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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未掀过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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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你的声音
在舒筱默的印象中,A市的夏日是最真实的,它会热情到让你发疯,恨不得让所有的浮躁和激情都用来喧嚣,它会冷清到让你怀疑,这是不是让自己那个又爱又恨的盛满回忆的季节,细柳芙蓉,雎鸠莺莺,都像是它带来的谎言,所有人都相信它,所有人都用记忆装满它,然后,被欺骗,被伤害。幸福的人往往先被不幸福着。
空气中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如大提琴的弦,奏着天籁。
我不会离开你。
筱默,你很坚强,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把你的盔甲丢给我,然后,相信我,好吗?
筱默,我大概会被安排到法国,父亲说那里曾是杰出艺术家的发源地,那里的环境会带给我很多我想要的,你知道的,对吗?
舒筱默,等我回来……
十指间的距离,像似触摸不到的薄雾,你在雾里清明而又模糊的身影,身后却又带着一缕缕金灿灿的光,让我睁大眼都看不清晰,伸出手,只有缭绕的云雾紧紧依缠着我,想念,窒息,辗转,我最爱的成了我最痛苦的,颜初修,你又食言了……
筱默,筱默……
嗯,谁在叫我啊,舒筱默眯着眼,整理着紊乱的思绪,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储物间里睡着了,敲了敲脑袋,又一声尖锐绵长的喊声响起:舒—筱—默!给我滚出来!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咒骂声。
糟糕!今天是老板娘在值,怎么糊涂到连这个都忘了,要是她拿这个来当扣工资的借口或是拖延着不给,那可就完了!舒筱默拍了拍惺忪的脸,整了整身上的工作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的从后侧门出去,又赶忙的跑到厨房的后门打开进入,厨助小王捧着碗盘,有些惊讶的说道“诶 ,筱默,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刚老板娘找你呢,一直叫着你送一份快餐,小张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哝,好像只有你了。”说完还傻咧咧的笑了笑,见她又要走,又说道“那个王大厨已经帮你弄好了,你只管找着2号的快餐盒,回去我跟老板娘说你已经去送就好了。”
舒筱默转头朝他甜甜一笑,有些感激的说了声,谢谢!留着被迷得神魂颠倒的小王匆匆走了。
因为着急,舒筱默没有来得及看仔细地址,便骑着专用小电驴依着心中大概的位置出发, 一向弄不清方向的人,竟然一个人也能轻车熟路的找到位置,她想,以后终于可以不用再从口袋里翻出那封旧旧地路线图了吧,那封被人喊着笨蛋又无奈的亲手画出的路线图,带着她找对了这十年的路,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笑意晏晏的少年,凉风终与人违愿,她疾驶着车,与它逆向而驰,滑弄着她的发梢,从肩膀擦过……
吱—
舒筱默停下车,摘下了头盔,甩了甩头发,看着眼前简陋的楼房,她终于知道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热烈的阳光下,一个少年坐在台阶上,与地上的阴影交织着,看到舒筱默,顿时眼前一亮,拍着屁股从第二个阶梯跳到了地上,高兴地喊道“姐!”
“今天学校没课吗?这么早就回家了。”从车尾的容器里提出了快餐,一边说一边递给他。
他看着她,不说话,就在舒筱默要准备进门时,他突然像只袋鼠一样跳到她怀里撒娇道“姐,我想你了!很想很想呢!”
