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记忆丧失后遗症》希希?0

37、十七个

　　她有点渴除此之外还有巨大的空虚的饥饿，她迫切地需要某种东西来填补空荡的胃部，好像她的全部意义就是这个不断膨胀的饥饿感。
　　她每天走着楼梯，穿过走廊，去找这个“东西”，偶尔她会有个疑问问自己是谁呢？怎么会在这里？但过了一会这个念头就消失了，因为饥饿，始终是因为饥饿，所以这个问题就被丢到脑后里去，她继续重复着从楼梯走上穿过走廊再顺着楼梯走下，去找“东西”。
　　但是这个几率是很小的，明明她找到了和“东西”很像的存在，却不得不因为一些原因放弃，她实在太饿了，忍不住去伸出手，摸摸也是可以的，但是那个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她很害怕，那样的压力下她不得不放弃，她又开始重复着从楼梯走上穿过走廊再顺着楼梯走下，她的心念念不忘，找了半天找到有点相似的“东西”她不想放弃，每一次只有那个时间那个点是可以重合的，下一次，她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走，下一次等到了一圈就来试试吧。去抓住那个“东西”。

　　沈泽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他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了，早就没了知觉，脑袋里只有爬楼梯下楼梯的概念，他直觉这一定不是什么好现象，是不是过一会自己就变成只知道爬楼梯的人，不会感到疲累，什么都不想重复一个动作，想想鸡皮疙瘩就要冒出来。
　　沈泽实在受不了这环境，泄气了一般坐在了台阶上，似乎有着我不走了的气势，他给自己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倚靠在冰凉的大理石阶面能解解热，喘会气。
　　他距离莫名其妙进入这个地方已经过了好久，不知道陆林毅会急成什么样子，肯定是对自己的手机连环轰炸，短信轰炸，到处去问人。
　　沈泽觉得有点对不起她，自己惹了个大麻烦，这样诡异的境况怎么才能让她知晓，如果从此以后自己就变成了失踪人员，再过个几年就可以宣告死亡，外面的人为了自己整天以泪洗面，而他呢渐渐变得脑子里只有上下楼梯在这个怪圈不停走着的人。
　　他使劲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起来，一切奇怪的现象就是自己在窗口和底下的那个人的对视后开始的，那按照这几次下来，自己还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到那个时候自己停下来，使劲捉摸几下应该不成问题。
　　沈泽想得乐观，再深层次的问题他懒得去想——明明一闪而过的问题一张张列了出来，但是他就会下意识忽略掉自己没办法一下子解决出来的，比方说他就想过这样的走的行为是否合理，原理在哪里？为什么会渐渐会没有知觉，而不断绕圈爬楼梯这个念头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要？更关键的是自己该怎么办才能脱离这个境况。
　　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走一步算一步，谁知道下一步会怎么办，想得多了又是个死局，他也不是顶聪明的人。

