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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月光,清冷如水的,一视同仁地释放它柔媚的光辉,无论是对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对万里外的征人。只是这样的盈盈清辉,越发容易叫人勾起了相思。哎,月若有情,今宵怎么忍心圆满至此?
      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偏偏明月不谙离恨苦,还要这样照着愁人。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即使这位愁人身份尊贵无与伦比。
      若是两情相悦,好歹是我思君处君思我,可是如今却只是忆君君不知,更叫人惆怅万分。
      他孤身伫立在阳台上,手里紧紧攥着元老院送来的最新战报。对犹太人叛乱的镇压已经略有起色,尽管可能还需要花费更多时间。
      作为君主,他应该露出欣慰的微笑来,才对吧,但是为什么他上扬的嘴角只尝到一丝苦涩。
      几年前,就在同一个地方,他看着罗马化为灰烬,心情也是如此。那是公元64年,他的一句命令让狂野的烈火悲壮地舞蹈了三十九天,罗马人曾经引以为傲的十四个街区只剩下了四个。
      他将会因此被永远钉在罗马历史的耻辱柱上吧,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那些毫无意义的所谓华美建筑完全可以重建,甚至建得更美,现在又是一片繁华如梦。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他最深爱的容颜啊……那么不可挽回地,正是毁在他手上。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一双手,可以掌握天下众生的生死,却握不住那人的心?
      他因为痛恨自己而更加握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手心中。
      痛啊,但是比起泛滥成灾的心痛来,根本太微不足道。
      那人的才华依然不容置疑,但是你现在好吗,阿多尼斯?你肯为朕打天下,但是赢得了天下输了你,这一切不过是浮世虚华,而朕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你心甘情愿地臣服在朕身下而已。
      你为什么要有灵魂呢,不然你就不会反抗朕,想要离开朕了。那么美丽的面孔,天生就应该成为玩偶的,朕会将你掬在手心里好好怜爱,用朕也残余不多的体温去温暖你已经凉透的心,但是你为什么一定要反抗朕?
      突然一阵难言的心痛,掌控天下的大手无力地一松,那份战书飘然而下,在风中看起来那么无依无助,即使它的背景是整个城市绚烂的灯火。
      “你又在思念他了吗?”放肆的声音,但是风情万种,敢对君主直称你,可见其身份特殊,倍受宠爱。没错,在一声娇唤之后现身的正是当今罗马皇后
      她踏月而来,一袭白衣,轻薄美艳,钗横鬓乱,却是那样冶艳妖娆,即使已经看得出她已有几个月的身孕。
      隐约的头巾半遮玉面,就越发显得秋波横欲流,惹得人无尽遐思,每一步都风姿绰约,整个人飘然如春风中摇曳着的花儿。可是真正的献花比起她来还少了一分旖旎的艳光。
      她左手提着做工精致的小巧鞋儿,右手拿着刚从皇帝手中落下的文书,性感的红唇做着夸张的唇形,仿佛逮住了什么罪证,要迫不及待地利用。
      尼禄却根本不肯转过身去。她见状,也不恼怒,只是自信地微微一笑,将手中鞋子一丢。
      赤足的她轻轻走到夫君身后,懒懒拥住他的腰,愈发妩媚俏皮如一只小猫。娇艳欲滴的红唇贴着他耳朵,声音甜蜜缠绵,却道出伤人无比的事实,“你这么下想他。可是他却和另外一个人双宿双飞。”
      “放肆!”尼禄口气冷得叫人毛骨悚然,转身欲离开。
      “我偏要说,你对他太好了吧,明明是被流放的罪人,你居然在几年前重新委任他为全罗马最精锐的第十军团的统帅,你不舍得吧,是啊,那样水做的身子,可惜不知道是多少人趟过的浑水了。”美丽的脸容因为刻薄和恶毒变得狰狞而残忍。
      这是事实吧,那么年轻,平步青云,却又来历不明,而且有着那样惊人的美貌,阿多尼斯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过往,而她却是帝国现在最尊贵的女子,又怀有龙钟,有恃无恐。
      “朕看朕是对你好得过分了。”暴怒的君主,闻言脸色铁青。
      “对我好是应该的,我是你的妻子,将要生下你的孩子,从今后只许你疼我宠我一个人,阿多尼斯那个根本不要你的贱人有什么好,你只想着他,那么念念不忘?