她将他拉离了怀抱,有些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学校里出了事情?还是你不舒服?怎么感觉今天你有些怪怪的。”
“难道非得我出了事情才能这样吗?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很多,姐,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爱的……亲人”闭上眼,掩下心里那一点惊喜与恐惧,姐,原谅我,这样自私……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抱着她,似要将她钉入体内,融为一体。
高温,热度,粘稠。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35度惹的祸,还是怀里这个已经高出自己两个头的男孩的温度,透过稀薄清凉的衣服,互相传递着醇厚的热度,让人不自觉脸红,抬起的手想要推开他,才发现竟然这样的手软无力,算了,就让他再这样幼稚一回吧,手覆在他逐年渐宽的肩膀上,渐渐顺着坚实的脊梁滑落至腰后,清晰的触感都在告诉她,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了,虽然看起来还是那么瘦,但被他手臂箍紧的腰却是那么疼,那么有力。
易安,姐姐也很爱你,可是,你好像不再那么需要我了。
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内心最容易受伤,凡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但又最容易阪附一个温暖的人,在孤独与黑夜里舔着自己的伤口,找到肩膀也会厚着脸皮靠过去,就像现在的我,舒筱默,你也不过是在乞讨罢了。
一阵美妙的旋律突兀的响起,带着狂躁的急切。
舒筱默推开他,手忙脚乱的翻着包,一部二手机出现在眼前“喂,薏苡,怎么了?现在吗?额,好吧,那……”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那我先回店里打完卡再过来,嗯,半小时够了,拜拜。”
舒筱默挂完电话,转头对陈易安说道“易安,姐姐可能今天不能太早回来,如果你有晚修的话,先买点吃的垫垫肚子,薏苡有事找我帮忙,体谅一下喽!我得出发了,在家要乖乖的。”说完,还恶作剧般的用手抓了抓他的头发,摸起来像棉花糖一样柔软,散发着独于他的温度。
“哎,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随便乱摸啊!”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自知啊,不知道男孩子的头不能乱摸吗?摸了可是要终身相依的。
舒筱默已经骑着电驴渐行渐远,扬手挥了挥,声音却顺着风飘进了他的耳里—小屁孩。
他无意的用手捂着左边的胸膛上,强烈而快速的心跳,嗵嗵嗵,敲醒着他,这感觉,很甜蜜,也令人兴奋。
薏苡端着红酒翘着白皙修长的腿,一双媚眼极其勾人的与隔桌的男人,用着只有成年人能懂的眼神交流着,不多时,简约舒适的餐厅里便蔓延着难以忽视到的暧昧与荷尔蒙,令人浮想联翩。
舒筱默走进这所高级餐厅,被绅士的服务生带到了二楼,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的那只“妖精”,正忙活着吊“唐僧”,眼含秋波,姿态极媚,像极了小狐狸,贼坏贼坏的那种。
“大小姐,回神了啊。”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有些无奈的说道。
“啊,墨宝,你终于来了,人家好高兴哦!”双手捂脸状。
好作啊,请问,郁薏苡小姐,这句话,你到底是想对谁说啊,平时的傲娇小公主,说禁词也不脸红下的,今天一下小女人样,脸红红的,我有些跳不上你的频率啊。
“薏苡,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如果你再不恢复正常,并且言语里提不到你所谓的要紧事,不好意思,我选择忙音。”说完,竖起三根手指,郁薏苡看到她认真的样子,多少了解她脾性,赶忙站起身,殷勤的替她移开椅子,然后屁颠屁颠的回去坐下,像面试一样的清了清嗓子,脸色严肃,低沉着声音“舒小姐,根据可靠消息,您于20xx年3月26日23:17分在网上发表的《沙漠绿洲》歌词与谱曲已被贵公司相中,贵公司愿与你协商,将您的作品以合理公道的价格达成交易,并与您签署长期有效合约,本人郁薏苡,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郁薏苡,这一点也不好笑。你还是抓紧说正经事吧。”
郁薏苡就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只好侧身从包里拿出一份东西,递给她看,又说道“我们公司可从来不签网上这些没点根底的人的,可谁知道,你竟然误打误撞的碰上了我们公司难得一次的活动,说什么为了更好的发展,需要更好的发现,就组织全员搜索新锐歌曲者,搜索引擎都快爆了也只有你的最令人震惊,so,宝贝,你还在犹豫什么?”
舒筱默看着手里的白纸条约,处处都给她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就是一条让她有些不舒服,签约后则该属于原创者的作品不得随意传输,并履行五年期的作品义务。
五年,变数很大,今年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如果再经历五年,不知道会不会耗费了自己,连她都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正确的选择,虽然,唱歌是自己的梦想,但单一辈子只写着笔下的词曲,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可这又是自己的转折点,很难再有,她不可能甘于网上写词哼歌解闷,那有些可笑,不是吗?
她还未反应过来,手里的笔已经写好了最后一个捺。纸上娟秀漂亮的字迹都在告诉她,生活已经为生命点开了火线,她需要玩了命的拼了。
“墨宝,我忘记跟你说一件事儿,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里的那个颜初修啊?”
当然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是谁第一个招惹她的人,甜言蜜语,年幼无知,竟被他当成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然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这个男生,她怎么会忘?
“诶,我可是了解到,他现在是法国耶海思大师最钦赏的弟子啊,夸他很有艺术天赋,连他随心画的一幅什么,叫辞别来着的,竟被人问价到3000万美金,不过,他在外面待的吃香喝辣的,早说应该也就定居在异国了,结果,这小子竟然宣称要回母土,寻找自己的初恋,呵呵,这都十年过去了,初恋也该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吧,倒是叶氏集团千金舔着脸上去说愿意当他的女伴候选人,说白了不就是备胎嘛?诶,墨宝,墨宝?”
“……啊?怎么了?”
“发什么呆啊?现在几点了?”
