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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章四十二 ...

  •   章四十二

      而接下来,一道劫雷自天而下,突然劈到了钟叙北的身上。

      “轰!”
      “轰!”
      “轰!”

      漫天的黑云和闪电,密密麻麻的劫雷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砸遍了整个南天门!

      天地之间瞬间暗淡了下来,天上再次出现两片巨大的劫云漩涡。

      “过来!”

      万念伸出一只手掌,冲着方才翅膀变化而成的暗红色小球大吼道。

      暗红色小球在璀璨的霞光之中围着钟叙北一遍又一遍地转圈,显然它并不想听从万念的命令。

      万念提起全身的真气,全部汇聚于手掌之中,夹杂着滔天的怒气,他大吼着——连坚不可摧的南天门都被他的真气震得微微抖动——“魂晷!请记住你是魂晷!身为魔族神物的骄傲呢!你为何会贪恋旧主?”

      话音才落,一道劫雷不偏不倚地正巧落到了万念的面前。

      万念飞身而起,躲开了劫雷的同时,冲向了南天门之上的钟叙北。

      虽然道行不深的散仙们因躲避劫雷尽数逃开了,但南天门上的上仙们依然屹立不倒。

      他们方才是被突如其来的天劫唬吓到了,再加上钟叙北从头到尾的一反常态——但等到他们听到万念大叫“魂晷”,上仙们便对此事的来龙去脉摸的一清二楚了!

      原来魔族所丢的神物魂晷竟进入了钟叙北的魂魄之中!

      而且钟叙北和万念这一次上天,确是为了将魂晷与钟叙北分离开来——

      至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天劫嘛……

      众所周知,钟叙北和万念都是曾经触发天劫的人,先下两人凑到一起飞上天界,天劫纷至沓来,也实属正常之事。

      上仙们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钟叙北为何要将魂晷从魂魄之中摘除,但是他们却对魂晷的力量一清二楚——如若让万念夺得魂晷,那么八方六界将迎来如何的滔天浩劫?

      简直是闭上眼睛便能联想到尸横遍野……

      在万念冲往钟叙北之时,以太白金星和浴阳真君为首的众上仙不谋而合地接连飞起,纷纷出手!

      伴随着天界一众上仙的出手,星光如雨,照耀长空!

      刀、剑、枪、绫、掌、拳——弥漫着七彩之色,无数流光潇潇雨下,惊涛骇浪、仙气翻腾!

      天界已经许久没有众上仙一齐出手之时了,那般石破天惊,空间险些为之破碎!

      更加让人震惊不已的是,在众上仙的围攻之下,“魔君”万念竟丝毫没有败下阵来!

      他不是神,但却有神的气息!

      只是这一点,便可以让他之于仙家们处在不败之地!

      劫云的漩涡慢慢地盘旋着,且有愈来愈快的趋势——

      天劫并不会给天地之间任何东西面子,任凭你南天门仙气翻腾,劫雷依然滚滚劈下!

      魂晷已经从钟叙北的身体之中摘除——

      从那一刻之后,钟叙北仿佛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的周身满是璀璨耀眼的霞光,他凌驾于南天门的众上仙和万念,以及万念的千军万马之上,微微睁开眼睛,便是一副俯瞰众生的景象。

      但现在有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劫雷……

      如何将劫雷引到诛仙塔之中呢?

      难道只能任凭天意吗?

      劫雷正中诛仙塔他便大功告成,劫雷劈歪了便功亏一篑?

      不是这样的!

      钟叙北在心中怒吼着!

      绝对有其他的办法!

      他要找到!他要找到那个办法!

      钟叙北突然感觉到浑身剧痛,但也只是持续了一下,随后剧痛便成为了酥麻——

      浑身酥麻过后——

      他能明确感觉到自己贴身的衣衫大了一号。

      不对!

      钟叙北想起了万念之前所说的话——强行将魂晷从魂魄之中分开,魂晷便会反噬原主人……

      ……时光回转……

      并不是衣衫变大了,而是他变小了!

      钟叙北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此刻的他指望不了万念,指望不了任何人,他唯有依靠自己!

      “魂晷……”钟叙北轻声细语地对着还在围着他的身体绕圈的魂晷说道,“我的好魂晷,我并不是想要抛弃你,实在是有不得不解决的要事在身……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你是魔族的神物,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的!”

      听到钟叙北的话,魂晷停止了转动,而是静静地漂浮在了钟叙北的面前。

      钟叙北见魂晷能听得懂,简直喜出望外,“你能找到诛仙塔吗?可否将劫雷引进诛仙塔之中呢?”