      “阿多尼斯的身子比你的嘴干净。你这个女人,有姿色,有教养,可是没有道德,你除了贞操,你什么都有。”急怒攻心的君主都不及思考,对在身边不停煽风点火的人就是狠狠一脚。恨不得让那个提醒他伤心往事的可恶声音马上消失不见。他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事关阿多尼斯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燃尽。
      “啊,你好狠,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阿多尼斯那个贱人就算在你身边,你就能够好好珍惜他吗?我……啊……” 她重重跌倒在地,捂住腹部惨叫的同时还是不忘咒骂阿多尼斯。
      看着她凄惨的样子,君主向她伸出手来。
      可是现在不但觉得不解恨,反而因为她的话恨意越来越深,逼近她,本来已经准备扶起她的手捏起她吹弹可破却已经面无人色的脸颊,吼道,“不是朕不珍惜他,朕对他的钟爱根本不是你这无耻的女人可以理解的。”
      “你从心底鄙视我,那你当初为何要……”她因为失血和剧痛而吐字艰难,原来叫世间男子为之疯狂的媚音变得格外哀艳。泪眼朦胧却还依稀看见这负心人当年怜宠,为了娶她甚至不惜与自己多年好友奥托反目。
      夺友之妻被罗马人指点,他却仍将她拥在怀里,公然出双入对,紧紧不放,好像永远都会珍爱她直到海枯石烂。这一切难道只是梦一场?那么到底是美梦还是恶梦呢?
      原来玩火自焚的下场如此凄绝。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吗,那么你往日无意间的柔情万种到底是因何而起?
      “当然不是为你,阿多尼斯可不是什么不相干的外人,若不是为了他,朕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他其实是你的同母兄长,不过你的母亲和外公均为他所杀。他们全都罪有应得,尤其是你的母亲,那个高傲的□□。不过,你也丝毫不逊色,那么犯贱,奥托那样爱你,朕只是稍微给了你一点引诱的暗示,你就那么轻易地从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身边走开,投入朕的怀中。沦落到如今这境地,也完全是你自找的,当初你以为是弃暗投明,其实是自投罗网罢了。而且完全心甘情愿。”
      然后,他无情地推开她,离她而去。这个妖娆美丽如猫一样的女子,不过是千辛万苦寻回来的一个赝品而已,而且很劣质,根本不值得珍惜。
      “夫君,我……”这样凄楚的哀求,任凭怎样铁石心肠的人都心软了,更何况她接下去说的是,“我腹中的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但是她显然忘记了,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杀师,杀了与自己同母异父的前妻,甚至曾经弑母,他根本不在乎什么亲情。
      他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却不肯走进她,只远远地看着她痛苦的面容。冷峻的面孔已不复刚才的残暴狂狞,可见他的愤怒已经稍稍平息了一些,但是吐出的话语依然无情,“苦肉计吗?太迟了,刚才一开始倒地的时候,你怎么没有马上想到你的孩子?你是个不配当母亲的下贱女人,你也不是真心想要孩子,你哪里来的母爱可以付出?那只是你要稳住你的宝座然后牵制我的重要工具罢了。而且朕也根本不想要什么孩子。”
      说完真的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夫君……”她肝肠痛断,声声哀鸣,催人泪下,奈何郎心胜铁,冷过寒冰。她最后的体力已在一声声徒劳的惨叫声中耗尽,她身下的血泊却越积越大。
      她的身体在绝望中渐渐冷却,绝色的容颜因为痛苦而扭曲,艳红得诡异的朱唇含血吐出最后的话语,“尼禄,你好狠,我恨你……”
      死亡的寂静带走了一切怨毒。
      可是,寂寞的人不止是她啊,那个狠心人也心乱如麻。他也知道为自己种下了很大的祸根,与加尔巴结下仇怨,已是不智,再与奥托化友为敌,更加不妙。
      他们两个都是十分血性的军人,而且有个可怕的共同点,为了心爱的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加尔巴早已经盛怒,只是还有阿多尼斯的牵制,暂时不会妄动,可是奥托已经毫无顾忌,夺妻之恨,奥托或许还可以忍,但是如今,人死在自己手上。奥托的反扑一定会很疯狂,因为他已经完全绝望。
      可是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是罗马帝国的皇帝,而他亦是个性情中人,有为了阿多尼斯而不惜一切的决心。
      他将会永远记得那在坠落死亡的漆黑深渊前闪着沉痛愤恨哀光的两颗星子,一如他一直记得第一次看见萨拜纳波比亚时的惊喜。
      那是好友奥托家的盛宴,又是一个群芳争艳的节日。她轻易地独占鳌头,却有那么漫不经心,而且一副没有睡醒的娇慵模样。
      那一双左顾右盼却有毫无目的的似人明眸,那是陌生人的眼睛,却有着他最熟悉珍爱的眼神,一下子勾引出他深藏在心中却从来没有忘记过的温柔与激情。
      她一笑起来更像他。明明是什么都应有尽有了,看起来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的冷清。他不在乎她已为人妇,不在乎她声名狼藉。他爱上那个眼神,只要那双眼睛在他身边,一直凝视他。所以不惜与元老院闹翻,他让她戴上了后冠。
      可是事情一开始就错了,她伪装的羞怯背后是无限深藏不露的心机,她妩媚动人却贪得无厌。她想要的不止是他的皇后的名义与殊荣,她想要更多权力,而且手段凶残狠毒,这一点上她太像他的母后了,而这个世界上,他最厌恶的女人就是他自己的母后了。
      他不想要小孩,不要谋杀父母的忤逆血液继续流传,而她却……
      弑母之罪,让人心底难释重负,永远永远,更加无法摆脱,无论嘴上说的多么强硬。
      最近他老是听见四面山上传来的号角声,还有他母后坟墓周围哀悼者的号啕声,这是不祥的预兆吧,
      他没有办法,那个女人先引诱他的,为了牢牢掌握他,控制权力。
      所以他相信阿多尼斯一定也有他的逼不得已,没有人是真正生下来就十恶不赦的,谁不喜欢母慈子孝的天伦之乐?
