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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扬州兵变 ...

  •   杨语欢皱眉催促:“刘侍郎?”

      刘炜之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听说,太后把老令主给请了出来。”

      “……”恒峥和杨语欢这一惊非同小可,居然半天说不出话来了。

      苦寻不着的老令主,居然这么自己冒了出来,还是借了太后的手。

      刘炜之摇头感慨:“看来,风雨令是真出问题了,怪不得所有人都不愿意公开谈论与风雨令相关的事情。”

      恒峥和杨语欢对视了一眼,后者略一犹豫,小心的问:“那刘侍郎可知老令主现在的下落?”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来找你的。”刘炜之说着说着又叹了口气,总算倒出点实话来:“之前一直都在传风雨令老令主已在去巴州的路上遇刺身故,后由传令人将风雨令交到了著作郎的手里,我这才会找上门来,但在那时,我就觉得有些事情不对了。”

      “比如?”恒峥下意识的怔愣着问。

      “比如风雨令的令印突然多了起来,而且要求完全不同。”刘炜之索性也不藏着了:“不瞒著作郎说,之前送林歆入宫之时,我就曾接到过两份风雨令的令印,现在想想,有一份可能是林歆借着著作郎手里的那枚发出的,而另外一枚,则是阻止林歆入宫。”

      “……”恒峥傻了,阻止,为什么?

      杨语欢也没好哪去。

      刘炜之这话里的深意太多了。

      首先,他承认了自己和风雨令的关系,这倒不足为怪,其次,他现在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了,再次,恒峥这一行人,极有可能已经被朝庭之外的人盯上了,不然刘炜之不可能在接到林歆的指令后,又收到了一份相反的指令,但最可怕的是,风雨令很有可能离心了。

      “也就是说,风雨令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杨语欢喃喃说道。

      恒峥没能言语,刘炜之直接点了头:“是,怕是风雨令现在除了听令者还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风雨令最核心的几位执令者,一定是出了问题。”

      “韩王李元嘉真与风雨令有关?”恒峥突然寄希望与林歆:“不知道他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现在恐怕指望不上他了。”刘炜之和杨语欢异口同声。

      恒峥看了看这两人,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两人即使不说,他也知道指不上。

      且不说林歆现在不在洛阳,不知道他的心之所向,独独是太后那一关就过的很艰难。

      眼下,她正在三天两头的和韩王过不去,一幅不杀他势不罢休气势,林歆到了,还能不能见到这人都不一定,自然是没什么指望。

      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一口气叹完,恒峥只能试探着问:“刘侍郎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他既然找上门来了,那起码还应该有些准备吧。

      “接下来,还是要借杨娘子的力。”刘炜之定了定神:“我们先不去过问朝堂之事,眼前最重要的是,着手把红袖馆建起来,再慢慢寻访其他的听令者,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好早做准备。”

      杨语欢一听这话,猛的愣住了。

      她当然听的出来刘炜之最终的目的,是想把风雨令庞大的信息网转换到自己的身上,可她不太确定的是,自己真可以吗?或者,恒峥能接受吗?

      杨语欢下意识的看了恒峥一眼。

      著作郎也在看着自己,眼底突然藏了她看不懂的深意……

      **

      月夜。

      打近扬州起,天色就一直不错,但晴天与寒意这两样看似敌对的事物却并不是永远针锋相对的,就好像现在,苗秀人在柜房的院子里看似闲散的晒着太阳,心里却一直都是冷的。

      前夜倒是什么都没发生,苗秀与林歆被各自安放在不同且相邻的房间后,掌柜同样恭敬的送来了生活必备的食物和御寒的衣物,东西也都是精心准备的。

      不仅如此,掌柜还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细致和巧语来和苗秀聊了好一阵子,言语间极尽关心体贴,似是很在意这位并不熟识的姑娘。

      苗秀也陪他聊了许久。

      她当然看的出来,他的目的不是聊,而是试探,同样的,苗秀也在试探着他,但,对方不知道是惊了还是怎么了,居然比自己还小心。

      不过苗秀也明白这个道理,毕竟风雨令因为一连串的事情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谁都不肯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说什么,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即使是这样,风雨令的威力依在,至少,听令者们在面对不同指令的同时,还是会做出听从的反应。

