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荣光外传：白语风》琥玉

1、赌棍

　　太阳要落了，余晖在林立的高楼间若隐若现，午后残留的热度依然不依不饶地炙烤着大地。天边仿佛燃起一团火，炽烈的云霞呈现出由橘黄到猩红的浓稠渐变；软`绵的浮云大概发现自己遮不住夕阳绚烂的光彩，于是开始徒劳地变幻色彩和形状争抢人们的目光，但夕照渐隐，夜色升腾，它也终像浓巧克力里的棉花糖一样融化在温暖的夏夜中。

　　农历暑伏天还未到来，东安市荣京小区绿化带里的蝉成群结对扯着嗓子叫唤，从补习班放学的小孩背着书包在小区里追逐打闹，遛狗的老太太带着老京巴懒洋洋散步，路过垃圾箱瞄到里面有矿泉水瓶，伸手进去捞出来捏手里，满意地哼起歌来。

　　四号楼三单元二十二楼是大平层，房子开阔，视野好，朝南大客厅的吊灯亮着，窗户半开，午后闷热的空气挤进来让卖力工作的空调更疲于奔命。

　　灯光中鼻青脸肿的白语风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窗外墨色浸染的天空已经越来越暗，附近工地上恼人的强光灯伴随着刺耳的轰鸣声还远未到停歇的时候，盛夏特有的闷热让他窒息，回头瞅瞅厨房里晃动的人影他更不高兴，狠蹬了玻璃茶几一脚，精致的描花拼色玻璃杯歪倒在茶几上发出扎人耳膜的脆响，碎成了几瓣。

　　“嗯？”厨房里正洗菜的人停下手中活计探了半个身子出来，他系着围裙，灯光里让人挪不开眼睛的是他漂亮的喉结跟小麦色的修长脖颈。

　　见白语风抱着胳膊斜眼瞪他，高个室友抿起好看的嘴唇笑笑：“没事……正好看上套好看的没由头换呢，留那我收拾。”又回去继续捣鼓。

　　白语风梗着头不说话，他也没想打坏杯子，理亏。

　　抬头看看侧墙，每个相框里跟他一起的家伙都笑得特灿烂，笑得特别欠扁。

　　“刺啦！”青菜进油锅的声音炸起，诱人的香气从厨房的门缝里飘出来，白语风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又想到那人正用修长结实的手为自己做菜，先是心动，然后马上就又邪火乱冒气得牙痒痒。看那轻描淡写的样子……这姓刘的也太不把自己放眼里了吧！？

　　“说了我没胃口！”白语风大着嗓门朝厨房嚷嚷，里面的人不晓得是没听到还是压根不想理他，锅铲碰触的声响没并未停顿。

　　白语风眼珠子乱转，他觉得今天真应该再砸点什么才能发泄心里的邪火，只不过再砸玻璃杯的话玻璃碴他室友肯定不好收拾，要弄破手多让人心疼啊；砸手机……舍不得，里面存着游戏和电话号码还要用呢！砸书又没什么感觉，砸抱枕就像小姑娘……思来想去他心里更恨了，委屈得眼睛发酸。

　　“狗`日的刘凡！”白语风在心里狠狠骂起来。

　　要不是这混蛋今天来得迟，自己至于被打成这样，还在看守所里待四个多小时么？他给拷在暖气管子边上蹲着，坐不下又站不起来，腿直到现在都感觉不像自己的。

　　不行，明天一定花钱多雇上几个流氓把场子找回来！

　　“开饭了，”室友端着两盘冒着热气的菜放上餐桌，笑着略微讨好地跟他说：“有你爱的肘子呢！”

　　“哼！”白语风瘪着嘴心想我早闻出来了，还有肉末茄子跟蒜蓉青菜对吧？不过别以为这么轻易就能糊弄我，今天这事注定不能善了。

　　室友收拾掉桌上的玻璃碎片又端了两次才把饭菜全都摆好，摘了围裙走过来轻声说：“来吧，凉了不好吃。”

