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周北纬

99、风雨令破

　　风雨令所有人的成员都出了山……也就是说：“最初创建风雨令的那些人都没死？”

　　“当然，哦，也不能说都没死，但有的话，也都是自然死亡的，没有意外或被杀，至少，除了自然死亡和病故的，我们这些人最初的参与者们都安安生生的活到了现在。”

　　“那……乐家灭门的事？”林歆越发的听不懂了。

　　“灭门的事，是先帝的意思。”乐康平解释道：“因为他不想和太后正面起冲突。”

　　**

　　乐康平说，那时候武后对于风雨令的事情已经有所耳闻了。

　　“其实，这也是我们乐家惹出来的祸。”乐康平说：“而且起因就是合壁宫的那个案子，你知道鱼保家去告密的事吧。”

　　“知道。”

　　“太后生性多疑，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而且对于太子李弘的事情也放在心上。”

　　“哦？”林歆意外：“我一直以为太子的死和太后有关呢。”

　　“不，没有关系。”乐康平摇头：“那都是外面以讹传讹那么说的，真正说起来，太子的死只是因为他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太子和先帝是一个毛病，他打小身子骨就不好，我们乐家给他开了多少年的药，更陪着他做了多少年的小玩艺，自然知道他的性格和身体情况，再怎么说，也是太后亲生的孩子啊，哪能不在意。”

　　“也就说，鱼保家当年的事，是诬告？”

　　“是的。”乐康平点头：“当年他会密告我们家，其实就是想出一口气而已，因为当年他到我们家来学艺，满怀期待，结果却被我父亲拒在了门外，因此记恨在心，可是，就因为这事情，让太后知道了风雨令的事。”

　　乐康平说，武后知道这件事情也是个意外。

　　“那时候，鱼保家不仅诬告了我们家，更假做了那把酒壶，也就是最后传说中换酒的那一把。”

　　林歆略一停顿：“这件事情我只是听说了，但是具体的情况却不太清楚。”

　　于是乐康平便给他仔细解释了：“合壁宫夜宴那天的人并不多，只是一场家宴而已，先帝带着四位皇子，太平公主一家人，又叫了几位当时离着不远的皇室亲王，乐家因为一直侍奉先王，而且经常在皇家宴会上的露些小机关，所以也在邀请之列。”

　　那个酒壶，便是当时的宴会献艺的一个小玩艺。

　　“是给一个胡女献舞时用的，原来的设计是，她跳着胡璇舞，手里拿着酒壶，去先帝，太后，四位皇子以及每位亲王面前去献酒，而每一次倒出来的酒，都会是不同的颜色和不同的口味。”

　　“听上去很难。”林歆知道这虽然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绝不会太容易。

　　“是。”乐康平点头：“因为本来就要跳舞的，胡璇舞的特点就是转的特别多，那舞女一边要转一边还要捧着壶，那壶不能太大，又要装好多的酒，更重要的是，壶里的酒还能不能洒，最后还要分给那么多人，是很难。”

　　也就是因为难，所以才让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的鱼保家动了心思，非要查到那把壶的秘密不可。

　　最后，他花了重金，也的确是查到了：“当时他把我们家经常用的那些工匠们都找了个遍，最后终于摸出了点门道，硬是从不同的工匠嘴里，套出了不同的配件，最后完成了他的那把壶。”

　　“他的那把壶？”林歆问：“和乐家做的并不一样？”

　　“是的，没有乐家做的那么精致。”乐康平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颇有几分自得：“我们乐家的技艺，不是那么随便的就可以模仿出来的。”

　　这在别人嘴里听着可能是句傲语，但林歆知道，他有本事这么说。

　　乐康平自得之后又继续解释说，当时鱼保家以为自己成功了，更得意洋洋的拿出去给别人看，想抢在乐家之前邀个头功。

　　“开始在一些小酒馆里逗人开心，倒是也赢得了一些喝彩，因为他的壶先于我们乐家，而乐家当时要做这把壶的事情只有先帝知道，太后并不知情，她一时兴起派人去查壶是怎么回事，同时，鱼保家的告密信也到了，在他的信里，几乎把乐家常用的那些工匠给提了个遍。”

　　林歆意外。

　　这件事情，他听苗秀提起过。

　　不过林歆记得，那时苗秀说看到的是李旦给她的信，而信里，并没有提及所谓工匠的名单。

　　乐康平见他神情有异，问了一嘴，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原来是这样……那很有可能名单被太后藏了起来。”

　　乐康平没有太纠结这件事，而是继续说起了当年的案子。

　　“这些工匠里，有一家姓姜的人，恰恰好就是风雨令的听令者。”