      “因为李唐皇室是民心所向。”冷不妨,身后传来了林歆冷静而克制的声音:“自开唐起,高祖太宗都在致力于藏富于民,这才会出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局面,而且来的路上你也看到了,老百姓对于英公李敬业起义的事并不算太支持,也不算多反对,只是把这当成了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虽然是太后临朝,但那动荡也不过是在朝堂与皇室,与百姓生活无关,反倒是英公的这次起兵,还不知道对他们的生活要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苗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希望他起兵?”

      林歆半响没答,苗秀本来还和他面对面的说话,见状笑了,带着些许不屑,甚至扭过了头:“没想到你这样的人,还会心系天下,我以为你只会耍些心计,然后骗别人去做你想做的事。”

      林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知道鱼保家的事么?”

      苗秀腾的回过了头:“你说谁?”

      “鱼保家。”林歆重复了一遍:“我猜,他很有可能与乐家有关。”

      “你怎么知道?”苗秀一个箭步蹿到他眼前,就差没揪起他的衣襟来问他是不是偷听到了什么。

      那夜,自己和天子交易时候,他明明还是昏迷的,又或者,宫中另有他的耳目?

      “我一直都知道他与乐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林歆有些意外于她的反应,微微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锋芒:“不过始终不知道这人在哪而已。”

      “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早说,这才是你改道扬州的目的?”苗秀话里隐隐有了怒气:“林歆,关于风雨令,关于乐家,你到底知道多少事?你明知道我为乐家而来,为什么不能清清楚楚的给个痛快?!”

      “因为我并不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林歆的解释依然不带诚意:“我会想到他身上,仅仅是因为那个火树银花网。”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曾经见到过鱼保家为一个人做火树银花网。”

      “谁?”

      “杨语欢。”

      “……”苗秀彻底愣住了,刚刚夺人的气势立即减了三分。

      “当年我还在老令主身边的时候,就知道老令主三天两头的便会去遏云馆找杨语欢,自己也曾经跟着去过。”林歆看着天边流动的浮云,脸上莫名的出现了一股子怅然:

      “但那会儿,杨语欢并没高看他一眼,你也知道杨语欢名满洛阳,卖艺不卖身,虽有恒峥一直跟在身边,却并没影响到色艺双绝的她收获大批追随者,更是欢宴上的常客,老令主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偏巧有一次,她在随着老令主共赴酒宴的时候,便看到了那个火树银花网,为之所动,这才和他有了些许的接触。”

      林歆回忆起那一幕,脸上微微有了变化:“不过奇怪的是那次过后,老令主并没有因为这个和杨语欢有进一步的接触,反而不知什么原因,私底下与鱼保家有了来往,我才知道这事,现在想来,也许有些事情就在那次酒宴中已经定了形。”

      “哪次酒宴?”

      “合壁宫夜宴。”林歆坦言:“太子李弘暴毙的那次酒宴。”

      林歆看样子真是猜而已:“宫内一直都传李弘的死是乐家的匠人特质的酒壶有关,一种说法,是太后授意特制了一个壶,好在夜宴中偷换酒,另一种说法,则是乐家人因为一些事情与太子结了私仇,私下里做出了那只壶,偷偷害死了太子,将舆论嫁祸于太后,这才惨遭灭门之祸。”

      林歆微顿,又加了一句:“但我想这件事情,也许未必与乐家有关,只是乐家背了锅而已。”

      “你是说,和鱼保家有关?”苗秀腾的站了起来:“那这件事情和风雨令有没有关系?”

      林歆看了她一会儿:“我只是猜而已,我见过乐家制作过的机关,更见过你做的,在我看来,以乐家人制造机关的磊落方式,就算与太子有什么私仇,也是不屑于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哪怕是玉碎瓦全。”

      苗秀的眼里被这一句话点的突然泛起了泪。

      林歆叹了口气:“苗秀,不是我故意要骗你,而是我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单就这件事,我只知道我不愿意相信乐家与太子之死有关,也一直都觉得乐家是清白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的找到鱼保家,或者老令主,从他们那里找到乐家当年灭门的真相。”

      苗秀的泪在眼圈里止住了:“老令主果然没死?”

