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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陪小朋友上学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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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是宗族搞的,请了两位名声好的秀才。他娘在的这一支给其中一位夫子另塞钱了,那夫子有时候还会到府里来,指导几个孩子的功课。
但是,还是那个问题。
夫子看老爷家里捧高踩低的风气,加上叶信小小年纪就有些傲气,便无意中对他颇为刻薄,时不时刺他两句。
叶信不甚在意,当作鞭策,越被挑刺,功课学得越好,让同窗们分外眼红。
钱财,仆从,长辈的青睐,那都是别人给的,叶僚他们轻易就能得到比叶信更多;唯有这个脑子嘛……
所以叶信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如别人。
学堂内,一群孩子奇形怪状都有,懒散地伏在案上交头接耳,等夫子来。不知谁先注意到外头,微讶地轻呼,众人都不由转头看去——
两人踩着春光缓缓而来,清秀的少年穿着月白的新衣,与以往那个穷酸样大相径庭,贵气又翩翩;并排而行的女子个子高挑,又飒又美,晨光落在她身上仿佛都要亮堂两分。
她眉目长得很冷,属于不好相处的那一挂,但看着少年的时候,眼神颇为温柔。
“那,那我先进去了,你要在附近等我啊!”叶信很怕她转头又去搬砖,拉着手叮嘱。
馥鸢垂眸看着两人的手,“不是,你这,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
“不,你不是。”
“我是!!”
“进去!进去!”馥鸢很想按头把他拍进去,想想少年人最要面子,算了算了。
叶信一进去,他弟叶僚不阴不阳地叫唤:“哟,这不是咱们诚庸哥儿么,这几日过得怪舒坦得哈。”
旁边某表弟立刻接上:“说是养病呢,谁知道上哪儿潇洒去了,还拐带个小妞儿回来了?”
叶信默不作声,走到自己位于犄角旮旯的座位,看见桌、椅上摆着满满的垃圾,什么果皮纸屑,破毛笔、半块发霉的糕饼……
他们惯爱往他这里丢东西。
以前每日打扫,不觉得多。积了这么多日,就显得腌臜了。
叶信扫了眼同族的同窗,他们幸灾乐祸拍桌笑起来;小部分同样属于被欺负那一层的,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
他有办法应付,此时却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窗外的馥鸢。
馥鸢被这一眼看得脑门儿腾地充血,快步踏入,眸光冷冷地扫过众人。
那气势太冷太盛,众人忍不住都噤了声。
馥鸢纤细的手腕抓住桌角,轻松一掀,十几斤重的硬木桌子整个被扬了起来!那些脏物像下雨似的,落在周围笑得最开心的几个人头上。
“啊呀!”
“呸呸!好脏!”
“操!”
那几个人叫着跳起来,叶僚坐得比较远,没被淋到,脸色阴沉地站起来。
馥鸢冷冷地注视着他,一下释放出自己属于将师级别的威压。
重如山岳的气势直冲叶僚,把他压得啪的跪下,喉头涌上腥甜。他难以置信,“斗者!”
富贵人家都会培养子弟炼体或者合气,炼体为斗者,合气为术者。虽然正儿八经地修真很难,入个门,有点实力傍身总是好的。
像叶僚和在座的钱家子弟,大多炼体入门,虽然连品阶都没有,但能感应出馥鸢很强,是他们,甚至他们炼体师傅都及不上的强。
叶僚眼珠子一转,爬起来时已经换了一幅面孔。
“小子叶成侯,有眼无珠,冲撞了斗者,还请恕罪。”他讨好地笑笑,流露出几分天真:“不知斗者前辈尊姓大名,怎么与我兄长相识呢?”
不得不说……这孩子能让聪明乖巧的叶信被处处排挤,着实有几分钻营人心的本事。
要不是馥鸢活了一千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还真的很难看穿他的虚伪。
叶信在旁边突地揪心。
他后悔带馥鸢来,让她见到叶僚了。
很多次了。
每次他身边难得有一个对他好的人,最后都会被叶僚拉到他那边去,渐渐疏远……
他下意识地拉住馥鸢的衣角。
馥鸢回过头,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本就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脆弱和害怕。
她愣了愣,对叶僚和蔼道:“并非前辈,只是略有修成,江湖上无名无姓,你不知也罢,不必问。只是你以后少欺负自家兄长,儒家讲究兄友弟恭,你也是来上学堂的人,岂可不知礼?”