　　白语风还想再矜持下，毕竟这大热天让他憋了不少邪火，但从今天早上起他就没吃什么东西，肚子早饿了，黑着脸满是不情愿地坐上桌，任由室友给他盛饭。

　　白语风的皮肤在同学里算是白的，眉清目秀，只是嘴唇嫌薄，他皱眉看人的时候不由自主抿着嘴，像是耍小性子的撒娇。相比对面的室友，他的身形稍显瘦削，年龄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像青涩的高中生多过大学生。

　　室友就坐在对面，他只给白语风盛了一碗米饭，自己也不动筷子，就坐对面拿出支烟放嘴里，用打火机点着翘着嘴角抽。

　　“……你为什么那么晚才来？”白语风夹菜往嘴里送，一边埋怨室友。

　　“今天上班有点事，当时赶不及，一下班我就赶紧过去了。”刘凡温软的话和放慢的语调里充满安抚和宠溺，他高大英俊，温柔的笑容对颜控花痴具有致命杀伤力。

　　白语风翻了个白眼，真想摔筷子问这混蛋“工作重要我重要？”，但那样大概会丢份，再说他还要刘凡养，工作没了饭都吃不起，哥俩喝西北风不成？

　　“我给拷在暖气管上五六个小时……那帮臭警察还轮流打我。”白语风睁着眼睛说瞎话，他进派出所满打满算也就四小时，除了刚进去的时候口无遮拦骂娘挨了两脚，之后压根没人搭理他，更别说轮流折磨他了。不过这会儿他为了卖惨自然是怎么可怜怎么来。

　　室友伸手过来拨了拨他脑袋上的棕色碎发：“就乖乖回学校上课，别再去赌了呗。”

　　一听这话，白语风皱着眉头就打开了对方摸自己脑袋的手，也不再说话，就气哼哼埋头扒饭。

　　他仍旧坚信今天不是他的错，他明明看到赌桌上有人作弊，可是揭发出来以后所有人都向着那出老千的龟孙，甚至后来还反咬一口说他才是出千的人，他气不过抡着凳子跟其他人打起来，最后倒霉引来警察把大伙全都给抓进了派出所……白语风把这一切归结于‘运气背’。

　　室友也知道白语风最不喜欢人跟他提‘戒赌’的茬，不好触他霉头，烟头摁进烟灰缸里，脱下黑T恤随手扔沙发上，进浴`室洗澡。

　　浴`室的幕墙是透明玻璃，花洒底下的修长胴`体十分吸引人，身高188的刘凡是标准的“宽肩细`腰大长`腿”，身材好脸又有英气，每次跟他回学校上课都能把学`姐学`妹们迷得五迷三道挪不开眼。白语风一边吃饭一边歪头往里看，室友也不害羞，就那么坦然地隔玻璃幕墙淋浴，身体某部分还谜一样慢悠悠“抬起头”来。

　　“不要脸！”白语风红着脸扭过头专心吃东西，手里的筷子夹了好几次都没夹住菜，水声里夹杂着室友恶作剧成功后开心的闷笑声。

　　白语风其实已经不太排斥刘凡跟他提提‘戒赌’，具体原因未知，可能是这些年他已经差不多赌够了；也可能是今早一凳子把人敲头破血流进医院以后险些坐牢的后怕；他知道刘凡少说又花了好几万才把自己从局子里捞出来……他这回真觉得赌博也没什么意思，他可以戒掉。

　　白语风迷上赌博是很古早的事，当时他觉得自己吃人家住人家太憋屈太不男子汉，总幻想有一天突然手红赢个百八十万，连本带利把自己花刘凡的还回去，顺便好好挺直腰杆风光一把。眼看着这些年来他零零总总把数不清个百八十万输出去，他心里也知道这辈子大概是没法填上坑了，要不索性不再想那一茬，就把心一横安安稳稳混日子。