      “是。”林歆叹了口气:“他只是失踪了而已,而且,在他失踪前后,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

      **

      就当林歆和恒峥两路人马都在纠结着老令主人在哪,心向哪里的时候,这位之前生死不明的老人自己出来了,而且,还是随着武后征讨李敬业的消息站出来的。

      20

      那日,武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派出了左玉铃大将军李孝逸为扬州道大将军,任命李知十,马敬臣为副总管,率三十万大兵赶赴扬州征讨李敬业,同时诏告天下,雍王李贤已死,李敬业拥立的那位根本就是假的,而她最直接的证明,就是老令主。

      于是,恒峥和刘炜之,以及文武百官中暗藏的听令众,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令主拿着风雨令站在了堂前。

      恒峥的心倏地吊到了嗓子眼,生怕他当众点出什么来。

      刘炜之也没好到哪去,两人都知道风雨令已经被林歆交到了恒峥手里,那么他手里拿的又是什么?

      **

      退了朝之后,刘炜之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奔着红袖馆来了,刚一进门,就被恒峥拉进了内室:“老令主……”

      恒峥担心的是,老令主会不会把朝中的听令者都指认出来,而被太后一一追责,但刘炜之在意的是:“是不是还有别的听令者已经知道了老令主归附了太后?”

      以及那个他到底没有想通的问题:到底有多少枚风雨令?

      恒峥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这会儿已经彻底乱了心智。

      近日朝堂上风云变化,有的人被杀,有的人被贬,原以为只是太后进行的一场清洗,她已经把精力从风雨令上转移开了,可今天老令主一现身,有些事情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太后在意的根本还是风雨令和所谓的天下,她早早晚晚还会找出个什么理由,把那些之前被她清理的人再度扣上风雨令的帽子,并案处理。

      一想到这,恒峥心里就无法控制的紧张了起来。

      杨语欢看的出他神情有异,也大约猜的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出言安慰:“太后未必会把这些人都揪出来杀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早就杀了。”

      “是。”刘炜之也是这么想:“我认为,太后现在正是用人稳定民心的时候,风雨令的立场又很微妙,与其做敌人,不如做朋友,接下来,太后拉拢的可能性倒更大些,所以,著作郎不必担心。”

      “……”恒峥不得不叹了口气,怎么听着都像是安慰:“我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

      有些事,只要置身其中就会有风险,毕竟,谁都不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而他,直至现在都不想置身其中。

      三人都沉默了一阵,未置火炉的密室里寒意更甚,直至三人衣衫都被凉意浸透了,刘炜之才试探性的问了恒峥一句:“著作郎,可有心护着李唐皇室?”

      恒峥半响没言语,刘炜之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杨语欢的婢女进来了,脸色异常的难看:“外面有宫里的宦官来传信了……是……找三郎的。”

      恒峥心头巨震,饶是见多识广的杨语欢也惊了,她急急看了刘炜之一眼,却见后者也是一脸的愕然。

      宫里传信,恒峥不想见也得见,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接旨。

      这一接不要紧,宦官的一道口谕直接将他的心打入谷底:太后有旨,宣恒峥觐见。

      **

      恒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宫。

      洛阳无雪,太初宫内却随处可见前些日子积压下的雪影,雪化成水,沿着原本葱笼的山石缓缓下落,滴滴嗒嗒的落入雪溪之中,发出不均匀,却无法忽视的声音,叩问着人心。

      恒峥本想无视那些声音,无奈他单独进宫见太后的机会实在太少,又被那突然现身的老令主给惊到了,着实没法不紧张。

      前头带路的宦官回头看了他一眼:“著作郎可是受了什么伤?”

