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得卖身记》月八月

24、第 24 章

　　季晓飞正坐在屏幕前与海外的季蓝互道彼此的近况，苏得身下躺着的钢板硬床是季晓飞从医院弄出来的一台颇为先进的医疗器械床，苏得被捆在上面，头顶笼罩着一个硕大的环形灯台。

　　季晓飞建设这个基地的目的就是暗地里处理一些季氏的“绊脚石”，当然这些绊脚石并非真的是季氏的敌对面——季晓飞行事只有一个准则，那就是季蓝。

　　虽然季氏势力庞大到足以与当地的治安部门勾连，但是季晓飞出于一些家族的原因依旧是把这种整人治人的勾当控制在了最低调的程度——尽量采取不会留下把柄和实证的手段，最常用的是匿名绑架对方之后拍摄大量的具有侮辱性的照片和录像，用以胁迫；或者干脆采取一些无从查证的酷刑：强制给对方真空播放超过人脑承受范围极限的致郁音频、死亡音乐或者是杀戮类视频等精神折磨，无所不用其极。被折磨得精神失常的也不是没有，但由于不留证据又受季家荫蔽，季晓飞一直处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猖獗状态。

　　苏得身下的这台仪器是温感识别系统，苏得躺在上面已经十余分钟，无人摆弄他，仪器自发地亮起了顶上的红外线灯头，伴随着极轻的一声电子音“嘀——”，没见过世面的苏少爷登时魂飞天外，嗷的一声响遏行云。

　　季晓飞立刻回头瞪他一眼，屏幕里的季蓝借着季晓飞错开的空档，看见了隐约的红光笼罩下的皮肤白皙的苏得，

　　“晓飞，不对……”

　　季蓝话音未落，废弃地外围便轰然响起集装箱倒塌、碰撞、电路烧坏的噼啪巨响。

　　季晓飞拍桌而起，往车箱外走出一步便又折回来直接提起苏得的领子，指骨青白爆筋，苏得一脸无辜地被他提起来，眼眸湿漉漉地转了转，季蓝借着他靠近红外光线终于看清——这不是常轩！

　　外面的光线明明灭灭，小规模的倒塌声仍在持续。屏幕里的季蓝站起来前倾身体出声喊着季晓飞的名字，却因为爆破声的干扰没能传达进对方的耳朵里。

　　季蓝一脚踢翻了椅子，在大洋彼岸气极地一拳砸在桌面上。

　　这个常轩，竟然还挺有脑子的么。

　　琳达切好了一盘菲律宾鲜芒正端着精致的碟子穿着绒拖鞋走进季蓝所在的卧室，进门便被电脑前的季蓝极少暴露的暴怒气焰吓得手抖摔碎了碟子。

　　安静的卧室里哐啷一声响，碟子银叉混合着溅起来的芒果汁七零八落在乳白色的地板上。显示屏的光线明灭不定，直播着爆破所致的光线变幻，音响里传出来嘭嘭的遥远却鲜明的声音，画面里冲进来两个人，琳达站在卧室门口不知所措地睁着一双松绿色的瞳孔，纤细的手指盖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出。

　　此时季蓝所在的时区正值午后，他与琳达又同居在极安静的一处郊区花园别墅中，本就安静的环境在此情此景下几乎有几分诡异的死寂——然而电脑分明无比清晰地外放着那边的动静，喧闹不堪。

　　这种诡异的反差吓得一向没经过风雨的富家女琳达几乎凭着本能产生了一种想逃跑的情绪——她感觉到此刻的季蓝是危险的，像是冬眠中被扰醒的非常不悦的野兽，那种原始不经掩饰的愤怒令她浑身的汗毛都支棱了起来。

　　季蓝站在电脑前，身材挺拔而高挑，也许是随了西方饮食习惯的缘故，他并不像东方男人普遍的单薄，却也不壮得过分，整个人非常标准，气质比实际年龄成熟沉稳很多。

　　他貌似平静地注视着一个英俊的三十上下的东方男人带着常轩闯进来，常轩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勒住季晓飞的脖子，两个人立刻滚倒在地，进入他视野触及不到的盲区。