　　吃饱饭以后白语风气早消了，也不收拾碗筷，懒洋洋陷在沙发里捏着手柄打游戏。九平方米大的弧形屏幕墙里画面精致得吓人，音效也让人身临其境，这是他沉迷游戏那段时间刘凡专门给置办的，可惜后来游戏这“狐狸精小三”的魅力还是没战胜身为“正房太太”的赌博，屏幕墙平常都被白语风用来看老掉牙的肥皂剧。

　　浴`室门推开，腰间围着浴巾的刘凡光着脚走出来，白语风往侧边挪了挪，刘凡自然地坐到他旁边伸胳膊揽住他抱在怀里，白语风就继续懒洋洋靠着他搓手柄。

　　“还疼不？”室友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撩起白语风T恤下摆看上面几块淤青，轻轻地抚摸。

　　“废话，你挨打试试！”白语风腾出一只手抽上室友结实精壮的脊背，手`感非常棒。

　　“下回别自己逞强，先记下，回来交给我。”刘凡下巴抵着他肩膀，声音很温柔。他刷牙了，口气里还有非常清淡的烟草味，白语风很喜欢。

　　“下次什么时候走？”白语风坏笑着用胳膊肘蹭人腰`腹，引得后面的刘凡没忍住在他脖子上印下一个吻。

　　“后天。”

　　“啊……真烦！”白语风没想到刘凡这么快就又要离开，突然间意兴阑珊起来。

　　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白语风突然又觉得窒息，他生硬地从刘凡怀里挣脱出来，自己靠在沙发另一端皱着眉头打游戏。刘凡挠挠自己几乎贴着头皮的寸头也不计较，咧嘴嘿嘿笑。

　　游戏没打多久白语风就困了，安安静静躺沙发里任由刘凡拿着药膏往他脸上涂，清凉舒服的感觉从原本火辣辣的伤口上散开，白语风躺回刘凡怀里乖得像个小猫咪。

　　“明天去学校上课？”

　　药上完了，刘凡轻声问迷迷糊糊看起来快睡着在自己怀里的白语风。

　　“不想去……”白语风想起上学就烦：“他们闲下来就聊那什么游戏，烦人得很……”

　　“那游戏挺不错的，你干嘛不试试？”刘凡问他。

　　“哎，”白语风仰头勾住室友脖子，把他脸勾近自己：“那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的呀，你们都那么喜欢玩？”

　　“说不清楚，”刘凡低头亲了下隐约还泛青黑的地方：“你总要自己试试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不是么？”

　　“切！”白语风还是很抗拒，他拉别人一起赌的时候用的一样的台词，别人不照样一脸厌恶？他只是觉得那游戏是个人都玩，太平民，太烂大街，太没有档次。

　　“不过……”白语风把薄唇凑上去亲刘凡的嘴角，咧嘴笑：“你还别说，今天跟我一起给关进去的俩傻叉从头到尾都在吹自己游戏里多风光，说得我都心`痒痒，他们说游戏也就开了几个月，现在进去还来得及！”而且听说游戏里赌博不犯法呢！白语风脑子里默默补充上重点。

　　“那就订个‘永恒荣光’的游戏舱吧，挺方便的。”刘凡宠溺地搂着怀里的家伙：“你玩游戏比我多，一定适应得比我快。”

　　“嘿嘿……”白语风说我也就想尝尝鲜，你也知道我，三天热度，说不定玩玩就腻了。

　　刘凡笑着仰沙发里，他自己很喜欢那游戏，如果白语风真的愿意试试当然最好。说到三分钟热度，如果白语风对赌博也能三分钟热度……该有多好。

　　“睡觉？”刘凡轻声在白语风耳边说。

　　“嗯，”白语风打了个哈欠。

　　“我买了新的短裤，”刘凡起身横抱起比自己低不了多少却略显纤瘦的青年，脸上浮现起可疑的红晕：“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嘻嘻我要看我要看！”原本懒洋洋的白语风瞬间眼睛发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