      言外之意,是嫌他走的慢了,恒峥忙回:“前些日子是伤了脚,不过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遇到雪路还是不太敢走的太快。”

      “太后传,可慢不得。”见自己的话被怼了回来,宦官脸上浮起了一丝不愉,但恒峥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著作郎若是方便的话,还是快些的好。”

      恒峥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加快了脚步。

      **

      外面雪封天地,太后宫中却被炭火熏的暖暖的,恒峥一进来就觉出了冰火两重心,刚刚就已经揪起来的心又被揪的更紧了些,连头都没敢抬。

      轻纱曼舞间,身着便装的太后侧卧在塌间,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的搭的吃着点心。

      盛妆的上官婉儿侍在一边,一双妙目有意无意的流转过恒峥的脸,见他如此紧张,两个女人都笑了。

      武后随手一挥,把人给叫了起来:“起来吧,不必这么紧张。”

      话里话外,依然中气十足。

      武后这会儿已经是六十多岁的妇人了,熬走了两代帝王,可她依然精神旺盛,精力充沛,甚至,每一寸的表情都控制的很好,似乎所有的肌肉都可以听从她大脑的指挥,恰到好处的发挥着应有的作用,叫人完全猜测不出她在想什么。

      恒峥低眉垂眸,小心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武后看着他的紧张笑了,与上官婉儿交换过一个眼神后,又看向了恒峥:“我叫你过来,你可知道为什么?”

      “不知。”恒峥心跳的厉害,嘴上强行镇定:“请太后明示。”

      “风雨令的事,你总听说了吧。”太后微微坐直了身子,接过上官婉儿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声音变的严厉了一些:“今天上朝时我已经把老令主给请了出来,他说,朝中尚有一些官员身侍风雨令,还是来反我的,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恒峥觉得自己身上的根根汗毛都在倒竖,大气都不敢喘。

      武后将他的反应收于眼底,满意的笑了,把手里的茶慢悠悠的放到了一边,一边站着的上官婉儿立即扶着她,让她舒服的将身子靠进床榻中。

      这一串悠然舒服的动作结束,恒峥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武后才又一次开了腔:“我知这里面没有你的事,不过,你对风雨令知道多少?”

      早在她微有动作开始,恒峥的冷汗就开始涔涔外涌,这会儿再听他问时,发间早已经布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好在,他还算是机智的:“臣不敢说。”

      “但说无妨。”武后笑笑,那笑意只在唇间不进眼底:“其实风雨令的事我也大约听说了一些,无非就是什么太宗皇帝在的时候,怕有人会祸乱天下才弄出的一个什么组织,不过我听老令主说,这些年风雨令也没什么动静,怕是觉得天下太平,危机解除了,就不需要做什么了,倒是我……”

      她低头仔细看着恒峥的脸,生生把话顿在了这。

      恒峥心里一紧,不敢说话,只能继续等着。

      武后倒没让他等多久:“我是觉得这风雨令要是像老令主所说的,做到那么大了,弃之未免可惜。”

      恒峥闻言心念一动,本能的想抬头看,却硬是压下了这股子冲动,偏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上官婉儿清亮的声音:“太后的意思是,著作郎原不愿意配合太后,将风雨令换种方式继续呢?”

      恒峥心头一紧,腾的拜倒:“臣无能,怕是接不起这重任。”

      “有什么接不起的。”武后笑笑,笑声里还夹杂了上官婉儿抑制的浅笑:“这风雨令现在正是乱的时候,只可惜老令主有些事情想不开,那就没办法了……”

      恒峥再愣,忍不住想问老令主的下落。

      几个时辰之前还在朝堂上出现的人……太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武后没给他这个机会,话说完了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摆了摆手,把人给哄了出去。

      倒是上官婉儿,非要披了轻裘出来送恒峥。

      两人一前一后拘谨的走了好一阵子,硬是在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后,上官婉儿才说了句实话:“老令主,太不会看眼色了。”

      恒峥没敢多说,欠身与上官婉儿:“娘子可否多些提示?”

