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凤栖（上）》一箭射天山

7、宴会风波

　　这日午后，日光极好，青竹园里的桃花也相继开了，远远地便传来一阵芬芳。
　　云毓和林曦月正在青竹院里下棋，林曦月的棋艺不佳，已连输了几盘，饶是脾气再好也有些挡不住了。
　　索性推了棋盘：“蕙儿，你的棋艺可是最擅棋的师父都赞不绝口的，我怎么下的过你。”
　　云毓微微笑了笑，将棋子一一收了起来：“你心中记挂着你的曾玄，当然无心与我下棋了。”
　　这话一出口，林曦月便红了半边脸，只绞着手帕不说话了。
　　蓝芍从院外进来，走到云毓身边低声说道：“李氏去了二小姐的院子了。”
　　“嗯。”云毓轻轻点了点头，鱼钩已经撒下了，且看这条鱼儿会不会上钩吧。
　　翠茗院里，姨娘李氏带着丫鬟走了进来，这李氏虽是丫鬟出身，但当年深得安川候夫人的调教，因此举止间别有一番风流韵致。
　　林乐瑶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绣着莲花，就见李氏娉娉婷婷地进来了。
　　赶忙放下手中的花样，上前扶了一把：“二姨娘怎么来了？”
　　李氏也坐在了软榻上，两人隔着一张檀木桌子对面坐着：“前些日子生了病，好久没有出来走走，今日路过翠茗院，便进来坐坐。”
　　林乐瑶吩咐春桃沏了茶端上来，才说道：“二姨娘身体不好，本该是乐瑶去看望您的。姨娘身体可好些了？”
　　李氏笑了笑，点点头：“好多了，不过是风寒罢了。”
　　正说着，眼睛却瞥向一旁林乐瑶绣了一半的花样上：“二小姐绣的是莲花。莲开并蒂，是有了心上人了？”
　　林乐瑶慌忙拿起那花样，强自笑了：“二姨娘说的什么话，大姐尚未出嫁，我怎么会有了心上人呢。”
　　谈到林曦月，李氏却像有许多话要说般，欲言又止。
　　林乐瑶狐疑道：“二姨娘，怎么了？”
　　李氏叹了口气：“还不是你大姐的婚事，那尹北安人品官位在朝中皆是一流，偏偏她看不上，硬要逼着你父亲退亲。”
　　林乐瑶假装讶异地问道：“二姨娘可知大姐是为何拒婚么？”
　　李氏摇摇头：“这倒是不知。”
　　“我之前还曾向老爷提议，既然曦月不愿嫁，不如就问问你的意思，谁知却被老爷给否了。”
　　林乐瑶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父亲，为何不愿考虑乐瑶？”
　　李氏叹道：“嫡姐尚未出嫁，不论从何处看，都不能让你结这门亲事啊。”
　　“可是……”林乐瑶咬唇说道：“可是大姐早已有了心上人，这亲事，是无论如何都结不成的！”
　　听了这话，李氏赶紧上前捂住了林乐瑶的嘴：“二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林乐瑶挣开了她，气愤地说道：“大姐早就有了心上人，那日在大国寺中，我便看见了他二人往来，若是父亲知道，若是尹副将知道，必然不会娶她了。”
　　她心中对于林曦月的不满已积压许久，她自问相貌品行无一点比她差，偏偏林曦月是她的大姐，事事都要压她一头，她如何能甘心。
　　李氏看她这模样，面上流露出了一丝痛心，拉过她的手：“二小姐，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还要从长计议啊。”
　　“二姨娘愿意帮我吗？”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且待时机吧。”
　　这日夜里，是安川候府的宴会。
　　安川候早已发下了帖子，广邀众官员及其家眷。宴会的主厅设在杏雨苑，满园的杏花树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洁白的杏花在夜里烛火的掩映下更显得温婉美丽。
　　侯府宴会，排场自是极大，众人的座位也按照品级分为内圈和外圈。
　　桌上早已摆放好了从外国运来的新鲜瓜果，小巧精致的碧色玉盏中盛着紫红色的葡萄酒，正应了那句葡萄美酒夜光杯。
　　云毓站在苑门旁，却是没有踏进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出云成立年数少，前朝姜国灭亡时已是到了苟延残喘的境地，父皇这些年来大力发展商业贸易，出云的繁荣各国有目共睹。但到底国力根基不稳，越是繁盛，越是会引来周边国家的觊觎。如今是多事之秋，边界不稳，军心待整，这也是淮阳候与平南王几番触怒龙颜，但父皇却念在大局不予理会的原因之一了。淮阳候军功卓著，乃是前朝老臣，平南王虽鲁莽，但沙场征战却从未含糊。因此很多时候，父皇都对他们小打小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此时，云毓看着这里一派歌舞升平，心中不免感概，古往今来，最是忧国忧民的是文臣，但往往葬送了整个国家的也是这些只知坐守的文臣，这里的人只顾笙歌曼舞，却不知几人犹记国家安危。
　　大家都落座后，云毓才缓缓步入杏花苑，她着一件白色衬裙，腰间系一条淡绿色罗裙，外罩一件湖水绿描金锦缎披肩，长长的后裾拖到地面。发间点缀着朵朵珠花，别一支雏凤金步摇，长长的秀发披到腰间。杏眼含波，唇角微微翘起，白皙的面孔在湖水绿的衬托下吹弹可破。
　　她缓缓地从众人中间走来，虽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但却让人觉得高贵不可侵犯。这种浑然天成的高贵压迫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于快要让人忘了，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云毓在安川候的的左侧席位落座，安川候的右侧则是云肃，她落座后，云肃便冲她微微一笑。云毓心领神会，却是不动声色地看向了在场的诸位。
　　淮阳候与安川候地位相当，仅居于云毓下手，云肃下手则是太子妃郑采媛的父亲郑太傅，郑太傅是太子恩师，也深得父皇信赖。
　　再往下，分别是禁军统领梁氏，各部尚书侍郎，曾玄作为新晋探花也在受邀之列，只是其职位不高仅居于下手。
　　各位官员身后便是其家眷，尹北安原是兵部侍郎之子，且其自己也有官位，却硬是让人在平南王旁为他设了位，此刻他的目光正落在林曦月的身上。
　　云毓巡视了一圈众人后，便收回了目光。
　　宴席开始后，安川候传了一组舞姬上来助兴。
　　众人便随意聊了起来，云毓与一众人纷纷寒暄。
　　淮阳候如今已经年迈，无法再征战沙场，因此父皇特赐了其一座宅院颐养天年。那宅院乃是请秀都最好的木匠师傅监督，其秀丽程度自是极高的。
　　因此，淮阳候此刻看着安川候朴素的宅院便有些瞧不上，几番出言暗讽。
　　安川候开始还客套几句，但见其不依不饶，便随他去了。
　　云毓见安川候不愿理淮阳候，但又碍于情面不好多说，便开口打断了淮阳候的喋喋不休，推说有些不胜酒力，请众位慢用，拉着林曦月离开了杏雨苑，去了侧院休息。
　　两人离开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林乐瑶也说头脑有些昏胀，便向安川候禀明了，扶着春桃的手离开了。
　　男宾聊着政事，女眷们便觉乏味，安川候索性便让府中侍女领着各位夫人小姐再外院四下游览。