　　陆林毅见着谢言出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最近她觉得两人见面的次数增多，似乎都是些麻烦的事，对陆林毅来说有些是不关谢言的事，几次帮忙后再麻烦他于理不合，她想着以后若是谢言有了麻烦自己能帮的一定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转念一想谢言似乎没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如果这事在谢言的身上，定能比自己的处理方式很合理。最后的结果两人的事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陆林毅欠下的人情越来越多，她已经不知道日后怎样才能还得清。
　　“你来了这怎么算？我麻烦你的事可不是一杯红茶能抵消的。”陆林毅说。
　　“多请几杯吧。”谢言回答。
　　陆林毅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行吧，网上我定个一箱，送到你那。”
　　谢言点头说：“上次贩卖机的牌子还行。”
　　还点牌子啊？陆林毅心里嘀咕。
　　预定的计划中等这个时间教学楼的人差不多都散去，就站在昨天的位置上，谢言快了她一步，打卡似的比自己还准时。
　　因此走上前搭话的时候心里正在疑惑他是碰巧经过还是特地等在这里的？后来的对话证实谢言真是不怕麻烦特地等着的，才有了红茶的那段，陆林毅甚至暗搓搓地想歪谢言是为了那箱红茶才来的。
　　陆林毅赶紧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到脑后，还好没有犯自言自语的毛病让他听了去。
　　陆林毅神色莫名地等在窗前，彼时窗外虽然风一阵阵的，天上乌云翻滚，但视野广阔，好多次见到行走的学生裹着衣服小跑着，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下雨啦！”，滴滴碎碎的雨点落下，随后连成一片，趁着最后一眼只看到有些躲不及的只能躲到附近的建筑物里躲雨。
　　走廊上的光线随着雨落下，只有一点的显色，唯一的光源就是这栋建筑物自带的照明，从教室办公室窗户泄出的灯光打亮了一片明澄的大理石面。
　　接下来就是等那个人出来。陆林毅心里算着时间，每当有只鸟撞上窗后那个人就会出现，那是唯一可以接触到的时间点。按在窗台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随着那鸟一声的撞击，陆林毅的心猛然使劲跳动了一下，从那扇沾满雾气的窗子上有个人影在上面，就在自己的背后，她忍住咽了下喉咙，将那片雾气擦干净，打着灯光的人脸显得十分清晰，尤其是一双眼睛更是没有任何内容在其中，两人在对视，“它”空洞的眼神中突然扭曲出一股欣然喜悦，令人招架不及，陆林毅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人是把自己当成了“猎物”一样的存在，那种渴望的神情就像久逢甘霖的干裂的大地，一触到水源就亟不可待地吸允更多。
　　那人影慢慢朝后退，那扇窗户里映出的背景早已是黑漆漆的一片，它慢慢朝后退，那流动的物质将它包裹其中，消失前它突然朝还在看着的陆林毅咧开嘴笑。
　　陆林毅呼出一口气，刚才那样近距离的打着照面，早就心里有了人选，果然是自己直觉中的李念念，然而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进入到这种地方还不清楚。她松松背，背后是刚才紧张晕湿的冷汗。随着李念念的走开，窗户上的景象还未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仍旧是黑乎乎的，陆林毅猛然转头，就在刚才两人对峙的情况下，身边的谢言已经不见了。
　　“谢言？”陆林毅喊着他的名字，等了半天没有回应，顿时整个人不寒而栗，好像悄无声息人就不见了。
　　她打量着周围，还是原来的走廊，然而那些门窗，那些照在地上的灯光影子变得巨大，像个庞然大物似的，歪斜立在旁边，带着压抑的感觉向自己罩来。
　　这些色块太过于明显了，边边角角都不能忽略，反而让人心头带着惶惶不安，饱受威胁的感情，尽管那些就是死物，就是无机物，但是随时都能变成吃人的怪兽，将人一口吞没。
　　陆林毅明白自己是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沈泽和李念念待的地方，她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渺小不堪，在那些庞然大物的衬托下，随时都有可能迷失在其中。
　　这里就像个巨大的废弃的荒墟，陆林毅不停地向前走去，往前走的时候那些巨大的影子也会随着前进不断延伸，好像走到哪里都无法逃出这个包围圈。
　　陆林毅计算着往常这里到楼梯口的距离，然而走了那么久还是在走廊这块，为了以防万一陆林毅还特地看过时间，等停下来再看时间已经是约莫过了半刻钟了。
　　太长了，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
　　陆林毅这样想，她还算幸运能有时间观念，但不管有没有时间，走上这么长的时间内心都呈现出焦躁的状态，不知道时间的心里更是百爪挠，走一步心里都是问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这样看来这里空无一物但就是在不断折磨人的心志毅力，再气定神闲意志坚强的人不断做着无用功也总有气馁的时候，到那时虚无就会乘机而入。
　　陆林毅关上手机，想省点电，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看到手机至少还能有个安慰，手机自带的光芒都比这些庞然大物看上去有温度。
　　陆林毅继续往前走着，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压抑的气氛，没走多久她就觉得腿发酸，但那应该是个好事，她曾读过故事：有个人没有知觉，一直往前走，不知道累，不知道渴，就一直往前走，后来有一天走了没几步“噗通”倒在了地上，再也没爬起来，那人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道大口子，他走了多远那血就跟着流了多远，一直到血不够用了。
　　陆林毅衷切希望自己不要变成这个人一样，不知道累，哪一天倒下去了也不知道原因。她认为人的感觉是十分宝贵的东西，任凭是吸血鬼也要受到饥渴的状态，一个生物什么感觉也没有，那就和死物没什么两样。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前进的途中她密切关注自己的状况，只要能感觉到不适她就很放心，那些异样的感觉更能提醒她——她是个鲜活的，尚有感觉，不属于这里的人。
　　她听着四周的声音，前方有传来细小的敲击声，陆林毅小心翼翼地停下脚步，听着那敲击声的轨迹离自己越来越近，陆林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白色的光芒照亮前面一小片的位置，她没有避开，那声音很像是木棍敲击的声音，因此她猜测那可能是沈泽的拐杖声，如果顺利那么一进入这里就能遇见沈泽，到时候就可以直接找到出口。
　　陆林毅凝视着前方，一个人影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陆林毅睁大眼睛，面前这个睁着眼睛，不断挪动的人真的是沈泽。
　　“沈泽？”陆林毅确认到。
　　但是沈泽的反应十分僵硬，他虽然停下来但实际根本认不出这个发声的物体是谁。
　　陆林毅赶紧打量他，他的脸色十分惨白，身上倒是没有什么破损处，只是叫着他的名字却没什么动静，陆林毅握住他的手，手的温度十分冰冷，摸上去就像一具尸体的温度，陆林毅心中骇然，但面上不动声色，“沈泽？”她拍拍沈泽的脸，脸的温度也和手一样。
　　“沈泽，是我，陆林毅，你还记得我吗？”
　　“陆……？”沈泽歪着头，缓慢地张嘴叫出一个字。
　　“是我呀，你手好冷，我给你捂捂。”陆林毅搓着他的手，不断哈气，沈泽的状态就像是故事里的人那样，对什么感觉都很迟钝了，陆林毅狠心掐着他的手，仔细盯着他的神情，见他吃痛，尽管还是十分滞凝但好多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别怕。”陆林毅安慰道，“我带你出去，出去了就有冰淇淋吃了，你最爱的芒果味好不好。”
　　沈泽迟钝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丝的笑容，看着他不能完整地说话，只能点头，陆林毅眼睛有点发酸，轻轻地不停地给他搓手搓脸，说道：“别怕，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