢？”
多少间……夏杨选择沉默，莫城安开口：“两间商务套房。”
前台小姐笑得更开心了，很快为他们办好了手续。
夏杨捏着自己的房卡走到电梯间，摁了去十七层的按钮，莫城安跟在她身旁，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如果可以，我倒是想开一间房的，我是无所谓啊。”他语气轻松地开着夏杨的玩笑。
电梯到达十七层，夏杨飞快抽出手从电梯里走出来，找自己的房间号，然后刷卡进去，仅留着一条门缝，露出一只眼睛：“想都别想，莫先生！”
随后，门“吧嗒”一声，合上了。
莫城安失笑，刷开隔壁的门，走了进去。
第二天，两人在楼下的小吃店吃完早餐，夏杨找了一辆三轮车，载他们去那村里。
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还是载客三轮车，马路上随处可见停着空车的三轮车师傅。
夏杨找的那位师傅开口要二十块钱，夏杨摇头：“十块。”
师傅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可远了，十块钱去不了的！油费都赚不回来啊小姑娘。”
这话蒙别人可以，可夏杨对自己老家的物价还是有所了解的，即便六年没有回来，可是早餐费都没有涨多少，油费也没有涨多少，这车费怎么能涨这么快？
“从那里出来到农贸市场每人都只要一块钱，我给你十块钱已经很多了。”
师傅没想到是遇见了本地人，脸色有些尴尬，但依旧嘴硬：“你那是村里自己的车嘛，和我们不一样的。”
夏杨不想多做纠缠：“十块钱，你不去我找别人了。”
说完，她作势要走，师傅拦住了她：“好好好，十块钱就十块钱，你这小姑娘倒是会砍价哦。”
夏杨看向静伫在一旁的莫城安，眉角微微扬起，有些得意。
莫城安笑了，和夏杨一起上了车。
师傅还在嘟囔着：“你们就两个人，我出去还要空车出来的，哎……就好心送你们一回吧。”
夏杨没理他，莫城安问：“昨晚两百多块钱的打车费也没见你皱一下眉头啊？”
夏杨解释：“这不一样的，出租车是打表计费，该给多少就得给，可是三轮车不一样啊，人家要载你你还上赶着给人家宰不成？”
莫城安揉了揉她的头发，自己似乎爱上这个动作了，“让你做个单纯的设计师还真是屈才了。”
三轮车自身的发动机声音就很大，加上上了小路以后，路况不太好，车子颠得很厉害。夏杨很久没坐过这种车，此时也有些不适应起来。
好在不多时便到达了目的地，夏杨付过车钱，带着莫城安往前走了两步，指着一个小学说：“你看，这就是我小时候读的小学。”
莫城安看向那涂着绿色油漆的铁栏式校门，校门上还插着彩色的旗子，还有“西陵小学”四个烫金大字。
现在还没放寒假，小学里还可以看到有学生和教师的身影。
“走吧，我们先回家。”
夏杨叫住了他，两个人沿着右侧的一条水泥路，走了大概四五百米，进到村子里。
村子里第一户人家就是夏杨家，准确点说，是夏杨过去住的房子。
她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三层的独栋建筑，房子没有粉刷过，露出红色的砖面，房子钱还有两个木头搭成的小屋，夏杨跟莫城安解释，那是厨房，因为这栋房子里住着两户人，所以就有两个厨房。
厨房再往前，就是一个池塘，和一大片竹林。
夏杨从厨房和房子中间的路走上去，叫着两个舅舅。
“大舅、二舅？”
两个舅舅似乎都不在家，倒是大舅妈从第一家厨房里探出了脑袋，盯着夏杨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啊，是夏夏啊。”
声音有些尴尬，似乎是没想到夏杨会回来。
“大舅妈。”
夏杨叫了人，然后询问大舅去哪里，舅妈抱怨说：“可能又去哪里赌了吧，我也不太清楚。别站着了，先进屋坐吧！”
大舅妈招呼夏杨和莫城安进厨房里坐，小厨房里此时正烧着一盆炭火，空间很小，摆着各种家具物件后显得更为逼仄，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再加上屋里烧的并不是从街上买的木炭，而是家里自己劈的柴火，所以烟味有些大。
大舅妈脸上的尴尬神色更浓了，“你看看，你要来也没提前说一声，这我都没打扫过，这样，我们去二楼大堂坐。”
夏杨点点头，拉住莫城安的手走出小厨房，上了二楼。
大舅妈在身后提着几个塑料凳子，边走边问：“怎么回来这么突然啊？”
夏杨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想回来看看。
二楼大堂是祠堂，供奉着祖宗牌位。
