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陈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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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究还是来了……
18800万里的距离，气势汹汹的秘鲁寒流，三天两夜的奔波，我这通电话，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好久不见啊，张先生。”
仅仅是打个招呼，我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从青葱无知到成家立业，张先生早已不是那个记忆里穿着蓝白校服，一心只读圣贤书却又英语经常不及格的少年了，眼前这个风尘仆仆却穿着得体的中年人中指早已套上了戒指，我的少年，已经消失在了记忆深处。
“陈然，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针对你电话中的言语，我认为你该做出个解释？”
“张先生，就是你看到的这幅惨样啊，我被打劫了，没有钱咯，所以要拜托你可怜一下老同学了。”
这个人啊，依旧还是这么不解风情，看不到我手臂和腰腹间的绷带么？可惜，一个人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他，不管过了多久，只要担心就会不由自主地摩擦衣角的习惯却始终如一。我笑了，就算我的少年早已消失殆尽，我们之间的羁绊却一如既往。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他拉出椅子，安静地削着水果。
“张先生，这么久未见，你也不关心一下我这个老同学啊？我好惨的，流落他乡还惨遭抢劫，身无分文还孤苦伶仃的，好不容易盼来你这么个活菩萨，你还如同高岭之花，哎呀，我的伤口好疼啊，我好委屈啊，哎呀，哎呀呀”
我假意大喊，实则在暗暗观察他，连续的奔波，他眼下一片黑青，先前在照片中看到的一丝不苟的大背头也有些松散，西装也有些褶皱，这个人啊，总是让我不知所措，我欢喜着他的到来，又心疼着他的劳累。仿佛是见我久未说话，他停下手中的活计，就这样直晃晃的撞进我的眼中。
“陈然，你以前没有这么聒噪的。”
“哦？那是当年年幼懵懂，总是害羞，哪像现在，小半辈子过尽千帆，害羞这种小孩子情绪早就被我丢到了爪哇国去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则因小动作已经暴露，便索性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不仅直勾勾的看着他，还拿起他先前削过的苹果。然而太过放肆地后果便是噎到了，剧烈的咳嗽带动我腹部的伤口，一时间的苦痛又开始泛滥，而他在一旁快速地倒出一杯水，在我痛苦不堪之际轻抚我的背部，直至我平静下来，慢慢喝水，他才抛出一句话
“不过还是一样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开始集中往脸上涌，我想自己今天一定是丢尽了人，这样因人一句话便情绪激动的心态可不适宜出现在我这个快三十的中年人身上，不过好在还可以用噎住这种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失态，还好还好，万幸。
至此以后，我俩变再无交谈，我则因为身上的不适，早早安眠，也不知他心中波澜。从青葱无知到成家立业，我和我的少年，最后还是相见了。
一夜相安无事，清晨醒来之际，他已然买好早点，安静地再一旁看着报纸，此情此景，宛若高中时期晨读，可时至今日，他家中早已有美人痴心等候，倒真可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我摇了摇头，回忆往昔可是老年人的专属，这般胡思乱想可要不得，只得转移情绪:
“张先生，好早啊，早饭是为我准备的么？你吃过了吗？”
他单单点了点头，伸手将那碗粥端来，示意我吃早饭，不知怎的，看着袅袅的热气，恶作剧一般地问他:
“不如你喂我？就像当年那样，好不好嘛？”
他几乎是下意识退后，回手便要把那无辜的早点搁置一旁，我急忙制止，真是嘴贱，好好地提当年做什么，安稳生活过久了吗。我只得乖乖喝粥，而他只得在一旁继续看着报纸，就在这尴尬的氛围中，护士小姐进来为我换点滴，他起身，一口流利的英文向护士小姐请教着注意事项，我听得头晕，不消片刻，便安静地睡着了……
往后几日，大抵是身体不适的缘故，总是昏昏沉沉，难得清醒，而他则是最称职的看护，除了日渐频繁的电话震动，余下时间总是不言不语，仔细地照顾着我。人类都是贪婪的动物，我亦不能免俗，他要离开了，这个想法在我心中肆意扩散，反而期待自己就这么一病不起，终日惶惶不安，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口询问:
“张先生，要走了么？”
“嗯。你快好了。”
“……还记得么？你曾经答应过我一起看伊瓜苏大瀑布”
“抱歉，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怎么可以！”
“陈然，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了。”
他看着我，眉眼中皆是倦色，抗拒的姿态不言而喻，我眼眶一酸，终究还是拜下阵来。
“张先生，你不在的这几年里，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不对，怎么好端端地，我爱的那个少年，就这么轻易地离我而去？”我哽咽不止
“陈然，我早就结婚了，孩子也都同你当年一般可爱，祝福我吧”
“祝福？我做不到，张先生，我怎么能这么平淡地对你说出祝你幸福这四个字，别对我这么残忍好么，我做不到啊。”
“……”
“你说过的，你喜欢巴西，喜欢伊瓜苏大瀑布，既然这样，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陈然，别闹了，我要回国了。”
事到如今，不论我怎么哭喊，怎么乞求，他却依旧，我不懂，我只是想要片刻，却为何依旧不得善终，从前如此，现在依然:
“张先生，你老实回答我，在我追你的那几年，你有没有动过心？你的那片未来里，到底有没有过我？”
年少无知，只想与他携手到老，却输给轻狂，苦求不得，在他结婚前夕，逃难一般躲到了巴西，始终没有问过这个问题，如今已到而立，也算历经生死，总算不再逃避。可他却一言不发，抽身离去。门关上那刻，泪如雨下，我想我知道了答案。
出院以后，我辗转来到伊瓜苏大瀑布，抱着娱乐的心情在这边定居。初见这里，瀑布很壮观，让我想起和他一同看过的一部电影:：“我终于还是来到了阿苏里，看到了瀑布，然而心中还是有遗憾，因为我总觉得，那样的瀑布下面，应该是站着两个人。”总是深爱过。从此之后，瀑布之下总是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或悲伤或幸福地观摩着瀑布，神色不一。
直到某年，垂老之际，偶遇一张姓少年，眉眼似故人，神色虔诚。几番交流，小友嚷着来这里为其父了却心愿，问我停留缘故，我看着不停流动的瀑布，闭口不言。世间之事向来错综复杂，有些行为，从开始，便是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陈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