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周北纬

87、风雨令破

　　恒峥想来想去，到底还是听从了李旦的话，去见武后。

　　杨语欢说的对，这种事情没办法，你不在那个环境里，就根本不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有什么样的规矩，就好像眼前的事，他们不是皇室中人，更身在皇权之外，不清楚下一刻的危险来自哪是，于是眼下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听命罢了。

　　只是，听谁的命，恒峥还是有选择权的。

　　意外的是，武后对这个初时一直没有承认，现在却又硬想着往回拉的孩子并没有什么额外的表示，她就像接见普通大臣那样见了恒峥，一点家常话都没有，云天雾罩的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搞的恒峥一时半会也没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熬到最后，武后才不轻不重的来了一句：“以后，若是不回恒家了，你会不会念着？”

　　恒峥犹豫了一下，权衡过后小心反问：“若是不回的话，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武后突然不说话了，略有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看样子，你比我想像中的要聪明。”

　　恒峥身子一前倾，不出声了。

　　在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引起什么样后果的情况下，他宁可什么都不说。

　　武后倒是很习惯这种她说话别人听着的节奏，也没觉得怪异：“我一直都以为你是那种置身事外人，现在看来还真不是，也好，这样的话，再接下来做事，你便不至于太过违心。”

　　恒峥下意识的想抬头看，头抬了一半忍住了没动。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逃过武后的眼，她笑笑：“放心，伤天害理的事还不会让你去做，倒是眼前，有件事情急待你去解决。”

　　恒峥躬身请教。

　　“去趟博州吧，去找丘神勣，做些你该做的事，扬些名出来，也好为接下来的事情铺个路子……”

　　恒峥心头一怔，再抬头时，武后好像已经没了耐心，已经开始挥手让他走了，恒峥没办法只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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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上官婉儿等在外面。

　　夏意已现，杨柳依依，合欢正艳，上官婉儿站在树下如同画中仙，可恒峥却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一直不喜欢这个女人，现在更不喜欢。

　　上官婉儿才不管他喜不喜欢自己，武后喜欢就行了，反正有些事，也由不得他们来做主。

　　上官婉儿摆着腰肢款款而来：“理匦使的表情却是不太好看。”

　　恒峥叹了口气：“才人有话可以直说。”

　　“哟，身份不同了，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了呢。”上官婉儿再次笑的媚态横生，不过很快就回复了正常，除了对他的称呼和口气：“那，三郎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呢？”

　　“去哪？”恒峥抬头看人：“去定州么，我一个文官，去那里能做什么。”

　　“自然是去灭敌，还能去干什么。”上官婉儿笑着摇头：“眼下太后最在意的事是什么？李唐皇室的判乱啊，把这件事情平定了，那三郎的名声自然就会更上一层楼，到那时，太后再想交给你些事情，或者名义，起码就会更名正言顺一些不是么。”

　　她走了两步迈到恒峥身边，意有所指：“有时候，荣华富贵虽然是天生的，可是，多多少少也得看后天的争取，说起来，老天爷对谁都是公平的，并不会特别的疼爱谁，或者，放弃谁，所以，未来怎么样，其实就握在你的手上，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都在你一念之间。”

　　恒峥有点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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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家三郎从来都是个不与人争的性子，所以格外讨厌上官婉儿那种说一句话卖十句关子的方式，可他没办法。

　　明摆着，现在武后对他也是不信任的，中间还需要上官婉儿这个传声筒，所以，想必以后和她见面的机会一定不会少了但隐约的，恒峥觉得上官婉儿那面的麻烦可能不仅仅是传声筒那么简单，不过一时半会儿，他也顾不得这事了。

　　恒峥自诩聪明多年，现在才觉出自己的笨来。

　　“林歆那面怎么样了？”恒峥问听他回来后赶过来的杨语欢。

　　杨语欢摇摇头：“现在风雨令里，已经打听不到他们的消息了。”

　　是被杀了么？恒峥的心头突然浮起一丝不安。

　　杨语欢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安慰不出什么来：“这次，看样子太后是真下了狠心，不过站在她的角度，也没什么不对的。”

　　“是啊，李唐皇室都不在了，那风雨令在不在，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恒峥叹了口气：“但我却真不想做这个罪人。”

　　“可是圣人说的对，这件事，你不得不做，更重要的，还必须要做的漂亮。”杨语欢看着恒峥：“三郎，之前无论我们说了多少次遍这次的事情不简单，都可以当成过去，可这回的事，是真的要打起十足的精神来，你若去了博州，除了要小心看他们的变化，更要显示出你的风度来，更重要的是，还要防着那些害你的人。”

　　这几件事情，恒峥都能明白，但最后一句，他却有些意外：“你不随我一起走？”