　　音响里混进来救护车和警车的笛声，此刻爆破已经基本停止，男人带着医疗床上的少年以横抱的姿势迅速消失在视野里——出了集装箱。

　　季晓飞找人改装过的医疗床非常复杂不易操作，那男人竟然轻而易举弄明白了各个按键对应的功能并解救了人，季蓝眯起阴鸷的视线在这危急关头分神思考了一会儿，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过了不知多久，季蓝这边的音响终于安静下来。屏幕里漆黑一片，没看见被打倒了的季晓飞再次出现在摄像范围之中，季蓝别墅窗外花园里的一棵大梧桐已经落光了叶子，一只麻雀从裸露的树枝间扑棱棱地飞过。

　　琳达回过神，掩着嘴巴的一双手缓缓放回身体两侧，迟疑着上前半步。

　　季蓝回头见她这形容，早已收敛好情绪，三步并两步地过来揽住她单薄的肩膀，琳达的声音都有些干涩：

　　“你的朋友……不会有事？”

　　琳达说的是英文，季蓝眯着眼睛看了看依旧死寂的视频画面，并不知道季晓飞现在受伤与否，是个什么情况。

　　季蓝挑着眉毛转头看着琳达的发顶，伸手揉了揉，同样用英文道：“不知道。”

　　视频画面漆黑一片，房间里却是温暖又亮堂，窗外极好的景致彰显着别墅主人条件的优渥和品味的轻简而注重内涵，琳达后怕地绞了睡裙的料子，声音低怯，“你的朋友是在拍电影么？”

　　季蓝闻言大笑起来，雄浑的笑声从胸腔弥漫开来，他是发自内心觉得好笑。琳达以为她猜对了，这才放心，季蓝在她小巧的脑壳上胡乱揉了一把，苦亚麻色长卷发凌乱又可爱，琳达恼得要说他，季蓝一把将人带进怀抱里，右手圈着她肩膀，琳达听话地窝在他颈窝，由于身高的差距颇有些费力地踮着脚。

　　“宝贝儿，你真是太可爱了。”

　　季蓝道，无比冷静的瞳孔注视着墙壁上的碎花日历，视线汇聚在半个月后被红色马克笔圈出来的一个日子上面，日期底下用中文小楷工整地写着“回国”“季”三个小字。

　　“亲爱的，晚餐想吃什么？”琳达问道。

　　“唔，煎鱼排吧，我来做。”季蓝的声音极温柔，和卧室温馨的氛围几乎融合，电脑屏幕里季晓飞终于从黑暗中抬起半个受伤的身体，出现在了视野中。由于季晓飞电脑屏幕被常轩损毁，并不知道这边依旧在直播着他，不过季蓝根本没去留意。

　　十分钟之前，正在家里和妻女一起看晚间新闻的苏泉接到聂程的电话，苏泉在挂断和接听之间徘徊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接听。

　　对方不知道是在哪个燃放烟花爆竹的地点，背景音一塌糊涂，苏泉下午才捉奸了他和苏得，此时几乎不悦到了巅峰。

　　苏泉心想你丫该不会是让我听你放烟花的吧，正准备出言催促顺便讽刺两句，便听聂程喘着粗气飞速道：

　　“老苏，你先别挂，苏得现在有危险。”电话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苏泉神色一紧，在沙发上坐正了。

　　“我们现在在季氏物流的集装箱垃圾场，城北那儿，我现在人手不够……”

　　接下来的声音几乎全部被爆破声淹没，苏菲玛看着举着手机发愣的父亲，父亲脸色非常难看，此刻电视中正播报着他最感兴趣的战争新闻，妻子也转头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她问。

　　苏泉一抬头，一瞬间竟然将洛丽卡错认成了已经亡故多年的原配妻子，心里一紧，立刻顾不上穿拖鞋就往门口快步而去。

　　母女二人立刻跟上询问，苏泉嘴角绷得很紧，似乎说不出任何话来，妻子连忙会意地将苏泉的黑色大衣从衣架上摘下来递给他。

　　苏泉出门以后抖着手点了一支荷花香烟，冷风和尼古丁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拿出手机开始联系能帮上忙的朋友。

　　聂程的事业仗着市场需求大和顺应年轻人的消费需求而发展飞速，利益虽然有保障，却没有积累什么人脉。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只能通过小陈去定位，真动起手来，孤军奋战的料。

　　苏泉快速给几个离城北近的朋友通了电话，苏泉平时为人正直，不说大好人却也绝对是恩怨分明够义气的，这样的性格往往更得那些讲情的人的青睐——约好了人，苏泉连忙掐灭了烟摸出车钥匙，上车以后直飙城北而去。

　　苏泉算是豁出去了，一脚油门没停过，再加上此时此刻路况比聂程赶过去的时候好一些，苏泉这一辈子还没开这么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