叶僚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狂喜作揖:“小子受教了!以前是小子不懂事,以后一定好好对待兄长!”
他边说眼珠子边贼溜溜地转,打了个鬼主意,仰起面,立刻换上阳光少年的模样:“家中炼体师傅请得不错,可惜小子年岁长了,斗技修到了瓶颈,师傅也教不了了;您看……能否请您以后,多来指点指点小子呢?”
旁边其他孩子一愣,转而羡慕嫉妒恨。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么厉害的炼体师傅多难找啊!!啧,被叶成侯抢先了!
“这……”
馥鸢本就没打算在叶信那里久住,自然更不会想收一个拖油瓶徒弟,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
衣角又被扯了扯,馥鸢回头,叶信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叶僚连忙补充:“必不薄待老师!每日都有供奉!”
馥鸢心里一喜,面上却还是沉吟一番,点头同意了。
“恭喜叶少!”
“贺喜叶少得遇良师!”其他孩子拊掌,眼里满是羡慕。叶僚那几个跟班儿,也是按捺不住的欣喜,老大能习斗技了,是不是他们也有机会蹭蹭课?!
眼看夫子要来了,馥鸢不好打扰课堂,先行离开。
叶僚受着周围同窗的祝贺,得意且挑衅地朝面色铁青的叶信挑了一眼。
馥鸢没走远,私塾前后都是布置得很雅致的院落,她挑了一个干净的树杈,三两下就跳了上去,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生存的压力一下减轻,她不去偷偷搬砖也没关系了,放松地睡了个好觉。
叶信就没这么舒服了。
他一边往外张望,生怕下一秒馥鸢就不见了;一边要应付夫子的刁难,分外辛苦。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他急匆匆就往外赶,还被叶僚的跟班儿伸腿绊了一跤。
他爬起来,一瘸一拐朝馥鸢奔去。
“姐姐!姐姐!”
馥鸢在树上迷迷瞪瞪睁开眼,往下看了一眼,登时清醒了,跳下来给他擦手:“都是灰。”
叶信顾不上,问她:“姐姐,你为什么答应收叶僚做徒弟啊!”
馥鸢疑惑,“啊?不是你暗示的吗?”
“???我哪有??”
“怎么没有,第一回,我想揍他,你扯我衣服角,不是让我别惹事?”
“???”
“第二回,我想拒绝他,丫癞蛤蟆想恰天鹅漏,你又扯我衣服角,不是让我先别拒了,先赚了他的臭钱再说?”
“……”
叶信沉默了半天。缓缓叹了口气,“唉……一点默契都没有……”
“什么默契?能当饭吃?”馥鸢就点他,“我事后一想,你是对的,我太鲁莽了。对待这种傻笔,最好就是赚他的钱他还得笑嘻嘻把我们当大爷。”
“……是你,不是我们。”
“什么不是我们?我赚的钱还不是给你花么。”
叶信听了这话,咧嘴笑开了。
馥鸢左右看了看,摇头,“太傻了。”她蹲下,小心翼翼地拨开叶信摔破的膝盖上的碎布,吹了吹,“摔成这样了还笑。”
“不疼,不疼。嘿嘿嘿!”
“傻孩子。”
馥鸢拦腰把人抱起,带回去包扎。
她前脚刚走,叶僚带着一众跟班儿过来了。
“哎?人呢?”
“刚才还跟叶信在这儿呢,怎么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叶僚面色不爽,一脚踹开提了叶信的人。“哼,我看是那小子急了,把人先支走了!”
“成侯哥说得对!呵,叶信这人真是小家子气,跟个姑娘似的,还醋起来了。”
“无妨。”叶僚眯起眼,阴鸷地笑了笑,“左右是拜了师的。这样的高人一般不会食言。我去找叶信,就不信他能把师傅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