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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有蔓草 ...


  •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阿卿,等等我……”官道上翩翩俊男,黑马白衣,却在毫无形象策马追逐前面一个穿青布衫子的人。

      那青布衫任那人怎么叫喊,就是铁了心不搭理。

      “阿卿……伯父说……”白衣仍不死心,只得搬出靠山。

      “我爹说什么?”叫阿卿的人一听父亲有话说,英眉一皱,终于慢下来。

      “伯父说……说……”那白衣见对方不耐烦,竟吞吞吐吐起来。

      “说啊,说什么了?”青布衫问道。

      “阿卿,世伯说……要你好好保护我。”白衣脸一红,羞涩道。

      “秦白鹿!!!”阿卿恼怒,“你一武林第一高手说这样话,也不怕江湖人笑话!”

      “笑话怎么了。”秦白鹿不赞同道,“若是怕笑话就别找媳妇啊。”

      阿卿见眼前人面皮厚不可摧,心中一阵烦闷,忍不住一脚踹在对方马腹上,那黑马受了痛,长呖一声,一下子蹿了出去,远远地还能听见秦白鹿阿卿阿卿的呼喊着,一点大侠风范都没有。

      “唉……”阿卿看着那抹渐渐淡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这阿卿全名叫做顾剑卿,是武林圣手顾天的独生女。顾天武艺了得,医术更是天下难出其右,顾剑卿青出于蓝胜于蓝,年纪轻轻便是得了父亲的真本事,性格像极了父亲洒脱不羁。眼见顾剑卿到了婚嫁年纪,可惜了,父女二人皆是痴迷医术武学,不大通人情世故,竟是完全忘了还要找婆家。直到武林第一高手秦白鹿亲自上门求医,见顾剑卿剑眉秀目,英姿翩翩,性格潇洒,对顾剑卿可谓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于是厚脸皮的穷追不舍,顾天一见,才恍然大悟,暗道,差点误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再者看秦白鹿,相貌、家世、武学、人品,皆是武林中一等一,对顾剑卿又是痴情不已,顾天一合计,也勉强配得上自家闺女,于是大手一挥,明则指派顾剑卿陪同秦白鹿外出就诊,实则暗许二人培养感情去了。

      顾剑卿便一路忍受秦白鹿大侠厚颜无耻的表白,实在是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

      顾剑卿与秦白鹿路上吵吵闹闹,走了小半个月才到达江南一带。

      “阿卿,你以前来过江南吗?”秦白鹿讨好问道。

      “与你何干。”不知这厚颜的秦大侠又在做什么鬼主意,阿卿不想与他废话。

      “若是阿卿没来过,我带你好好游历一番。”秦白鹿并不气馁,“江南可是很多好看好玩的。”

      “听说你家很是富庶?”阿卿挑眉问道。

      “我百年秦家,是有一些家底的。”秦白鹿不知阿卿突然出此一问,又一想难道这是暗示聘礼?秦白鹿心中一喜,又赶紧道:“阿卿,待我们成亲,便将秦家给你管理,我也一定听你的……”

      不待讲完,秦大侠的骏马又是突然长啸一声蹿了出去。

      “终于安静了。”顾剑卿缓缓收回脚来,心中却又伤感:“一年了,我竟又回到这里。”

      秦家何止是有些家底。

      顾剑卿立于朱门大厦之前,自有秦家下人认出是少爷带朋友回来了,赶紧上前招呼。秦白鹿亲自着人帮阿卿牵了马匹、拿了行李,殷勤十分地将阿卿迎了进去。秦白鹿一番动作,让一众下人面面相觑,何曾见过如此少爷,即使面对严苛的秦老爷子,少爷都不曾如此“讨好”,据秦家江湖地位,实在很难想到这女子是何身份,可以得秦家少爷如此礼遇。

      秦白鹿一路殷勤,顾剑卿也只得听之任之,不做回事了,只是到了秦家,这秦少侠在一众下人眼前还真是放得下身段来真心待自己,顾剑卿不由得又生烦闷。不感动是假,但也仅是感动,心中却怎么也放不进这个人去。