      暗红色的小球慢慢地长出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

      轻轻地忽扇了一下。

      好像是在回答钟叙北:可以,没问题。

      钟叙北舒了一口气,刚要笑——

      一双细长又枯瘦的手,轻轻地握住了钟叙北面前的暗红色小球!

      魂晷立马发出撕心裂肺地哀嚎之声,钟叙北甚至可以看到魂晷的小翅膀从那双枯瘦的手的指缝之中穿了出来——显然魂晷十分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钟叙北睁大了双眼,转头一望——

      不知何时一位身着灰白色云锦的老神仙飘然而至。

      对方长长的胡子随风微动着,眉眼微弯的样子,活脱脱是个人间的慈祥老人。

      但钟叙北可没有如此的天真——只从对方能轻描淡写地将魔族神物“魂晷”给降服住,便可知对方绝不是池中之物!

      那位慈祥的老人微微笑了起来,有一种故人相逢的感慨语气说道:“转眼之间,我们也有一百多年未见了吧。”

      钟叙北:“…………”

      不好意思,他才二十岁,且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那位慈祥的老人将另一只手轻轻放到了钟叙北的肩膀之上,“这也怨不得你……原先也是天界对你不住——”

      钟叙北:“…………???”

      一脸懵逼!

      那位慈祥的老人眉眼一弯,随后便对下方打的水深火热的千军万马说了三个字——

      “停手吧。”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有力拔山河之效!

      话音落下之时,万念大军和众上仙果然立马原地不动。

      待众上仙看清来人,集体不约而同地深深鞠下一躬,异口同声地高唤道:“太上老君!”

      钟叙北彻底傻了眼。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慈祥老人,竟会是太上老君!

      “各路人马且听本君一言。”太上老君慢慢悠悠地说道,“为了一个魂晷,何必战得两败俱伤呢?现在魂晷在本君手中,哪个想挑战的——”他的目光若即若离地飘向了万念的方向,“此刻便可上前来,谁能将我战败,魂晷便交予谁说,我绝不多说一句废话,否则魂晷暂且放在我处保管,过些时日,待魔族选举出新一任的魔王之后,我便将魂晷送还给魔族。”

      所有人均沉默不言。

      太上老君不怒自威,视线慢慢扫过千军万马,“还有谁是不认同的吗?”

      万念:“…………”

      他当然不认同!

      但是他对此事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毕竟对方是堂堂的上古大神太上老君,他对阵众上仙已然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再加上一个太上老君……

      对方是神,而他却不是,从先天上来说便已败下阵来!

      没关系的……万念心里窃笑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太上老君无法将魂晷吞为己用,迟早要还回魔族的,而魂晷回到了魔族的手中,他再想抢夺不是易如反掌吗?

      而且钟叙北的魂魄已经遭遇了魂晷的反噬——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已经注定,那么接下来……

      他便只等着那位天君大人伤心欲绝的戏码上演吧!

      万念大手一挥——由妖魔鬼怪组成的千军万马纷纷站到了他的身后——他礼貌地笑道:“太上老君您贵为大神,您说的话我当然我怎敢不听呢?魂晷便先暂留你手,我们来日再会!”

      高高在上的太上老君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万念。

      趁着太上老君压阵之时,万念笑意连连地全身而退。

      太上老君和万念说了这会话,劫雷的力道明显不如最开始了,钟叙北的正事可还没办妥呢,现在他求不到魂晷,便只能求助于太上老君了!

      他急三忙四地表达着自己的意图:“老君大人,恳求您帮我一个忙,在下感激不尽!如有来世定做牛做马报答您老人家!”

      “…………”太上老君意味深长地回答,“本君何德何能,如何敢拥有你这般的牛马?”

      “…………”钟叙北不接太上老君的话了,而是自顾自地道,“看在你与枫屿同为天上老神仙的面子上,您大发慈悲帮我们这一次——请将劫雷引向诛仙塔,在下拜谢了!”

      太上老君若有所思了片刻,然后一跃而起!

      在钟叙北、众上仙和万念等大军的目送之下,太上老君跃到云端,并开始召唤起劫云。

      劫云之中翻滚起越来越多的漩涡——

      钟叙北明显能感觉到所有的劫云向他压迫而来,如此强压之下,钟叙北气喘吁吁地弯下了腰,最后跪倒在云团之上。

      而就在此刻,一道惊天动地的劫雷轰然而至!

      钟叙北的喘息越来越急,如若那道劫雷劈到他的身上,他也不用等到缩回娘胎里,就地便粉身碎骨了!

      “轰隆隆!”

      那道劫雷竟在马上劈到钟叙北身上之时,转而朝东北方向狂奔而去——

      钟叙北:“…………???”

      怎么一回事?

