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记忆丧失后遗症》希希?0

45、第三扇门

　　蝉在树上鸣叫的季节，不知疲惫，尤其是下午声嘶力竭的。

　　早上陆妈妈沈阿姨千叮咛万嘱咐把两个人送出门，临走前沈阿姨特地嘱咐陆林毅要多看着沈泽，生怕傻儿子被人骗被人欺负了。

　　度假的地方在山里，附近是颇著名的景区，夏天很多人都会到那里去避暑，但据说今天去的是私人的房子。

　　早上两个人转了两趟车和一趟地铁才找到碰头的地点，那已经是郊外了，还要出市，大概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能到，前一天沈泽已经在自己书包里装了好多零食了，还要给陆林毅带一点，不过被拒绝，陆林毅不喜欢在车上吃东西，每次坐大巴神情总是莫名的严肃，没办法舒展开来，因此一天不喝水不吃东西也是有可能的，每到这个时候陆林毅就会有特别想家的念头。

　　沈泽大约太兴奋了，眼下还挂着黑眼圈，在窗上看了好久的风景，他大概是第一次出远门，兴奋过头了。陆林毅把他拉下来让人坐好，安静了一阵后又翻开书包开始拆薯片，专门挑了三包装那种，里面有他最喜欢的烧烤味。

　　陆林毅看着他就像沈阿姨看着自己儿子时默默说着傻儿子那样。

　　假期里的车陡然变得多起来，车在高速公路上堵在半道上，刚才还在卡擦咔擦吃着薯片的孩子已经睡过去，半边脸上窗帘印，随着车的起伏脑袋不断地往车窗上撞过去，随着突然地刹车人往前冲去，陆林毅拦住他的额头，把人摆正好。

　　此时大约已经是下午两点，最热阳光最盛的时候，车里很安静，大多都睡过去了，空调的冷气打得很足，陆林毅不得不掏出毛毯给两个人裹上。

　　做完这件事后陆林毅又恢复僵直的状态，她没办法放松，觉得这是一趟不吉利的车，也不知道沈泽是在哪里看到的海报，网上查了也没多少消息，同车的人各个年纪都有，最小的就是沈泽和她了，大概就是年纪小，所以早初两个人都被无视了，说话都说不到一块去，陆林毅看着第一眼就想打道回府，可是拗不过沈泽。

　　这些大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冷漠，只有事先打了招呼后又恢复该干什么干什么的状态了，这条泾渭分明的线更明显了，沈泽明显无所谓，那些过来的人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内，算得上没心没肺，陆林毅很戒备，也很不舒服，在他们看来就是两个古怪的小孩子，尤其是不谙世事的沈泽，有些意味尤深的教导视线，那是种“过来人”的，虚假的视线。

　　所以陆林毅侧过身来，也让沈泽背过身，选了最后面最靠里面的座位。

　　然后严阵以待，更加加深了其他人那两个怪怪的小孩的评价。

　　到的时候正好停在山脚下，那里只有一条人工造的小路，不供车通行。因此需要大家自己拎着行李爬上去。

　　陆林毅摇醒身旁睡得昏天黑地的沈泽，他有起床气，醒过来时人呆呆的，什么都不懂，陆林毅就让他站在一边吹吹山风，自己清醒清醒，醒过来后沈泽迈动着睡僵掉的四肢帮忙提下行李，他们两个带的行李不多，一人一个箱子，沈泽见有的人带的比较多，就去帮忙一起提下来。一通下来拉拉杂杂快近十分钟才把东西搬下来。

　　小团队待了几分钟才拎起箱子认命似的往上爬，有位女士穿了高跟鞋，早就不耐烦，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不好了，沈泽要去帮忙领箱子的时候还被推开，沈泽无奈地耸耸肩，觉得对方一定是恼火了。穿高跟鞋上山的确不妥，然而周围的人也没有多出来一双鞋的意思，陆林毅也没办法，那女的脚比她大，根本穿不下。

　　要不我把我的鞋给她吧？沈泽这样和陆林毅说，他行李箱里还有一双鞋子可以拿出来。

　　“你问问她同不同意。”

　　“可是，她会凶吗？”

　　“可你想借她鞋不是吗？如果她不要那就没办法了。”

　　沈泽点点头，小步跑过去问那个人，过了几分钟后那人点头了，沈泽跑回来，陆林毅已经把鞋子拿出来了。

　　那人态度还不是很好，见到拿到手的帆布鞋有点洗旧了似乎不太满意，可是沈泽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觉得这人真怪。

　　“你不要了吗？”

　　那女的把鞋子还给沈泽：“拿回去，那么脏谁要啊。”她铁了心的要穿高跟鞋爬上山。

　　沈泽回来的时候有点委屈，对陆林毅说：“她干吗啊？哪里脏了，借东西还这样。”

　　陆林毅说：“别放心上就是了，过了几天那人叫什么到哪里去都不关我们的事了。鞋子还放回去吗？”

　　“不了，拿在手里吧，还要开箱子。”

　　上山的气氛很沉闷，好像这车的人都在若有若无地疏远，不过那状况肯定持续不了多久，到了山上那个房子后就是一大通的交流，沈泽说他们好像是最后一批来的人，之前已经有人到了他们要住的那栋房子了。

　　陆林毅带着沈泽不远不近地坠在队伍后面，实际上陆林毅已经很不习惯将后背露在不认识的人眼前，所以她走得很慢，沈泽跟在旁边，也不问她怎么走那么慢。陆林毅到了现在才有空去看这一点的人，有看上去很活泼的大学生，有刚才那个刻薄的女人，还有一对兄妹，还有个上班族，从上车后开始就在打电话谈生意。