      若是自己也放下身段……顾剑卿念到此处,心中一悸,摇头苦笑,那人如此恨自己吧,别让他再瞧不起自己。

      “确实是内伤,只是有些年月,一直不得正确法子痊愈,秦老爷子年纪又大了,才反复的如此厉害。”顾剑卿一边说,一边写着方子,“这旧疾缠人,又是内伤,更是麻烦,不过也并不是不可治愈,先按照这个方子调理一下身体,半月之后再诊断一次,换一次方子,调养半年便会好转。”

      “太好了。”秦白鹿欢喜道,“老爷子,我就说早些去向顾大夫求医。”

      “谢谢顾姑娘,辛苦你千里迢迢来江南一趟,实在是……”秦老爷子听说这纠缠十几年的旧疾可医,心中也很欢喜。

      “老爷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等阿卿过门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客气的。”秦白鹿不悦的打断秦老爷子的话。

      顾剑卿不想秦白鹿厚颜到如此程度,心中又怒又气,脸色顷刻涨红起来,刚要开口辩解,秦老爷子却先惊喜了。

      原来这秦白鹿也是个自由惯了的,秦老爷子早就盼着抱孙子,只是这秦少侠岂是会轻易被家室绑住的人,任秦老爷子费尽心机也成功。这顾剑卿虽是第一次见,但是江湖上对此女子评价极佳,秦老爷子觉得,有个这样的儿媳妇,不能再好了。

      “秦老爷子,您别听秦少侠乱说,这……”顾剑卿只得辩白。

      “我怎么乱说了……你爹都默许了……”秦白鹿恨不得立时就将此事定了,将顾剑卿归为己有,于是又搬出顾天来。说来,这秦白鹿也是霸道惯了,虽然心中对顾剑卿十二分好,但是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又觉得非如此不可,他也实在想不到顾剑卿哪里有看不上自己的,就算整个武林江湖,也再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他秦白鹿,所以,自己喜欢顾剑卿的狠,那顾剑卿也理所当然要喜欢自己,一定要与自己成亲的。

      怪只怪,这秦白鹿也是个未经儿女感情的人,不懂人间真情,哪有什么理所当然。

      顾剑卿在秦老爷面前不好发作,一恼之下,不再与那秦白鹿胡搅蛮缠,径自走了。秦老爷子也只当她害羞,心中美不胜收,让秦白鹿也退下,并一再嘱托,别是慢待了顾剑卿。

      “秦白鹿,路上胡说也就算了,你怎么在秦老爷子面前也胡说了。”顾剑卿责问追上来的秦少侠。

      “阿卿,你总觉得我是在说笑话的吗?”秦白鹿正言道,“你为什么不肯正视我?”

      “……”不想秦白鹿如此严肃,顾剑卿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起。

      “你躲什么?就不肯与我好好相处一番?”秦白鹿逼问。

      “我,我不想骗你,我心中已有喜爱之人……”顾剑卿说道,“我不知何时能忘记他……所以……”

      原来如此。

      “他有我好吗?”秦白鹿问道,“你们会在一起吗?”

      “这……大概很多不如你吧。”顾剑卿答道,“大概一生也不会再相见了。”

      “我就想很少有人能及得上我秦白鹿。”秦白鹿厚颜自信道,“我带你出去玩,你很快便忘了那人了。”

      顾剑卿无奈,心想,这秦白鹿能年纪轻轻夺得武林第一,与这自信执着的性子也是分不开的吧,这人与心中思念的人,真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人若是有秦白鹿一半自信,也不会像如今般陌路了。

      江南不愧是全国最为富庶的地方。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顾剑卿也是在此处生活过一段时间,只是当时高门深宅,日日陪着病人,不曾出游过,所以这些繁华景象,也是第一次见,每见一处新鲜事物,自是惊叹连连。秦白鹿见顾剑卿近几日似是真心沉醉在江南美景之中,心中得意,更是耐心带心上人日日游历,吃尽美食。