　　“姜涵之？”

　　“是的。”乐康平没有意外：“不过那会儿被查的不是姜涵之，而是他的哥哥，他哥哥被太后叫到了宫里亲自审问，一个不留神，就把风雨令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武后倒是沉的住气。

　　“坦白说，那会儿太后可能真没什么夺权的心思。”乐康平叹了口气，先是感慨了一句：“有时候，世事就是弄人啊……那时候先帝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的总是病着，可问题是，他病了，朝庭的事务又不能扔，偏偏他又不敢相信那些大臣。”

　　林歆点头，没说太多。

　　其实这件事情，不光是他清楚，恐怕每一位在朝为官的人，尤其是亲历三代帝王的人都清楚的很。

　　先帝李治并不是最初立的太子，相比之下，除了他的大哥，也就是当年的太子李承乾不够争气外，其他几位兄长的能力都要远在他之上，无奈李唐家族骨子里淌的就是彪悍的骨血，谁都不肯甘愿屈人之下，就这样，明争暗斗间，让本来无意于皇位，生性淡泊平静的李治钻了空子，成为了天子。

　　不过，李治虽然登了基，当了皇上，那日子却过的并不太平，长孙无忌等顾命大臣执权不放，生生把他这个天子架了起来，无奈之下，李治只能与当时还是皇后的武媚娘联手去夺这个天下。

　　因此，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至少武后那会儿还是没什么夺权的心，只是想帮自己的丈夫一把而已。

　　只是没想到，权力这种东西，于人心而言，实在是一种太大的诱惑，越是投喂，就越不容易满足。

　　乐康平说到了这，也着实是叹了口气：“而太后因为那把壶，知道了风雨令之后，那些压在她骨子里的怒气就被激发了出来，自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也着实不能怪她。

　　心心念念的帮了李唐皇室那么多年，并没有为自己谋求什么利益，可对于李唐皇室而言，她却不过是一枚棋子，换做是别人，恐怕也是没办法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

　　“后来，太后就查了下去？”林歆问。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真的不得不感叹武后的心机沉重了。

　　这么大的事，竟然在她心里压了那么久。

　　“当时就查了。”乐康平叹了口气：“而且说来也是巧了，太子李弘那会儿出了事，太后便就着这事查了下去，而当时主审这件事的人，就是你父亲林逸之。”

　　林歆愣了。

　　他父亲是史官，怎么会被安排到这件事情上去？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乐康平解释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太后第一个查出来的，与风雨令有关的人，就是你父亲。”

　　林逸之那时与先帝李治走的很近，而关于风雨令的事情，也没有人比他知道的更清楚，更重要的是，他是当时风雨令的执令者。

　　“我父亲？”林歆彻底呆住了：“那老令主……”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一定与风雨令有关，可怎么也没想到，风雨令的前任令主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你口中的老令主，那时还是你父亲的贴身书僮，也就是因为他知道很多风雨令的事，所以你父亲才会把风雨令暂时交给他来掌管，包括你，用以逃避武后的暗查。”

　　“……”林歆愣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也就是说……我会进风雨令，甚至杀人，都……”

　　“其实都是你父亲的安排，包括杀的那个人。”乐康平叹了口气：“但这件事情你也不能怪你的父亲，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老令主，也的确是在和太后合作，但是，那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这么多年，风雨令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一时半会儿也对你说不清楚……”

　　林歆整个人都乱了方向。

　　之前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几乎都在乐康平面前被推翻，而从他那里听到的消息，又几乎推翻了他这么多年来固有的印象，这个变化实在有点大，大到他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乐康平也没指望他能一下子接受这件事，于是半天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慢慢的把这些消息都吃进去。

　　良久，林歆才问了一句：“这些事，苗秀都知道吗？”

　　乐康平犹豫了一下：“知道一部分。”

　　“什么时候？”

　　“你们进风雨楼前不久……”乐康平说：“那时候，我见了她，不过……”

　　乐康平叹了口气：“直到现在，她也不太愿意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更不愿意相信我就是她的父亲。”

　　“为什么？”林歆抖着声音问。

　　“因为……”乐康平抬头看着林歆：“如果这些话，是你父亲当着你的面对你说的，你信么？”

　　林歆哑然。

　　他不知道，也不确定。

　　耳边，乐康平的话还在继续：“这么多年，你们一直都在苦寻着家族的一切，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家里人都好好的活着，所有人都妥善的安置了，只有你们两个人，被当成了诱饵，被扔了出去吸引太后的注意力，你的心里，能平静么？”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所以，她始终不肯叫回自己的原名，直到现在，都只肯承认自己是苗秀……”

　　林歆僵住了，原来，她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