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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红颜旧1-5 ...

  •   冬至之后,金陵越发阴冷起来,梅长苏去了一趟靖王府之后便整日待在屋里,他的身体尤其是在冬天最是难熬,黎纲等人都很小心,晏大夫吩咐每日给他煮的汤药都是自看火的。

      庆国公一案由靖王主审的圣旨正式下来,萧景琰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庆国公一案,在随之而来的相似案件也经由梅长苏指点,手腕十分灵活,并不一味牵扯追责,进展十分顺利,天时地利加上人和,这件差事办得很漂亮,不少原本以为他多年被排斥在实权之外,对政务处理一窍不通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韩楚端着药汤进了屋子,见梅长苏正倚着炉火看书,说:“你倒是悠闲,誉王和高升他们可是连饭都吃不下了,”说着她看了看正倚在梅长苏身边有一下没一下扯着梅长苏领上的毛玩的飞流,“若是他们知道这个大难题只是飞流随手翻了个牌子的结果,表情一定很精彩。”

      那日梅长苏把飞流叫到跟前,让他随手翻了一张写着“吏部”两字的牌子,两日后,誉王心腹吏部尚书何敬中的儿子何文新在杨柳心杀了文远伯之子,案子立刻就报到了京兆尹府。

      可怜高升刚了结了兰园藏尸案彻底得罪了太子那边,又马上掉了烫手山芋在眼前,他还不得不捡起来供着,想着这事儿不能善了,誉王这边也彻底开罪了,顿时觉得前途一片昏暗,一手翻出这件案子的人。

      梅长苏接过韩楚手里的药碗自觉地喝了个见底,又重新拿起书来看。

      韩楚在他身边坐下,“庆国公的案子已经审结,靖王今日进宫复旨去了,他这次案子办得利落干净,总算是走出第一步了吧?”

      梅长苏合上书,淡淡道:“他把差事办得再漂亮,皇帝陛下也不会对他刮目相看,他这些年在京里就跟隐形人一般,连皇上都当他不存在,也就根本没人看得到他,这件事只是个开端,他必须慢慢进入这些人的视线,将来才有那个资格去争。”

      “他那个性子,你们还有得磨,”转而想到快过年了,她对梅长苏说,“这几日天气不错,我打算去城外三清寺住几天。”

      梅长苏怔了片刻才道:“后日是韩夫人的忌日吧,我不宜出行,就劳你替我给夫人上柱香了。”

      过两日是韩楚生母忌日,因她葬在并州,韩楚每年都尽量回去上香,今年因到了金陵,她不能亲自回乡祭拜,便打算去寺里上柱香,三清寺是金陵近郊最大也是香火最盛的佛寺,韩楚的母亲是并州人,并州有在逝者忌日点长明灯为逝者祈愿,为生者祈福的习俗,韩楚没回并州,便以此习俗聊以寄托哀思,以全祭拜之礼。

      韩楚轻轻点头。

      翌日一早,韩楚便骑了马出门,捐了香油钱,在寺里住了三天,斋戒礼佛,抄写经书,第四天一早,韩楚下了山,骑马沿着官道慢慢往金陵走,入冬以后天气寒冷,路上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金陵城近在眼前之时,韩楚在城门口看到了言豫津,似乎在与人交谈。

      韩楚正想着是不是要去打招呼,言豫津已经看到了她,朝她招手叫道:“韩姑娘。”

      既然都看到了,没理由视而不见,不过几步,韩楚转过身露出意外的表情:“言公子,竟然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巧啊。”

      言豫津见她独自一人从城外而来,不由问道:“韩姑娘这是从城外回来?”

      韩楚点头,“嗯,一点私事,出城几天,你在这里做什么?”

      言豫津有些不好意思,“哦,我爹今日从道观回来,我正好在附近,就过来等他一起回府。”

      “言公子孝心可嘉。”韩楚慢条斯理地说了这一句,心下了然。

      言豫津出身书香传世的言氏一族,曾显赫一时,言豫津的父亲言侯也曾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后来退出朝堂,似乎是最近这些年格外醉心于求仙访道,表面上看来并不十分关切言豫津,哪怕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韩楚的母亲与言侯交情颇深,幼时她时常到言府作客,那时候就发觉言侯对言豫津态度淡得一点都不像亲父子,还一直心有疑虑,直到后来才从韩母那里了解到一些内情,不过言豫津天性洒脱,好玩爱闹,早已习惯了言侯冷清孤寂的个性,对他的孺慕之情丝毫不比寻常人子差,就这般长到了现在。

      以前还不觉得,不过经历了许多事之后,韩楚倒是真心觉得言豫津这性子很难得。

      言豫津没听出多大深意,身边随从提醒他:“少爷,侯爷的车架到了。”

      “是吗?”言豫津闻言立刻转头去看,果然看到自家标志的马车正行至身前停下。

      一只略嫌枯瘦的手掀起布帘,露出一张瘦削的脸来,双鬓微白,面上有些皱纹,却并没有显得苍老,给人历经风霜的沧桑之感,一双眼却隐隐透着锐利。

      看到言豫津特地等在城门口,言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对言豫津的询问也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两句,便把目光投向静静立在一旁的韩楚脸上,微眯起眼睛:“豫津,这位是你朋友?”

      言豫津有些意外,因为言侯一向醉心修道,对他的事几乎从不过问,不过想着韩楚是生面孔,言侯没见过所以多问了一句,不过他还是立刻答道:“是啊,爹,怎么了?”

      韩楚心里有数,朝言侯行了个礼:“晚辈韩楚,见过侯爷。”

      “你姓韩?”