      不日,秦白鹿神神秘秘要带顾剑卿去一处圣地赏景吃饭。顾剑卿近几日确实玩的开心,不疑有他,就一起去了。

      原来地点是一处画舫,正值夏至,湖中荷叶连天,荷花曳曳,恰是日暮时分,落日余晖,映的整个湖畔如诗如画般梦幻,美不胜收。

      “如何?”秦白鹿得意道。

      “美景!”顾剑卿毫不吝啬赞美。

      “那是当然,请本少侠赴宴,饭菜不精致不应,景不美不应。”秦白鹿见顾剑卿赞美,更是眉目飞扬起来。

      “赴宴?有人请你,那我就不便去了吧。”顾剑卿扫兴道。

      “怎么不去啦,人家主要是请你的,是我家的世交。”秦白鹿怕顾剑卿真的转身回去,赶紧解释道,“其实是那人听老头子说起你的医术,正好他儿子也是有旧疾,想让你帮忙看看。”

      顾剑卿没来由心中一慌,却不做言语。

      “你若不愿,那我们就回去吧。”秦白鹿见顾剑卿不说话,以为在怪罪自己。

      “不必了,你既然已经答应,那便去瞧瞧吧,别是浪费了这顿美食。”顾剑卿说道,秦白鹿待自己不薄,她不想秦白鹿难做,强自压下心中慌乱,终于答应下来。

      “阿卿现在就待我这么好,若是成婚……”秦白鹿听言顾剑卿同意,心中雀跃,嘴上便无遮拦起来。

      “你再于别人面前胡说,我便撕烂你的嘴!”顾剑卿恼怒道。

      “别别别,阿卿,我再也不在‘别人’面前乱说了。”秦白鹿立时保证,一边引着顾剑卿上了画舫。

      秦白鹿觉得,自己一生中第一错误的事情,便是赴了这次酒宴。

      “阿卿,在这边……”秦白鹿殷勤引路。

      画舫内间早就坐定的四人听得声音,礼貌的站起来,等待客人进屋。

      首先进来的便是秦白鹿,那四人中年长男人一见来人,便笑呵呵道:“白鹿快带朋友来坐。”

      秦白鹿笑回道:“世伯婶娘好,安南身子可好了?这位是弟媳吧,初次见面,你好。”

      “阿卿,这位是……”秦白鹿打完招呼,便拉了下顾剑卿衣袖,准备一一介绍,只是一回首,便见顾剑卿直直看着贺安南,脸色苍白非常,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阿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顾不得其他四人,秦白鹿立刻扶住顾剑卿的身子急切问道。

      “毒妇!竟是你,原来是行骗到秦家去了。”四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贺老爷,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给儿子下药的冒牌少夫人。虽然贺安南旧疾已去,身体却是日益憔悴,贺老爷心想怕是那毒药留了什么后遗症,名医程青却是再三确定并无遗毒,贺老爷虽然放心下来,却也对假冒贺少夫人心生痛恨,此刻一见“仇人”,心中仇恨一发不可收拾。

      “白鹿,这个女人心狠手毒,你别是被骗了……”贺夫人也讨厌顾剑卿的很,此刻也认出她来,立刻出言提醒。

      贺安南此刻面色更是苍白,呆呆傻傻,愣愣看着那个叫做阿卿的女子,心中却是细细密密的疼起来。

      原来,她叫阿卿,原来啊……

      不明所以的,除了秦白鹿还有周大小姐,周晴颜,当时代嫁全是周夫人一手操纵,自己却从未见过那个代嫁丫鬟。

      “阿卿,你没事了吗?”秦白鹿对于贺家人对顾剑卿的责骂极为不悦,见身边人似是镇定下来了后,才又出口,“别是有什么误会吧。世伯,咱们坐下说……阿卿,快坐下,先喝点水。”

      顾剑卿收回目光,接过秦白鹿的茶水,低头浅酌,再抬头时,却已经恢复与往常无二。

      贺老爷与贺夫人见秦白鹿姿态,心中愤怒,却也不好发作,也只得重新落座。

      只有贺安南不言不语,像是定在地上一般,眼睛却一直未曾离开顾剑卿,秦白鹿心中恼怒,只得开口道:“安南,你这样看我未婚妻,是否与礼不合?”