　　然后加上他们两个人稚嫩的高中生，像是集齐了不同的人一样，还不知道到了后房子里还会有什么人在。

　　“山里果然很凉快。”

　　“是吗？”

　　沈泽惊讶地说：“诶？不是吗？刚下车时觉得有点热，不过山里的空气比空调好吧，待久了就不想回市区了。”

　　“还没住着就开始做梦了？住别人的房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要是有自己的这样的别墅建在山林里就好了，想给自己放假的时候就躲到山里去，彻底痛快地玩一通就好了。”

　　“要不要大学去考个建筑设计，或者室内设计？这样建自己的房子会很不错吧？”

　　“好像很不错，你呢？你想好考什么了？”

　　陆林毅眯起眼睛，想了好多，最后不确定道：“大概学个语言什么的？”

　　“做翻译吗？”

　　“不知道呢。”

　　沈泽叹口气，正要说什么，队伍前方出现骚动，女人喊着什么，拨开男人要扶她的手，“你神经病啊！吃老娘豆腐！”

　　穿白色套装的女人崴到了脚，扶着树干，指着鼻子就骂，那个被她骂的男人一点也不和她纠缠，显得那个女人像个市井泼妇一般，然而奇怪的并不是那个女人，而是其他人，似乎对这样的情况无所谓，好像就是一件踩到蚂蚁似的小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那对兄妹已经在讨论晚饭的事情了，明明有着“过来人”的眼神，随时随地都能教导起来的样子，是非常矛盾奇异的特质，危险的令人不安的地方。

　　陆林毅更加明确要和这些人拉开距离的决心，悄悄叮嘱沈泽不要乱说话。有什么不对吗？沈泽问她。

　　她说：“你不觉得奇怪吗？通常这样的情况下不都是要开始劝架了吗？”

　　沈泽想想好像是这样的。

　　“所以还没搞清楚之前就忍着别接触了。”

　　那个女人又骂了几句，因为偌大的山林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看上去她就像对着一堆木头在表演。

　　没有鸟声，没有风声，没有树叶震动的声音。

　　非常的安静。

　　“好奇怪。”沈泽这么说了一句，“会不会太安静了？”

　　陆林毅点头，但还是说静观其变，假装不知道的好。

　　顺着山路走上去，那座红顶的的房子已经若隐若现，在郁翠的树丛中间，那些红色十分显眼，对比强烈，陆林毅以为它只有屋顶是红色的，但当近在眼前时，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就好像见到了什么令人难以形容的东西。

　　也不算做惊讶或者震动了，这栋房子很难形容出感觉，一些精巧咯，宏伟咯，庄严咯或者古朴之类的感觉统统没有。

　　好像眼前的就是一栋房子，“感觉走进去了就会发生什么事的一样……不会是鬼屋吧？”沈泽收回视线，觉得有点不妙。

　　刻薄女人已经嚷开了，在她看来这是一栋不合格的房子，在这座地价千百万的避暑圣地，多得是有钱人，这样的房子显然没有料到会是多么的令人扫兴。

　　“骗子！简直和说的不一样！”她气得脸都歪了，但是不管她如何的吵闹，其他人都像忽略了她，上班族上前按了门铃。

　　门开了，沈泽紧张地握住陆林毅的手，“不会出现什么风烛残年的老头吧？”他偷偷说，门被完全打开，门口站着是个年青人，慢吞吞的语调：“诶--你们来了。”

　　上班族朝他点点头，像交换了什么暗号，两人之间有些古怪的契合。但随后陆林毅就有点吃不准了，他向每个进来的人都点点头，好像都在交换什么信号，他朝女人点头，女人朝他翻了白眼，很倨傲，他还对沈泽点点头，沈泽因为记着陆林毅的话，看了一眼就进去了。

　　“我的房间在哪里？”女人抬起下巴问，年青人指了指楼上说：“那就由我带你们去房间吧。”

　　“诶诶！我说你们这简直太差了，你看看房子，和海报上根本不一样啊，骗人啊你们。”

　　“我不是这的负责人员，如果你要问大概要去打电话了。”

　　“什么意思啊！还不让投诉咯！”

　　“好了，你的房间到了。”年青人手指着其中涂了红漆的门，打断了女人的话。

　　女人瞪视着门，说：“我不要住这，我要换房间。”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着另一间，那扇门被漆成了白色，年青人拒绝了：“房间一开始就分配好了，改不了，我也做不了主。”

　　他油盐不进女人拿他没办法，粗鲁的用高跟鞋踹上门。

　　“嗳--真是的。”他笑着说，上班族回应他，两个人都很无奈。

　　那间白色的门的房间是那对兄妹的，他们看上去年纪相差不大，妹妹发育得很好，本来哥哥是不住在这的，偏偏妹妹拽住哥哥的胳膊，甜腻腻地说：“不要，我就要和哥哥在一起！”

　　“可是……？”年青人没想到会这样，已经长大的兄妹二人睡一个房间。

　　“你想说什么？！”妹妹很不客气地说，“有什么意见吗啊！”

　　哥哥拍拍妹妹的头，说：“就这样吧，她被我惯坏了。真是不好意思。”

　　哥哥的声音很轻柔，陆林毅看过去那妹妹立马就注意到，瞪着她。

　　继续往前走，上班族的房间到了，刷上了蓝色的门，他很有礼貌地向年青人道谢，大学生被安排在了对面的房间，也是蓝色，剩下就是陆林毅和沈泽，门没有刷上颜色，原木制的，见了还有点奇怪，已经做足了自己门是什么鲜艳的颜色的准备，然而这两扇门就像家里普通见的。

　　“冒昧问一下，您的房间是？”临走前陆林毅多嘴问了句。

　　年青人指了指走廊前面的门，“那就是我的。”那扇门刷成了绿色。

　　“真鲜艳。”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