      韩楚点头,“是,侯爷。”

      “我倒是不曾见过你。”

      韩楚垂眸,“我与言公子相识于江湖,并非京城人士。”

      “哦,”言侯的视线扫过韩楚表情平静的脸,“我常年住在道观,豫津一个人住在府里难免冷清,你同豫津年纪相仿,不妨时常来府中作客。”

      言豫津看看言侯,又看看韩楚,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韩楚点头应下,知道言侯已经认出了她来,她的长相大半随了母亲,言侯当年同韩母交情甚笃,自己幼时也时常到言府玩耍,言侯会认出来,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早就知道,整个金陵城能认出她的人,除了那人,便也只有言侯了。

      同言家父子告辞之后,韩楚径直回到苏宅,看到韩楚,黎纲一愣,“韩姑娘,你回来了?”

      韩楚想先去找梅长苏,不过黎纲说萧景琰亲自来苏宅,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跟梅长苏商议,便没有进去,等在院外,苏宅里的人都是梅长苏从廊州带过来的,人不多,但都是绝对可靠之人,多年相处已经像家人一般,负责厨房的是吉伯和吉婶夫妻俩,吉伯好酒,酒量却浅,喝一点就能人事不省,偏还特地弄了个大号的酒葫芦挂在腰间,时常嘚瑟。

      吉婶看不惯吉伯喝酒,每每找着机会就把吉伯的酒葫芦藏起来,吉伯偷偷找了一圈没找到,还被吉婶骂了半晌,大家手里头做着自己的事,实际上都竖起耳朵凑热闹。

      看到靖王离开了,韩楚穿过热闹的人声到了梅长苏屋外,看到梅长苏站在廊下,不由责怨:“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站在廊下,飞流呢,怎么也不看着你点?”

      “大概去哪里玩了吧,”梅长苏拢了拢披风,“在屋里闷了好几天,难得出来透透气而已。”

      黎纲匆匆过来,站在廊外行了一礼,道:“宗主,宫里传来消息,越氏复位了。”

      梅长苏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示意知道,韩楚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越氏当初在宫里想对霓凰用下作的手段逼她就范,被梅长苏想法子搅黄了,她本人降位为嫔,太子只只罚了禁足三月,没几天又在朝堂上蹦跶起来,连皇帝都睁只眼闭只眼,那时韩楚尚未入京,听说此事之后又是激愤又是心疼。

      韩楚正想说话,忽然一愣,转身看向角落,无奈道:“蒙大哥,你这出入不走寻常路的性子是不是得改改了?”

      黎纲一惊,蒙挚从墙角走出来,爽朗一笑,“我这不是怕人知道我来得勤么。”

      何止来得勤,都快把苏宅当家了。

      “蒙大哥来了,进屋里说话吧。”

      梅长苏转身进屋,蒙挚和韩楚都跟在他后面进去,飞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端着一盘子橘子,挑了个最大的递给梅长苏,又挑了一个递给韩楚,歪头看了蒙挚一眼,有些不太情愿地拿了一个递给蒙挚,“给你。”

      蒙挚吃过一次亏,这小家伙喜欢吃的,可不一定合他的胃口,不过他还是接了过来,放在手里,梅长苏剥了个橘子喂飞流,问蒙挚:“蒙大哥是从穆王府过来吧?”

      他进京这么久,蒙挚早习惯了他这副万事皆知的态度,“越氏复位的诏旨刚下来,我当值回来,顺路去穆王府探望了一下,小殊,你、你不意外啊?”

      “有什么好意外的,越氏的罪再重,也不是针对皇上本人的,咱们这位皇帝陛下一贯不把别人的苦楚放在心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蒙挚有些尴尬,“话也不是这么说,这次越氏复位是礼部提出来的,年尾祭礼,太子祭酒须抚父母的衣裙,所以礼部才说这台上总该有越氏的位置。”

      “冠冕堂皇的借口,太子又不是没有嫡母,越贵妃往年是一品皇妃也就算了,今年降位为嫔,早没了站在皇上身边的资格,就为了太子能孝顺她就要复位,当云南穆王府的人都是死的么?”

      梅长苏看了眼韩楚,知道她是为霓凰抱不平,抬眼看着蒙挚:“你从穆王府过来,穆王府的情况如何?”

      “大家都气坏了,诏旨已发,陛下派了内史到穆王府传了口谕,让郡主不要多心,我回来的时候,穆小王爷都快把他把楠木椅子咬出牙印来了,说要上表请求回云南去。”

      梅长苏摇头,“年关将近,皇上不会准的,他此时要走,倒像是对皇上有不满,徒惹猜疑。”

      “那霓凰呢?”韩楚看了眼梅长苏,开口问道,“她还好么?”

      蒙挚抓抓脑袋,“应该还好吧,我看郡主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怎么可能会不气,韩楚初进京是听说此事都想直接进宫去给霓凰出气,可是她知道她不能,便是霓凰本人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为帅多年,早就看得清楚,此时南境安宁,皇帝想显示君威,他又素来宠信越氏,所谓祭礼,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韩楚忽然站起身来,一眼不发地走了出去。

      蒙挚吓了一跳,看了眼她的背影,“怎么了这是?”

      “无妨,”梅长苏安然地笑笑,“子玉有分寸的。”

      “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梅长苏的目光落在身旁精致的盒子,慢条斯理地打开,从中取出一块写着“礼部”的木牌子出来,幽然道:“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少不得要动一动礼部了。”

      蒙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目光一转,注视着梅长苏苍白瘦削的面庞,心中五味杂陈,昔日惊才绝艳的赤焰少帅,如今只能把稀世才华用在这些事情上面么。

      梅长苏似是看出他所想,他没有说话,打从他重新踏入金陵那天起,他就知道,无论接下去的路多么艰难,他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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