      贺安南竟是傻了一般痴念一句:“巧儿,你要成婚了吗?”

      顾剑卿听言,心中一疼,却装作未闻,也不去辩白秦白鹿的说辞。周晴颜不知前因后果,只得拉着贺安南落座。

      “世伯,这是江湖圣手顾天的独生女,叫做顾剑卿。无论之前发生什么,定是有误会未除,既然今天大家都在,那不防让我当个见证人,就说开了,别是伤了和气。”秦白鹿一顿,又道,“无论是秦家,还是我秦白鹿,在江湖上还算有点名气,若是真有不公,我也定不会偏颇于谁。”

      贺老爷也知这秦世侄也是江湖上极有威望之人,话既然已经说到如此地步,那是断不会乱来的了。

      “我来说吧。”顾剑卿突然开口,“是有些误会。”

      原来两年前,顾剑卿与父亲在江南游历,得了两颗怪药,父女二人偏看不出这药丸是什么功效,可急坏了两位医学狂人。最后顾剑卿忍不住终于以身试药,其实这在医术研究方面,是常有的事情,可是不想,这药奇怪,顾剑卿吃下去后便是沉睡不起,再醒来时,却是忘了自己是谁,刚巧顾天也出门采药,于是,顾剑卿便是这么把自己丢了,直到后来被周家捡回去,至于后面,贺家也都清楚了,顾剑卿也不想详说。

      听了顾剑卿的话,其余人不禁为顾天父女的胆大捏一把汗,但是,贺老爷却仍不解心结。

      “那你为何要毒害我儿!”贺老爷哼声问道。

      “我并未毒害安……贺少爷。”顾剑卿不去看贺安南,只是说道,“贺少爷并非自小体弱多病,只是长期滋补过剩,尤其年幼不能融汇药物,日积月累,那些强身固本的圣品反而在体内积蓄,冲撞身体,我开那几味药,是将贺少爷体内积病排除体外,再慢慢调理,自然也就好了……”

      “果真如此吗?”贺老爷嘴上问道,其实心中早就信了,“那为何安南身体却日益憔悴?”。

      “果真如此。”顾剑卿直视贺老爷,“沉疴旧病,总是耗费元气,大病初愈,要慢慢修养一二年的,日后自会好起来。”

      贺老爷是聪明人,听闻顾剑卿的话,再与贺安南病情一一对应,一切便明朗起来。

      “好啦,我说是误会吧。”秦白鹿说道,原来只是一些阴差阳错,“只是阿卿,你怎么去了贺府了?”

      “我……”顾剑卿看向贺安南,只见那人正低首看着言情杯盏,静默不语,旁边早有玲珑美人陪伴,心中难受,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哈哈哈,难得顾姑娘救我儿,以前多有误会,请姑娘大人大量,原谅我年老糊涂啊。”贺老爷当然不想再去张扬代嫁之事,所以不得顾剑卿作答,便插科打诨起来,“顾姑娘,安南不便饮酒,我这做父亲的借杯酒向您道歉了,救子之恩,实在无以为报,您有什么吩咐需要,尽管开口,我贺家一定万死不辞!”

      说完此话,贺老爷一口饮尽杯中酒。顾剑卿心思也不知飘向哪里去,木木的举杯回了礼,却是再也不说话。

      秦白鹿知道几人有事瞒自己,见众人态度,又都是故意避讳。尤其是顾剑卿,自打相识,就从未见过她如今晚一般失态,恐怕其中不仅仅是被误会毒害贺安南之事。

      看了看那边一直沉默的贺安南,浑身朦胧着一股悲凉气息,单薄的竟像是要消失一般,秦白鹿不禁心中阵阵不安,这饭也是越吃气氛越是诡异。

      “安南,怎么又没吃饭,是不是身体不适?”贺老爷见桌上饭菜又丝毫未动,担心道。

      “父亲,我实在吃不下。”贺安南淡淡回应,“父亲早些休息吧,我再看会书。”