白皙瘦削的手腕上,一只廉价的白色手表出现在郁薏苡的眼皮子里,郁薏苡没有辜负她独韵的女高音,啊的尾音一直划破整幢餐厅的宁静平和,接着像似看到了万年没洗的臭袜子的拎了起来,啧啧称奇“我说,墨宝,你竟然还带着这古董表啊,啧啧,你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了,你不知道你签的合同里可是要被天铭影视集团公司记录档案,你所有的物品可都是代表我们公司的身份的,指不定哪天你火了,这些可都是黑历史啊。”
在温和的光照下,依旧干净无损的白色瓷表,几颗钻石在折射着它的承载,像美丽的彩虹,架着牵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拉着她的手,说道,筱默,我想争取一个机会,父亲说我将来要继承他的家业,掌管他的公司,他让我放弃画画,准备带我去法国,向他的一个成绩卓越的朋友帮忙指导我,但我并不喜欢,可我也不想让他伤心,默,这只手表是我亲手设计的,我希望你给我点时间,五年,就五年,等我,可以吗?
他一个身金体贵的少爷如此卑微的乞求,到底说的话是不是在嘲笑她如跳梁小丑般的雀跃,因为他的在意,他的承诺。
郁薏苡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好提醒她,明天早上八点来公司初始面试,如果通过的话,ART base会帮她设计首张专辑图片,公司也会找人包装她,叫她好好珍惜。
舒筱默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天铭集团这个名号,全世界不说百分之百,就是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有所耳闻的,能够进入的人也都是万里挑一的,更何况如她一般的草根。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涩涩的,有些窒息,我到底在恐惧什么?还是在期待什么?颜初修,你真是,坏蛋啊,为什么总是要干扰着我的思绪。
回到家时,时针已经指在了九的位置,陈易安什么也没问,反倒是她难得话多的跟他一一说了,外面的夜黑,衬得屋里的灯光柔和而安静,她吃着嘴里的饭菜,看着他,他有些古怪,好像有心事,但脸上却又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问他又说没事,可这副样子,怎么会没事那么简单。
陈易安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摸着黑打开自己卧房的灯擎,结果,一个黑影出现在眼前,安静的坐在他的床上“我靠!姐,你成心的吧,黑灯瞎火的坐在我房间,想吓死我啊!”她不说话,又问道“姐,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啊?你说,我洗耳恭听。”边说边唰的身子直直的躺在床上,咕噜噜的滚到她的身边。她柔顺的黑发长长的,一直乖巧的在她纤细的腰部安眠,陈易安像着了魔一样的抬起头,挺着鼻子嗅,恬人的香,又想摸,结果,耳朵一痛,什么旖旎的想法都刺溜的跑了“姐,你想干嘛?很痛诶,快点放手,放手啊!啊啊,痛痛痛!”
舒筱默提着他的耳朵,看着他,凝久,突然,泄了气一样,松开手,像赌气似的背过身,陈易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他有些讨厌这种气氛,却又喜欢这样的两人独处的空间,就像他一直很庆幸能与她如此默契,但在这个时候,他感觉这是一种极限,他太了解她了,不说出来的话,她会一直犟着不理自己,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说道“今天下午,他打电话过来说,他明天晚上七点三十分到,问你要不要去接他。”还有,他很想见她……
舒筱默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他?谁啊?”
“还能是谁啊,你枕头底下日思夜想的人呐!让你心甘情愿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人,还要我继续提醒你吗?!”说完,用枕头闷着脸,有些郁闷。
这……是什么节奏?
她怎么有些搞不懂,什么叫他回来了,要她去接?
她长的很听话吗?
“去吧,去吧,反正你早就想这样了。”又一声幽怨声响起,舒筱默看着床上的小屁孩,像小鬼一样,幼稚!噗嗤一笑,说道“诶,小屁孩,你这是怎么啦,到底是谁惹到你这个小魔王啊,让你这么不开心。”
是你,是你,都是你惹的。
“今天,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看着他郁闷憋屈的样子,舒筱默突然想逗逗他,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他“你指哪件啊?是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可以开始自己的唱歌梦,还是我回来你特意为我做的美味晚餐,还是……”见他生气了,便用尽的用手拍了下他朝上的屁股,啪,脆响“陈易安,你幼稚不幼稚啊!他回来了关你什么事啊?至于吗?”
“……”装死尸
“你再不说话,我可走了。”
“……”继续装死尸
“我可真就走了哦。”说着便转动门把手。
果然,他忍不住诈尸了。
“诶,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啊?”都成“诶”了,看来真生气了,她犹豫了下,轻声说道“易安,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十年来都有设想过这个场景,但我忘记我到底有没有决定过,可我也不想逃避,但我也不想见他。”
“跟没说一样嘛。算了,算了,你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
“那,晚安。”
“……”不想理你。
光灯,合门。
舒筱默握着把手贴在白板门上,皱着秀气的眉,闭上眼,将自己的愁绪一览无痕的展开在刺眼的白化灯下,这个夜晚,又有几人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