      “风雨令的事,其实太后早就知道了。”上官婉儿显然是被太后授了意,话说的也不遮遮掩掩:“著作郎一直在朝堂之间,自然清楚太后一直在查风雨令的事,但直到广州都督路元睿的事情出来以后,老令主才在私下里通过裴中书找上了门来。”

      恒峥心头大惊:“裴中书?”

      “是啊。”上官婉儿似是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掩口轻笑,却不点破:“按老令主的意思是,早在庐陵王被废之前,老令主就去过巴州,找前太子李贤,不过还没等出洛阳,就被一个叫林歆的人给伤了,伤的还挺重,要不是后来被裴中书遇到,这条命估计就没了,只可惜,人救回来了,身上的风雨令也没了。”

      她带着几分琢磨的神色看着恒峥,判断着他的反应,却不提林歆被他所救的事。

      恒峥没出声,他这会儿也不知道上官婉儿是不清楚这件事,还是故意没说的,索性就保持了沉默。

      上官婉儿倒是猜出他不会说什么,于是自顾自的继续:“后来,老令主为了寻回风雨令,不得不向裴中书求助,裴中书这才向太后引见了老令主,只不过,太后与老令主的见面,却并不能算是愉快。”

      恒峥略一犹豫才问:“老令主有所要求?”

      “是,宝藏。”上官婉儿点头:“传说太宗皇帝在风雨令中藏下了宝藏的线索,得者足以号令天下,老令主虽只说想分得一杯羹,但太后却……”

      上官婉儿没说下去,笑的意味深长。足以号令天下的宝藏,谁会拒绝,恒峥当然不信老令主会直接向武后提出这个要求来,可明知上官婉儿只是借口,他却只能点头:“我明白。”

      于是上官婉儿露出了满意的笑意,挑眉继续:“就因为这个,所以太后表面上假意应承他的条件,却在背后里寻找可以替代他的人。”

      她目光流转到了恒峥的脸上,话亦说的更直接了些:“既然风雨令令印已经到了著作郎的手里,那我建议,太后的话,还是听了的好,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会儿太后的性子有些像孩子了,翻云覆雨的完全没有个定性……”

      她就是在明着威胁,恒峥却不能不应,不过转念一想,又问了一件事:“恒峥还有一事不明。”

      21

      “著作郎请讲。”上官婉儿见他有所松动,口气也跟着放软了许多。

      “恒峥若依太后的意思,接了这风雨令,那老令主……”

      “老公主不日就要跟随李孝逸去扬州,传说林歆近日在那出现,想必是要去报那一剑之仇吧。”上官婉儿说的漫不经心“但这件事著作郎若是应了,老令主那面就不用管了,太后自然会处理的。”

      处理这两个字,再度听的恒峥心头巨震。

      他只能躬身施礼:“恒峥谨遵太后懿旨。”

      “这样甚好,那我便向太后复命了,日后若有什么事……”上官婉儿笑了,眼波流转间又提了一个条件:“那日后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可否借著作郎的那位红颜之知传话给你呢?再怎么说,我也是内宫的人,三天两头的跟外臣接触总是不太方便……”

      恒峥只能再次点头:“当然……当然……”

      **

      更漏声声,在夜里听的格外清晰,直震心弦,杨语欢站在窗口看着那半弯藏在梅影中的明月,心绪万千。

      枝指弯月,仿若利剑。

      恒峥在她身后内疚:“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嗯?”杨语欢回头,将他的内疚看在眼底,心里便又有了主意。

      她早就听说过上官婉儿的人和事,更知道她现在是太后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权势堪比宰相,但知道她找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杨语欢心里的却不是怕,而是……兴奋。

      是的,比起恒峥的逃避,她更希望有这么个机会,与其他权贵接触,只是没想到这机会来的这么快,又这么险而已。

      不过,恒峥的表现却让她心里很暖,于是,她款款走至他身边,执手相握:“我不怕。”

      即是他在意了,那么,就让他记住这歉意也好,也许日后他就会慢慢的听从自己的安排,有些事,也可以更好的藏起来。

      “到底还是把你牵涉了进来。”恒峥叹了口气:“但愿太后那面……”

      “我现在想的倒不是太后的事。”杨语欢将葱葱玉指点在他的唇上,制止了他的歉意,柔声说道:“其实上官婉儿说出那些话后,我倒觉得事情有了转机。”

      恒峥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她说的是什么:“你是说老令主跟随李孝逸去平扬州叛的事?”