      “安南,唉,周家已经赔礼道歉,晴颜她又……”贺老爷知道儿子心思重,若是不想说,那是一定问不出来的。

      “父亲。”听闻晴颜二字,贺安南终于抬起头来,认真看着贺老爷道,“父亲,您送周小姐回去吧,安南不知日后是否还会娶妻,即便是有,也不会是周小姐。”

      “安南,你这是何苦呢?”儿子执拗,自己也是无法,“你是否对那顾剑卿……”

      “父亲莫要乱想,顾姑娘已经与白鹿有了婚约,他们二人皆是江湖中人,郎才女貌,真才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贺安南这话说的极其顺畅,似是反复背了好多遍一般。

      贺老爷一听,觉得儿子是发自内心看破此事了,心下安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那你再看会书,不要熬夜。我让厨房热着饭菜,若是饿了,就让香儿去取。”

      “父亲……谢谢您。是安南不孝,让您挂心……。”贺安南低语道。

      “傻孩子,你只要健健康康,比什么都好。为父就不打扰你看书了。”说完此话,贺老爷面上笑呵呵的离开了。

      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贺安南坐在书桌前,反复呢喃,一会微笑,一会沉默,一会又似是哭了,痴痴傻傻,似是中邪一般。

      “咳咳……”贺安南突然又咳起来,这咳嗽极其猛烈。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贺安南悄悄将沾了血迹的书页撕下来,就是蜡烛烧成灰烬。

      再看那本厚重的书,竟只剩薄薄几页。

      “你与那贺安南什么关系?”秦白鹿追问顾剑卿。

      “没关系。”顾剑卿毫不犹豫的回答。

      秦白鹿更是不信,若是以往,顾剑卿根本不会解释,甚至只会说“与你何干”,说无关,那就一定是有关了。秦白鹿此刻些许讨厌自己,短短时日,竟是如此了解顾剑卿。

      “昨日,顾伯父传信来了,要你回苍山。”秦白鹿突然说道,“你何时启程?”

      “那便后日吧。”顾剑卿此时心思全在那贺安南身上,心中有苦难言,以后才是真正的永不相见了吧。

      顾剑卿脑中混乱……

      凤冠霞帔……

      红烛合卺……

      那人总是咳个不停,一边让自己走,一边又怕自己真的走了……

      新婚第二日就被贺老爷见自己抱起贺安南,那人竟羞躲在被中怎么也不出来……

      贺府的菱子不知熟了没有,那周大小姐可也喜欢采摘,贺安南也会在湖畔陪她吧……

      ……

      “阿卿,临走前去看看安南吧……”秦白鹿看顾剑卿神情,心下了然。

      “我为何要去看他!”顾剑卿被秦白鹿一句话戳进心中。

      “听贺世伯说,安南近几日又不大好……”秦白鹿虽然言语轻浮,也是真心喜欢顾剑卿,但是他并非小人,现下已十分确定顾剑卿所说的喜爱之人。要么唯一,要么不要,这才是天下第一的秦白鹿!

      “他又怎么不好?”顾剑卿自然不知秦白鹿心中计较,一听贺安南又是不太好,不由焦急。

      “贺世伯派来的人还在前园,说是贺安南这几日愈见憔悴,却不知病因,今天早晨还吐了血……”秦白鹿话未讲完,顾剑卿便不见踪影了。

      “顾姑娘,安南他……”贺老爷紧张问道。

      “他心有郁结,一直不得开怀,才会如此。”顾剑卿看着床上已然昏迷的人,轻声说道。

      “心有郁结?可是,安南他能有什么郁结……”这是最令贺老爷想不清楚的。名医程青也是说,心有郁结,顾剑卿现在也说是心有郁结,可是这孩子,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藏着躲着不说呢。若不是今天清晨安南吐血的厉害,晕了过去,家中怕是再有人难以发现了吧,这孩子把自己隐藏的好,万一不行,是不是突然就没了……贺老爷越想越害怕。

      “顾姑娘,您一定要救救安南,一定要救救他,哪怕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安南,待你不薄啊……”贺老爷声泪俱下,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任是旁边的贺夫人和贺叔都劝不住。

