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杂食短篇》夏越澈

25、[黄别]智齿

　　黄少天夏休期来北京拔了颗智齿。
　　刘小别非常无语，你早不拔晚不拔来我这儿拔，诓着我照顾你呢？
　　“我又不想……出发前，犯了。” 黄少天说，口齿还算清晰，就是语量明显比平时克制。
　　想了想他还补充：“反正本来就是你做饭。”
　　“谁管你，我做我自己的。”刘小别去阳台捡了晒干的辣椒进来。
　　黄少天的眼神就变得惊恐，控诉道：“不能吃辣。”
　　“你不能，我能，说了我不管你。”
　　黄少天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刘小别从厨房出来，递给他一个冰袋，说：“敷着，估计会好受一点儿。”
　　黄少天有些感动，双手接过来，贴在脸侧，冲刘小别眨了眨眼睛，说：“嘴硬心软，刘小别……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可爱啊？”
　　亏得他还能说这么长一句子。
　　刘小别决定眼不见为净，转身再进厨房。
　　给冰箱里提出来的冷冻食材解冻之后，准备配料时，黄少天寻摸进来，背后袭击，揽住了刘小别的腰。
　　刘小别手一抖，“干嘛呢？麻药还没过？不消停了你！”
　　“早过了，突然厉害了，”黄少天含糊地说，带着点口水音，“疼。”
　　刘小别瞬间心软。
　　他从小到大牙口都挺好，这么多年没怎么进过口腔科，智齿的痛苦也未曾体会过。但俗话说得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何况黄少天都只能用一个字表现他的痛苦了，大概是真的很难受，他很能理解。
　　“那你还瞎转悠啥呢，”他说，“冰袋呢？”
　　“捂着更疼。”
　　刘小别哑然，他也不知道过冰的东西到底有没有好处。
　　“要不换凉水，没那么冰的。”
　　“算了，麻烦死了。”黄少天左瞧瞧右瞧瞧。
　　“那你回屋吹空调去……别瞎看了，有你的饭，白米粥放盐，清淡，容易吃，我晾凉了叫你。”
　　“酿娘，晾娘，晾凉……哇。”黄少天说。
　　刘小别不想承认自己真的被他这样低级的搞笑表演戳了笑点，作势踩他一脚，当然黄少天很灵活地避开了。
　　“l、n不分了不起？边儿玩去，添乱。”刘小别嘀咕。
　　还好黄少天自己没有笑，控制着脸部肌肉。
　　刘小别专心做自己的晚餐了，黄少天挑嘴，平时都得照顾他，难得能用一碗白粥打发他，自己能有充裕的厨具和时间做喜欢吃的，多么可贵的机会。
　　也许是猜到了刘小别内心的想法，黄少天死活撵不走了，张嘴确实疼，因此不能说话，很生气，刘小别还半哼半唱着一首荒腔走板的英文歌显示心情好，气上加气。他两手反撑在搁微波炉的台子上，盯着刘小别忙来忙去，很快发现对方要做的竟然是香辣皮皮虾。
　　“行啊你，”黄少天还是忍不住了，“吃独食，就吃好吃的。”
　　“冷冻过的又不好吃。等你好了称活的做给你。”
　　“下周四，拆线。”
　　“行，”刘小别敷衍道，“别说话了。”
　　黄少天瞪圆了眼睛，目光里的火花在七月空气里噼里啪啦地炸过去，大意应该是你竟然敢叫我别说话？谁借你八个胆子！
　　“我是为你好。”刘小别说，他平时很少嫌弃黄少天话多，也就逮这个机会。
　　眉目间还残留着少年模样，所以某些时候也确实像个小孩儿的年轻恋人表情很愉悦，说是幸灾乐祸也不为过。
　　于是黄少天猛地凑过去，亲了刘小别一口，尽管只是很纯情地用唇瓣贴了一下他的侧脸，非常少见的纯情。
　　刘小别反应很大地一抖，因为完全没有防备到他还有心情玩这些，回身怒目而视。
　　黄少天笑嘻嘻地举起右手，幼稚兮兮地比了一个二到爆的胜利的手势。
　　刘小别回了他一个中指。
　　“靠！”黄少天脱口而出，嘴型大了点，于是嘶了口气，漏进去的凉气却造成了第二次袭击，他憋屈地捂住嘴。
　　刘小别快笑死了，别过身去不让黄少天看见，笑够了再转过身来，拿捏着一把故作成熟的口吻：“你看你，还闹腾么？赶紧走。”
　　黄少天左手捂着嘴，右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又倒过来朝下比了个倒彩的样子，然后左手也放下来，一起做了个扒开什么东西的手势。
　　刘小别一头雾水，但也懒得解读黄少天打什么哑谜，开火热油了。
　　接下来厨房里都很安静。
　　后来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黄少天喝粥都喝得很斯文，没有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
　　刘小别抬眼望天花板。他可从没想到过打开门迎接黄山天那天起直到他离开，这屋子里能有这么清净的时候。
　　“哎，今天我就不要你洗碗了。”刘小别说，他剥虾剥得一手油，脱了连戴两层的一次性手套，指头上都还有味儿。
　　黄少天本来在眼不见心不烦地专心和白粥做斗争，刘小别一说话，他就不可避免地要抬头看他，也就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麻辣鲜香的诱惑，偏偏还要抵制诱惑，未语先怒。
　　我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让我洗碗？我吃什么了你就让我洗碗！