      “是,林歆现在也在那面,他们两人总是能撞上的,此前这两个人一直都是各说各的话,也不知道谁说的对谁说的错,这会儿撞上之后,也许有些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杨语欢若有所思:

      “太后当然不可能就拿出一个什么宝藏的借口来敷衍你,或者,是老令主手里握有什么把柄,让太后知道了,不得不受制于人,却又不甘于受制于人呢?总之,我们要想想法子,看看怎么才能和林歆,或者苗秀取得联系,省得两面不通气儿,再有什么事情被错过去。”

      **

      自打从林歆那听说了鱼保家的事,苗秀就一直在反反复复的琢磨着他和李旦的话,猜测着各种可能,最后,居然越发觉得林歆这次没骗人。

      除了鱼保家的情况,李旦和林歆说的大致都差不多,乐家之所以灭门,就是因为那一个莫须有,甚至看上去像是个笑话的壶,可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没人知道。

      不过,李旦是天子,多少都会护着皇室的面子,林歆是局外人,他说的话,可能会更客观些,但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呢?他的目的是什么?

      “鱼保家……老令主……灭门……风雨令……”苗秀正在琢磨着这一路行来的所有事情,试图在其中找出什么线索时,掌柜的进来了:“娘子,和你一起来的那位郎君不见了。”

      苗秀脸色一变:“林歆不见了?”

      “是……”掌柜看向她的眼神依然带着琢磨,更兼试探,苗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缓了凌厉的神情:“可能他就出去转转,我去找找便是。”

      **

      月色凉薄,清冷的大地夹着透骨的寒意袭来,苗秀心里终于升起了几分薄怒。

      只是,多年的流浪生涯和乐家的训练,让苗秀很快压下了心里的怒气,开始苦思他人去了哪,偏在这时,她听到了路人的议论:“我听说太后派淮安王李神通的儿子李孝逸来打英公了,那是不是咱们的安生日子就没了?”

      “唉,可不是么,提心吊胆了那么长时间,到底还是得挨这一仗,这些掌权的人啊,从来都不知道老百姓怕的是什么,怕打仗呗,你说皇位谁做还能轮到咱们做,可他们争来争去的,倒霉的不还是我们这些老老实实过日子的。”

      苗秀闻言怅然,心里突然飘过了一个什么想法,但那想法转瞬即逝,快到她完全没抓住。

      正发呆的时候,苗秀觉得右臂猛的被人拉了一把,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拉进了一个巷子里,而拉她的人,正是无故失踪的林歆。

      苗秀当场就把那股子火发了出来:“你干嘛去了?!”

      话一出口,突觉这话听起来有些亲呢,居然愣了。

      看样子林歆也没习惯她这样的口气,乍听之下也有些微微的怔,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把手里的小包袱递了过去,又随手递过了另外一个:“你的东西我给你拿出来了,这是我另给你买的衣服,找个地方换上。”

      苗秀皱眉,迟疑的接过:“什么意思?”

      “老令主来了,我们需要找地方躲一下。”林歆答的简单,苗秀愣:“老令主?他怎么来的?”

      “跟李孝逸的大军来的,说是太后指派来的,但我觉得这事很蹊跷,就想办法拿了两张募兵贴,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进兵营?”

      苗秀心头狂跳:“老令主为什么会跟着太后的大军过来?他这是明着投靠太后了?”

      “这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林歆摇头:“我是说他跟着来扬州的事,但是他归依太后的事,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太后是在朝堂之上当众宣布的,民间的风雨令听令者,暂时还没传开。”

      “为什么?”苗秀不懂:“风雨令的本心就是为了护着李唐皇室防着她的,老令主这样一来不是失了民心吗?”

