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曼》毛丁

8、佘曼的秘密（一）

　　其实赵琳刚刚离开佘曼就在考虑找代班助理的事情，赵琳一走就是一个月，公司或者剧组肯定会给她配新助理。佘曼绝不能用陌生的新助理，尤其不能用每时每刻都要和自己待在一起，持续观察着自己的动向和需求的专业助理。因为佘曼有一个秘密，也是因为这个秘密，她才在刚签约的时候就拒绝了公司指派的助理，而邀请单纯的室友赵琳来当自己的助理。
　　佘曼能过目不忘，能控制物体的移动也能控制人的身体，能感知到人心中对自己的恶意。
　　佘曼在低温中会变得十分困倦，佘曼每隔四个月蜕一次皮，佘曼会在每月农历十七的夜晚化作一条蛇。
　　佘曼是一只妖。是一只半人半蛇的妖。
　　佘曼本不是妖，她本名也不叫佘曼。
　　佘曼原叫李盼儿，这个名字是她的父亲李海起的，意思是期盼能下一个孩子能是儿子。李盼儿出生在广西的一个小村庄，有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这是一个贫穷的村落，连基本的通电条件都达不到，李海是一名捕蛇人，全家都靠卖蛇得来的微薄收入过活。李盼儿的父母重男轻女，在家中对儿子和女儿的态度截然不同，盼儿从小就被轻视被欺负。她从六岁起，就要每天干数不清的脏活累活，父母不送她去上学，说供不起。但在盼儿十岁那年，她弟弟七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父亲却更加频繁的捕蛇，要送儿子去县里的小学念书。那年的冬天，李海带回家一只通体呈天蓝色的小蛇，大家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蛇，大家都不认识这是什么品种。李海第二天带着蛇到城里问懂行的人，被告知这是一只蓝血蛇，是世界上最值钱的蛇，只是这种蛇一般在澳洲，印尼，新几内亚的雨林才可能出现，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广西的山岭里。那人告诉李海这种蛇极其罕见，有市无价，能卖到十万一条，他可以帮李海找愿出高价的买主，希望能在其中抽一分利。在上个世纪末，十万对于一个贫苦山区中的家庭是多大一笔钱啊。李海带着狂喜回到家中，把那条珍贵的蓝色小蛇宝贝一样的藏在家里，准备好好待价而沽。
　　当天晚上，盼儿起夜去厕所，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盼儿，李盼儿”，佘曼吓的跑回房间，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但是那个声音一直轻轻呼唤着她，语气里没有恶意，甚至还有一丝祈求。盼儿鼓起勇气，点起蜡烛，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发现是那条美丽的蓝色小蛇。它自从被捕来之后一直蜷作一团一动不动，现在却舒展开身体，在笼子里优雅的滑行，烛光下，它的鳞片上闪烁着点点蓝光，随着它身体的滑行，这蓝光不断跳跃，仿佛湛蓝的湖面被微风拂起了波澜。盼儿看呆了，她忘记了恐惧，逐渐靠近蛇笼。
　　“盼儿，求你放了我吧。”小蛇吐着信子，发出的却是好听温柔的女声。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佘曼问。
　　“我是妖啊，我什么都知道。”小蛇又凑近了一点。
　　“求你把我放了吧，吃不到那棵灵草我会死的。”小蛇说“那棵灵草只有这座山里有，吃到它我才能渡劫成人，否则我一定会被天雷劈死的。我在渡劫前非常虚弱，找那棵草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所以才会被抓住。求你放了我，我会报答你的。”小蛇苦苦恳求。
　　“可是爸爸说要把你卖掉，我们一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盼儿说。
　　小蛇晃了晃身子，说：“我不是蓝血蛇，只是我们这个支系的蛇妖在渡劫成人前会通身变成蓝色。蓝血蛇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如果我被卖掉，在渡劫那天我会变回本来的颜色，然后被雷劈死。如果被买走我的人发现我并不是蓝血蛇，一定会把钱要回去的。蓝血蛇至少值三十万，中间人只说给你爸爸十万，准备自己私吞二十万，然后带着钱离开广西。到时候这二十万你们要怎么还呢？”
　　“可是，我如果放了你，我会被爸妈打死的……”
　　“不会的。”小蛇说。“你有美好的未来，你不会一直呆在这里的。倒是你的父母弟弟，活不过一周了。”
　　“啊！”听到这话，盼儿害怕的叫出了声。屋里佘曼的爸爸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
　　“嘘。”小蛇说“你把我放了，说不定我能救它们。”
　　“真的吗？”盼儿问。
　　“真的啊。等我渡劫过后，我的法力就能恢复了。我不是真正的蓝血蛇，你爸爸即使把我卖掉，那笔钱也是要还的。你放了我，你并没有损失，我还可以救你的家人。难道你想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三个死么？”
　　“不，我不要。”盼儿哭着说。
　　“那你快把我放了吧。”
　　盼儿伸出手，打开了笼子。
　　“李盼儿！你在干什么！”房间里响起父亲的怒吼，盼儿吓得一下子打翻了手中的蜡烛，烛火熄灭了，屋子中变的一片漆黑。盼儿感到自己的头发被父亲狠狠拽住，然后身体一震钝痛——她被扔到了墙角。
　　李海从屋里拿出一盏油灯，遍地寻找那只美丽的蓝色小蛇，可是哪还有它的一丁点儿痕迹。这只小蛇早就在黑暗中跑的无影无踪了。
　　李海暴怒，把油灯往地上一摔，大步走到蜷缩在角落的盼儿面前。她不住的颤抖，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地里。李海粗糙的手重重的，一次又一次的落在盼儿的小脸上“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么个废物！你说，以后还敢不敢了！”黑暗中的耳光声非常清脆，盼儿的妈妈和弟弟却只是烦躁的用被子蒙住了头。李盼儿在这个家里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们已经习惯了无视她被虐待，盼儿也在多次的打骂中学会了无声的哭泣，她知道哭的再大声也无法得救，不歇斯底里是她最后的尊严。长期以来的逆来顺受反而让佘曼的性格变的十分倔强。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忍着疼绝不求饶。她的嘴角流出鲜血，那是因为粗暴的耳光让她的牙齿撞破了自己的腮，她的嘴唇上也流出鲜血，那是因为她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盼儿的倔强激怒了李海，他想到自己损失的十万块钱，看着眼前这个流着血却一言不发的累赘女儿，终于丧失了理智。他操起手边的板凳，狠狠的砸向盼儿的头。板凳同时撞到墙上，破碎了，锋利的木茬插入盼儿的太阳穴，她那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松开了。
　　“李盼儿。李盼儿？”李海看盼儿不动了，有些害怕。
　　他摇晃盼儿的肩膀，盼儿的头跟着晃动，鲜血滴落在他手上。那血已不再温热了。李海把手伸到盼儿鼻孔探她的鼻息。他的手指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
　　李盼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