　　“不。”杨语欢摇头：“一来，我走不了，太后本来也没打算让我离开，所以在你回来之前，便已经送了消息过来，说这次会由上官婉儿陪你去博州，二来，我也不想走。”

　　她环视了一周：“这个地方，虽然是太后帮着建起来的，我也算是投入了太多的心血，至少，我自己暗地里留下来的那些人，已经慢慢成熟了，现在，又是个关键时刻，若是我离开了，那么太后就一定会找出借口来把这个红袖馆给接了去，到那时我们再想把它拿回来就难了。”

　　杨语欢抬头看着恒峥：“三郎，我原本想像过太多种在皇室眼皮子底下生活的方式，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相比皇权，我们的力量太微不足道了，所以我想不管怎么样，都要留下一些属于我们自己的退路，等到我们要逃的时候，才不会无处可躲。”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宿命，恒峥心里不安，可竟然无力反驳，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把人揽进了怀里。

　　又一次，他觉得杨语欢比自己聪明，而且，心都在自己的身上。

　　若真是天命，希望这天命能给我们一些好的结果。

　　**

　　定州破庙。

　　苗秀突如其来的热吻，愣是让素来冷静的林歆完全失去了方向与分寸，但，外面的声音却没有因为他们的火热而消失。

　　似有若无的声音出来后，外面肖玄的声音更加急切：“找，一定就在这破庙里，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揪出来！”

　　“是！”众人齐喝，声音极亮。

　　黑暗中，苗秀看不到林歆的表情，但知道他不动了，便松开了一直拉着他的手，侧耳去听外面的声音。

　　脸，还是火辣辣的热着，心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苗秀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破庙的地方本就不大，他们这么不死不休的查，估计最后神佛也无法庇护了。

　　一想到这，苗秀又急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扎他们几个窟窿，不过火是升起来了，气却真的忍了下去。

　　林歆不是遇危而乱的人，她也不是。苗秀知道以现在的情况，不管谁出去都是送死，所以冒然闯出去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可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苗秀想来想去，突然凭着手中的触感想到了一个方法。

　　苗秀想着刚才林歆的位置，凑过去以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我记得你身上有火。”

　　林歆不知道她要干嘛，但很快就动了，吃力的摸出身上的火折子给他，强调了一句：“雷火堂的。”

　　苗秀点头，也没说话，不过两人离的近，这一点头，林歆倒是感觉到了，紧接着，苗秀又凑过来说了一句话：“一会儿，我会炸了这个菩萨，炸开的时候，我们可以逃，所以，不管你有多疼，都忍一下，一口气冲出去就好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外面的脚步声又近了许多，林歆不敢再出声，索性握了一下她的手，于是苗秀便知道，他懂了。

　　心思一定，苗秀倒是不怕了，心想不管是死是活，先试了再说。

　　菩萨肚子里的两个人知道形势不乐观，几乎报定了必死的心，外面的人却横竖不知这两人藏在哪，最后还是肖玄把目光注视到了眼前巨大的神像上。

　　神佛无眼，却有心。

　　肖玄心念一定，叫过了几个人，一指眼前的菩萨：“砸了。”

　　“砸了？”手下的都愣了：“那可是菩萨啊。”

　　“菩萨怎么了，不过是泥胎而已，这么大个泥胎，能不能渡人是一回事，能不能藏人可是一目了然的事。”反正，动手的又不是他。

　　话虽这么说，可是那几个手下的人却是不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在原地不动。

　　肖玄一见火了：“我说的话没人听了是么！”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人急冲冲的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洪……洪帅来了！”

　　“洪泽天？”肖玄冷笑：“该他来的时候不来，这时候又跑来，想抢功么。”

　　肖玄回头看了看那巨大的菩萨像：“不敢打是吧，行，那你们就在看着，眼都不许眨一下！从早上盯到晚，再从晚上盯到天明，不管出来什么小鬼小怪都给扣下来！要是扣不下来，就直接给我杀了！后果我担着！”

　　说完直接点了几个人：“你们跟我走，把那个洪泽天给我拦下来！”

　　“是！”

　　外面有人应着，菩萨肚子里面刚刚还提心吊胆的苗秀又松了一口气，可心里却跟着浮上了一层心思。

　　追杀他们的时候，那两支几乎要了人命的箭一支是肖玄的，另外一支就是洪泽天的，这足以说明这两个人是合作的，怎么到了这会儿，反倒起了内讧了呢？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者，本来就是临时凑到一起的，并没打算合作？

　　苗秀正在那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肩头一沉，林歆的头已经压了过来，重重的，全无保留，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不正常的温度。

　　坏了，苗秀心头再震。

　　外面的人要是不走，一直在这里守着的话，饿肚子倒是小事，可林歆怎么撑下去？他现在的情形已经很严重了，如果再这么拖下去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

　　怎么脱困呢？

　　苗秀的心再度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