      “老百姓对风雨令的事情知道后来就不多,而且……”林歆看了一眼四周,似在确定安全:“以太后的心智,不会把事情处理的这么简单,她接下来要做什么,老令主要做什么,我也猜不出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这事我本来没打算带着你,但是今天去揭募兵榜的时候,我发现鱼保家也在军营当中。”

      “鱼保家也在军营当中?”苗秀立即放弃了追问风雨令。

      “应该是他,我没太看清,但从身形是看,是的。”林歆点头:“他与李敬业本就是好友,我听说此前李敬业招兵买马的时候,几乎大部分兵刃的制造都是出自他的手。”

      “……”苗秀愣了愣:“他父亲还在朝中当官,他不怕……”

      “没人知道。”林歆打断了苗秀的话:“如果他真与当年乐家灭门案件有关,那这便是你的机会,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要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真与他有关系。”

      苗秀立即懂了他的意思,当下也不跟他多说,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里把那身男装换上,又随便的在墙上抹了把灰,将原本白静的脸抹到认不出来,这才看向了林歆。

      林歆也怪,不赞亦不贬,却莫名奇妙的说了一句:“你这样,不委屈么?”

      苗秀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当场就被问的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林歆却不知动了什么情绪,伸出拇指轻轻的按上了她的脸,微做停留后,将那些灰尘抹的更自然了些。

      苗秀出来半天了,一张俏脸早就被冻的冰冷,林歆的手却不知为何是暖的。

      温热的指尖与她早已失去了温度的脸颊相触,那暖意竟然直接触到了心底,让苗秀的心轰然一跳。

      这么多年她都在各种白眼中摸爬滚打,早就忘了温情是种什么东西,而近些日子,这些可以暖人心的东西,竟然陆续在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人身上出现了,叫她怎么能不愣。

      林歆收回了手,神色复杂:“走吧,虽然穿了男装便于隐藏身份,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个女人,怎么都有诸多不便,我未必会时时在你身边,你自己多少心。”

      说完又不明情绪的加了一句:“这毕竟是打仗,刀剑永远都不长眼。”

      苗秀忍不住追问:“你进军营是为了查老令主的事么?他这回跟着李孝逸来,是不是证明他已经追随了太后,叛离了风雨令?你和他又是怎么回事?”

      “他早就不再以风雨令的责任为已任,这已经不用质疑的事,坦白说,我当时被刺,也是他下的手,不过他一样没讨到什么便宜而已。”

      林歆看了苗秀一眼:“我是说,你第一次救我的那次,但有些事情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比如为什么藏身杨语欢身边,他就自动收了手,他到底是和杨语欢有关系,还是和恒峥有关系,还有,风雨令的宝藏,官驿时皇帝多次被刺杀,可我看的出来,有些人不是为了天子,而是为了我来的,倒有九成也是被他所派。”

      “你手里藏着他的秘密?”苗秀理所应当的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林歆沉默了一会儿:“应该还是为了宝藏,他以为我知道宝藏的事。”

      “你知道宝藏?”苗秀开始有所怀疑:“老令主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会知道?你若知道,怎么还会进宫去追着天子问?”

      林歆看了她一会儿:“老令主为什么找宝藏我不清楚,我寻宝藏的理由告诉过你,就是想查一些人的下落而已。”

      “宝藏的守护人?”苗秀问,林歆刚点了点头,还没等解释什么,冷不妨斜里一道亮光闪过。

      苗秀还没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大力推到了一边,等她踉跄后退靠到墙上硬被逼停了脚步时,眼前林歆已经和人打了起来。

      黑衣,蒙面,用剑。

      三尺三寸的薄剑,剑剑都是杀招,招招都狠狠的招呼向林歆的要害,完全不理一边的苗秀,却也奈何不得林歆。

      林歆手中虽然无刀,可胜在反应极快,伸手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拉出一条木棍架住了剑影。

      杀手停都不停,挥剑再砍,剑虽薄,可毕竟是利器,没挡两下,木棍便在林歆手中断成了两截,林歆急退,然而巷子太窄,连退两步之后,身子便靠上了墙,眼看着就要没了退路,身试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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