      但是并不是天下所有的母亲都配得起伟大的母爱这样高贵的歌颂的,她们甚至连为人母的资格也没有。
      养不教,是母之过啊,一切恶名却要让忍无可忍奋起反抗的儿子背负。
      阿多尼斯啊,其实朕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你,朕知道你的一切秘密,从你的名字到你的心事。我们是同类,但是为什么就是不能成为一对?
      你对朕的爱毫无所谓,朕又不想后退,只好逼得你伤痕累累。
      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朕付出的爱已经收不回。
      你美丽得如同一则凄恻动人的神话,即使明明已经知道只会悲剧收场,但是依然忍不住想去颠覆,而且你又那么聪明。
      阿多尼斯啊,你明明在远方,在另外一个人的身旁,为什么你还在牢牢在朕心上?
      “朕是真的爱你,你一定不相信。朕爱你的全部,当然也包扩你的样子,但是就是因为朕想得到你的全部,便会忍不住想要逼迫你。而且朕觉得爱一个人的样子,要比什么爱一个人的才华,权势,富贵之类的高尚得多,因为至少那是真正一出生就属于一个人的东西,比后天的附加物真实得多。这就是朕的个性,朕的爱情。”
      为什么,她不能更像那个人一些?只是最肤浅的形似而已。他是真正的什么都不想要,而她却是想要的实在太多,那过分贪婪的眼神反而变得迷惘。而他因为一时的惊喜和太久的意乱情迷,居然没有看清她的本质,而一直错到如今。
      也许,只要有一些神似的话,他就不会那么快地厌倦。
      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是不同的啊,他除了活下去之外再无他愿,所以,他的眼神有种原始而纯净的欲望,无论身处怎样的虚世浮华,他的风姿永远飘忽不定。其实,他的意志却比谁都坚定,所以分外惹人怜惜。
      可是,你变了吗,阿多尼斯,你开始在乎别人了吗?
      朕不能容忍这种事情,而且是朕把你逼向那个人的怀抱的吗?
      离开这里,阿多尼斯一点也不难过吧,相反,有那个人长伴,他比从前快乐吧。
      他舍不得让那个人流浪,所以重新任命他为罗马军团的统帅,但是一想到他和别人相依相偎,又恨之入骨。
      那样刻骨的伤痛,那样矛盾的深爱,外人是一生一世无法了解。
      加尔巴可以抛家弃业地随阿多尼斯浪迹天涯,但是他就不可以。
      因为他是君主,即使他的血液中有着更多的浪漫因子,多才多艺,做个才人真绝代,可惜薄命做君王。
      长长来路,爱得太辛苦,可是爱的潮水还没有退,世间最孤独的君王心,也自然不肯随便给。
      阿多尼斯,也许朕宁愿永远失去你,也不愿看见有人把你从朕身边抢去。
      阿多尼斯啊,朕得不到的最好的至爱,仰之弥高,这一生一世,都已经错失,你和别人在眉目之间传情达意,对朕却执意远离,你以为朕没有看见吗?只是那是,朕还有自信,让你在乎朕,如今……
      阿多尼斯啊,系朕一生心,为什么你还给朕的却只有无限恨呢?也许当初就不该心软的,毁掉你的容颜时也该亲手杀了你,好过你今日被人玷污,却让朕心痛不绝如缕。
      只是,朕一直选择留恋不放手……
      只有为你啊,阿多尼斯,你成了朕心底最绝色的一道伤口。你到底是罗马的骄傲,还是罗马的烦恼?
      一个人要是愿意醉起来根本不可救药,即使明明知道他是一杯苦酒。他也愿意含笑一饮而尽,还觉得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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