　　黄少天嘴巴都没张，但刘小别总感觉他耳边有这么个声音。
　　他说：“哦。”
　　黄少天敲了敲桌子。
　　你哦什么啊哦！
　　“你，”刘小别指了指黄少天，“想说的话都在脸上写着了。”
　　黄少天吃惊。
　　刘小别又说：“倒是比你平时发出的声音简洁多了。啧，真不错。”
　　“去你大爷……”黄少天开口了，嘴唇只是稍启，声音很轻地放送，刘小别差点没听出来他说的是这四个字。
　　他一点也不为这话感到冒犯，反而心情很好地弯了眼睛，说：“黄少天，我忽然发现你今天特帅，比平时帅。”
　　黄少天一愣，扬了扬下巴，又抬手拂了一下额前的发丝。
　　“看来，别人说安静的美男子，”刘小别拿湿纸巾擦手，“是有道理的啊。”
　　黄少天拍案而起，越过餐桌要给刘小别一点颜色看看。
　　刘小别左躲右闪，然后竖起食指冲着黄少天的右颊威胁道：“我戳了，戳了你就肿了，毁容了——”
　　趁黄少天忙着爱惜自己的时候，他挣脱束缚跳起来跑了。
　　但黄少天追了上来，把刘小别堵在了墙边。
　　“你别以为我不能说话？”黄少天一字一顿地说，表情很挣扎，“我就是疼着，也——”
　　刘小别抬手堵住他的嘴，冷静地劝慰：“你还是别疼了。”
　　黄少天拨开他香辣味的手，左手握住，右手食指在上面写字。
　　“你心疼？”
　　刘小别看着黄少天低垂的眼睫毛，本来要让他别磨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数他睫毛，数了半边之后黄少天就写完了，他要说“呸”的，也莫名其妙，出口就变成了别的字句：“当然啊。”
　　黄少天抬眼，眸子发亮，嘴角一勾。
　　刘小别淡定地弥补自己少见的心直口快：“我是担心你真扯裂了线，还得大晚上地陪你去口腔医院，多远啊，海淀那边儿呢，心疼我油钱。”
　　“你借口……”黄少天说了三个字，又低头写。
　　编得真差。
　　“行行行，我等你好了教我怎么掰扯瞎话。”刘小别说，把手抽走，不腻乎了，赶紧去洗碗，脏里脏兮的。
　　他把碗碟端到厨房去，黄少天很自觉地扯了帕子擦干净桌面。
　　等刘小别擦干净手，一转身，才发现黄少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蹲守在了厨房里，倚着划拉门，姿势很酷地望着他。
　　然而，说实话，他的右脸颊有点肿了，不厉害，不大影响相貌。
　　出于同情心，刘小别决定不告诉他这个真相，就说：“干嘛啊你？”
　　黄少天从背后扯出一个纸板来，还有支记号笔，刘小别目瞪口呆，谁晓得他去哪儿找的这套装备。
　　装备到位的黄少天飞快地写了一行字：“我发现拔这个智齿带来的后果里还有一个好处。”
　　“你能不能少写点字，速战速决？”刘小别忍不住批评。
　　他傻呆呆地站在这儿等黄少天跟他写字交流真的很傻啊，厨房还没有空调，热死了，于是干脆把黄少天撵回空调屋里去。
　　路上他还一刻不停地写着字，进屋里就展示给刘小别看：“就是你会比平时跟我说更多话，你看现在是你很烦了。”
　　这句话的末尾还画了一个嚣张的笑脸。
　　刘小别：“……”
　　黄少天又笑，低下头去，扯了这张纸，换下一张写。
　　刘小别干脆站过去看。
　　“就是有一件事不好。”
　　“啊？”
　　“不能亲你。”
　　刘小别什么混账话都听黄少天说过，这个片刻却忽然让这四个白纸黑字捶了一下心口，他坚定地伸手去捂住这四个字，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黄少天抓住机会，在他额头上啄了一口。
　　“你这不是能亲吗！”刘小别口不择言。
　　“显然，我想的，”黄少天又憋不住了，直接开口，慢慢地往外蹦音节，“不是，这种，亲……”
　　“别说话了算我求你。”刘小别捂脸。
　　脸并不是很烫，就是耳朵尖发红，但在这种炎热的夏天，也不大突兀，而且空调吹吹就冷了。
　　后来刘小别还是去给黄少天灌了一个掺冰的水袋，让他捂着脸，盘腿坐床上幽怨地看刘小别打游戏，拽着耳麦大声骂队友傻逼，声音清亮，表情自如。
　　黄少天写了三个字，递过去。
　　“你等着。”
　　刘小别莫名其妙，“我等着什么？”
　　“等你拔智齿的时候，我也吃你不能吃的，还要在你面前大声说话，说很多话。”他恨恨地写，字迹非常潦草。
　　刘小别笑了，神采飞扬，冲黄少天说：“我拔智齿肯定不会跑广州搁你面前啊。说到底，都是你自己的锅，干嘛千里迢迢过来拔？我才不将就你。”
　　话音一落，刘小别就意识到，他好像是比平时多了一点话，又没什么用地抿紧嘴。
　　黄少天不写字了，拿板子在床上摔了摔，示意他的愤怒。
　　刘小别正要回过身去开始新一轮排位赛，就听见黄少天又不吃教训地说话了，还是很慢，声音又轻，听着挺憋屈，又怪叫人心疼的。
　　“我干嘛，急着，来你这……”他严肃地说，“不知道？”
　　刘小别呆了呆。
　　黄少天用手指在空气里画了两个半弧，好像创造了什么东西似的，还用一个手势示意，把这东西推出来，送给刘小别。
　　喂你干嘛不画在纸上，谁看得出来你那是个心形啊！刘小别心跳微微加快，嘴上喊他：“什么玩意儿？看不懂，你写纸上！”
　　黄少天不搭理他了，气鼓鼓地往后一倒，摊开躺在床上。
　　刘小别扭身，扶着耳机，然后又趴在桌上，抽了口气，也控制不住嘴角自己往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