　　云毓和林曦月与太子妃的妹妹郑采薇随意散步说着话。
　　郑采薇今年十三岁，从小被郑太傅呵护着长大，因此十分不堪世事，郑夫人与其他夫人说话，她觉得没意思，只当云毓是自己的亲人，便一直跟着她们二人。
　　一双大眼睛总是水灵灵的看着云毓，到让她想起了余音。因此也不讨厌她，三人便随意地说笑着。
　　这边三人正说笑着，却见侯府的管事嬷嬷快步走了过来。
　　林嬷嬷向三人行了礼：“公主，府中发生了一些事，老爷请大小姐过去。”
　　郑采薇拉着云毓的手说道：“蕙姐姐，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待三人回到杏雨苑，只见众人都坐回了各自的位子上，面色沉重，尤其是居首位的安川候，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林乐瑶哭哭啼啼地跪在院子中间，旁边站着一言不发的尹北安。
　　安川候见三人过来了，连忙站起来说道：“公主见笑了，此事原本是臣的家事，却闹得这般沸沸扬扬。”
　　云毓走上前去：“林伯伯说的哪里话，父皇一向倚重伯父，御蕙也将伯父看做是亲人。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安川候不好开口，其长子林佐非便说道：“大家正在饮酒之时，尹副将称头晕，父亲便让府中侍女领了他去休息。谁知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众位女眷便看见尹副将与我小妹乐瑶在后院甬道上私会。众位夫人散步到附近时，正巧看见春桃拿着东西慌慌张张地溜走，郑夫人几番询问之下，才知道那是小妹与尹副将来往的情信！原来他二人早已私定终身，平南王却还向皇上请旨求取小妹曦月，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么？“
　　林乐瑶的面上诚惶诚恐，尹北安却是一派淡然自若：“林公子言重了，在下与大小姐乃是陛下亲自下圣旨赐婚，而这位二小姐，在下原是第一次见，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那封信更不知是从何而来，在下惶恐，不知为何会被冠上欺君的罪名。”
　　林佐非面色一厉：“你二人私相授受的信件尚且在我手中，况且当时你确实在甬道上，你只一句从未见过便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小妹的清誉却该当何解？”
　　尹北安却像是十分不屑地看了一眼跪着的林乐瑶：“在下只是来侯府赴宴，却不曾想遇到这种事，在下只是欣赏府中景色，并不曾收到什么信件，在下还想问，林二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甬道上？”
　　此话却是将矛头引向了林乐瑶的身上，暗示众人，是林乐瑶不知检点，意图勾引尹北安。
　　众人的目光皆带着惋惜，仿佛对这两人做出这等事情感到不堪一般，但其中却也有不少秉着看好戏的态度，想看这场戏如何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