      “心病还须心药医,即使我们曾经……”顾剑卿苍凉道,“贺老爷……我也想知道的……”

      贺安南眉头皱了一下,似是要醒来,最终却并没睁开眼睛。顾剑卿自然注意到这些,只道原来贺安南还是如此不愿见自己,心中痛疼。

      “贺老爷,这是我研制的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丸,每七日一颗,可助贺少爷固本培元。”顾剑卿不再看贺安南,反而取出一大包药丸说道,“待会我再开个药方,小心将养着,您与……少夫人多些劝着,贴身人也仔细着,待心思也是会慢慢淡了的,总会好起来的。”

      “也只得如此了,我可怜的孩子……”贺老爷这一二年来因为贺安南的身体问题费尽心思,精神本是不错的老爷子,此刻却是尽显老态,“劳顾姑娘费心了。”

      “贺老爷,您不必客气。只怕我……只怕我今后也不能再来江南了,所以……”前面一句是与贺老爷说的,只是这后面的,顾剑卿是说给贺安南听的。

      贺安南听闻顾剑卿的话,只在暗中抓紧被子,终究还是没做回应。顾剑卿心想,那人还真是狠心。

      “顾姑娘是要去哪里?”贺老爷更关心顾剑卿一走,儿子病情一旦有变找不见人。

      “回苍山,潜心研究医术,以后便很少出来了。”顾剑卿道。

      “边塞苍山?那么远……”贺老爷正犯愁若是求医却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忽又想到什么,问道:“你和白鹿的婚事……”

      “贺老爷说笑了,秦少侠英雄第一人,我一山野民夫的女儿,怎敢高攀。”顾剑卿回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婚事,以后也再也不会有。”

      说完此话,顾剑卿也不等贺家人相送,很失礼的自行离开了。

      贺安南心中更是烦闷纠缠,顾剑卿最后说的话怎么也想不明白,“以后再也不会有”是什么意思?她又走了吗?和上次一样,转身离开了,只是这次却再也不回来了?……

      秦家门前,排了好大的阵仗,原来是给贵客顾剑卿送行。

      “唉……”秦白鹿看到众人中秦老爷子那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只得无力叹息。

      “怎么了?”顾剑卿也少见秦白鹿这种失落感。

      “你真要走了?”秦白鹿道。

      “如何?”顾剑卿挑眉。

      “阿卿,你与那贺安南在一起时,也是这么霸道不讲道理吗?”秦白鹿好奇。

      “你又胡说。”顾剑卿此刻不愿提起那人。

      “那个弱书生有什么好,你竟都看不上我?我家老头子因为这件事也是……唉……”秦白鹿心中是喜欢顾剑卿的,虽未到深处,但是难过难免。

      “可能就是因为不那么好,才喜欢的吧。”顾剑卿也说不明白,怎么就非他不可了,“只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见我了吧,我以后……”

      不待说完,只见远处一辆马车,似是失了控制一般,冲着秦家大门闯了来。

      众人大惊,以为是有江湖人士要来秦家挑衅,面上皆是兴奋之色,这种事情好多年都不曾发生了。

      只是那车行到门前,却仍不见停,秦白鹿反应过来,原来那真的是失控了,赶紧跳上对方马背,将车子停了下来。

      那车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好一会,却不见有人下车。

      “这位兄弟,你……”秦白鹿只得向前询问。

      “咳咳……巧儿……”那人打断秦白鹿的话,在车厢内挣扎了好一会才探出身来。

      “贺少爷?!你……”顾剑卿大惊,不知贺安南这又是为何。

      “巧儿……咳咳……”贺安南终于下了马车,众人才见那人竟是满身污泥水渍,狼狈不堪,手上提着满满一筐脏兮兮的东西,“咳咳……贺府的菱子……我昨夜……咳咳……采的……巧儿……我答应你身体……咳咳……快快好起来……一起采菱……”

      顾剑卿看着眼前泥人,喉咙像是堵了沙子,很久才伴着泪水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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