夏杨把自己手里和莫城安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案桌上，那是他们今早买的一些水果和饼干糖果，现在先要用来祭祀，待会还要分给两家的。
她从案桌的抽屉里找到打火机和香，递给莫城安三根，自己拿了三根，一一点着，解释说：“入门要先拜一拜。”
莫城安学着她的样子拜了三拜，把香插到香炉里。
大舅妈站在一旁有些拘束，她和这个外甥女打小不是很亲近，此时突然单独相处，还多了一个陌生男人，更是有些慌乱。
“你和你朋友先坐会，我去找你舅舅回来。”
说完，便急匆匆下楼了。
夏杨拉过莫城安的手，给他指着墙上的黑白画像：“这是我外婆，这是我外公，这是我……妈妈。”
挂了有半墙的画像，夏杨妈妈的画像排在最后位。
莫城安安静地听着，或许，这就是夏杨说的，高三毕业年出的事。
“我外公是在我高二那一年夏天走的，我那时候还在学校补课呢，然后语文老师就把我叫了去，一脸凝重地跟我说，外公去世了。那时候还没有多大的感觉，买了飞机票回家，见到外公的牌位，一下子就哭了。”
她说到后面，自己笑了。
“那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呢。外婆说，外公是在睡梦中走的，没有多大痛苦，也算寿终正寝。”
莫城安没有说话，让夏杨静静诉说着自己的回忆，只是握着她的手多了几分力气。
“高三第一个学期，外婆也走了，她之前一直说，怕外公一个人太孤单，所以走的时候也很安详，她是去陪外公了吧，这样也好，两个人都不会孤单。不过，外婆走的时候我没有回来，妈妈不让，可是我很难过，因为外婆是对我最好的人，最好最好的人 ……”
莫城安没让夏杨再说下去，转身抱住了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所以，你过得好，他们就放心了，别的他们都不会计较的。”
夏杨在他怀里缓了一会，才恢复了正常神态，最后看向妈妈的那张画像，画像里的女人优雅美丽，一点都不像是生活在农村里的女人，嘴角边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她没再说什么，视线从那张画像上移开，走到外面阳台上，看着前方的竹林，竹林深处还有一棵长得很高大的木棉树。
这个城市多木棉，木棉是最常见的乔木。
乔木，她喜欢这个名称，那么普通的两个字，搭配起来就是很好听。
“你知道木棉吗？”
莫城安走到她身边，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跟着夏杨的视线看去。
“知道，书上见过，电脑里也见过，不过真的木棉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夏杨弯下腰来，手交合放在栏杆上，下巴抵在手背上，颇为惬意地看着面前的风景。
“上小学的时候，到了春天，每次放学回家我都会和同学绕着满村子去找木棉树，拿着小麻袋，捡那些掉落在地上木棉，红的叫凤凰木棉，黄的是糯米木棉，然后晒干，再拿到街上去卖。价格很低的，不过倒也能挣一些钱。”
“真聪明。”莫城安夸了她一句。
“那可不是我想的，是那个带着我去捡木棉的同学告诉我的，后来也是他帮我拿去街上卖的，我可懒了。”
冬日的眼光，暖洋洋的，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还发困。
夏杨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继续说：“他的家就在那边，你看。”
她给他指着方向。
莫城安对别人的房子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应付性地看了一眼，心里有些猜测：“你那个同学男的女的？”
夏杨立即明白过来，狡黠地笑着：“男的啊，我和他，准确来说应该叫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那四个字她说得一板一眼的，然后去观察莫城安脸上的表情。
莫城安脸上没多大变化，嘴边的笑意却更为明显，他轻轻瞥了夏杨一眼，夏杨看着他嘴角愈发明显的弧度，只觉得背后一凉，不敢再开玩笑，转过头去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嗯……那个，其实青梅竹马什么的，最讨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