      钟叙北抵抗着强大的压力抬头望去——

      只见劫云之上的太上老君手持着一柄精细、泛着银光的长剑往东北方向指去。

      众上仙一见到太上老君手中的长剑,便一齐惊道:“惊天剑!”

      劫雷应该会顺着惊天剑导入诛仙塔吧!

      枫屿有救了!

      但事情当然没有钟叙北想的那么轻而易举——

      不知在何处的诛仙塔突然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引力!

      包括钟叙北、太上老君、太白金星、浴阳真君在内,南天门之上的所有人,均被吸了过去——

      大家尖叫着在一个又一个仙境之间疯狂地穿梭着。

      由于速度太快,气流压迫着他的身体,钟叙北不仅连眼睛都睁不开,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几滴眼泪。

      待这股吸引力终于结束之时,钟叙北方才睁开了眼睛。

      前面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四周弥漫着浓浓的仙雾,令人望而却步。

      从外表上看来,纯白色的诛仙塔从上至下呈现封死的状态,别说一扇窗户了,甚至连一个小孔都没有。

      而太上老君正处在诛仙塔的顶端——身体半蹲半倚着,而惊天剑的剑尖直指诛仙塔的塔尖。

      钟叙北:“…………”

      这是在做甚么?

      “轰!”

      一道劫雷劈了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劫雷恰到好处地劈在了惊天剑精细的剑面之上!

      然后劫雷便被吸进了诛仙塔之中。

      钟叙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当劫雷被引入诛仙塔之中的那一瞬间,诛仙塔外面密布的仙云剧烈地震荡了起来——

      再之后,劫雷便如下起暴雨一般,一道又一道的顺着惊天剑劈进诛仙塔——

      此场面是何等的波澜壮阔!

      不仅是钟叙北,连见多识广的上仙们也个个叹为观止。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随着最后一道劫雷落下,钟叙北和万念引发的双重天劫已经完毕——

      而此诛仙塔周围的仙云几乎被击散,只剩下稀薄的一层仙云尚在游走漂浮着。

      钟叙北的心脏已然提到了嗓子口。

      天劫都结束了,可为何诛仙塔不为所动呢?

      难道他的劫雷力道尚且不足?

      倏然之间,在诛仙塔塔顶的部位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痕——最多两寸之长,粗细不如小指。

      裂了!

      钟叙北握紧了拳头!

      不知道从何处飘来的一道劫雷,突兀地劈进了裂痕之中。

      钟叙北惊了!

      竟还有一道劫雷吗?

      这道劫雷过后,诛仙塔塔顶的裂痕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直到诛仙塔岌岌可危之时,太上老君从塔顶之上飞身而下,喊道:“金甲神人!”

      话音一落,所有金甲神人拉起阵法光罩——铺天盖地的霞光如炽、气势恢宏!

      近乎在同一时间,一道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声贯穿天地!

      从漫天的金白色光芒之中,钟叙北可以看到诛仙塔瞬间炸裂!

      拉起阵法光罩的金甲神人们护得众仙家们完好无损,但自己却被诛仙塔的爆裂之力震出九霄云外去了。

      随着漫天的金白色光芒逐渐消失,钟叙北终于可以靠近诛仙塔——此时此刻的诛仙塔已然完全劈裂。

      无数个祭坛出现在了众人之前,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祭坛消失殆尽,直到剩下最后一个,突如其来的一阵浓郁的紫雾——

      随着紫雾慢慢地消散,人们终于可以看清一位黑发男子坐在祭坛之上闭目养神着。

      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与之前并无二致,但在场的非神即仙,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的气息已经十分的微弱,体内的真元也消损了大半。

      见到那位男子,众仙家齐齐地鞠下躬去,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号:“天君大人!”

      ——能让当年征战天下、开辟六界的枫屿天君消损那么多的真元,可见天帝这诛仙塔的威力有多么的恐怖!

      见枫屿还好,钟叙北便放心了。

      而枫屿已然消损了大半的真元,短时间内必然不再是仪光天帝的威胁——碍于情面,天帝也不会再将枫屿赶尽杀绝了吧!

      钟叙北笑了一笑。

      他的愿望便是如此简单,两个人都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的便可以了。

      紫雾尚在空气之中飘散着,枫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便见到了站在众上仙之后的、并不起眼的钟叙北。

      那个让他情系千亿万年,整日整夜魂牵梦萦的人。

      钟叙北迎上了枫屿的眼神,冲他微微一笑过后,那股又痛苦又酥麻的感觉再次席卷上来,方才已经发作过了一次,这是第二次!

      钟叙北承受不住,直直摔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枫屿突然从祭坛之上消失,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出现在了钟叙北的身旁,并将对方揽进了自己温暖的怀抱之中。

      等到这种难以言说的滋味过去之后,钟叙北喘了喘气,睁开眼便见到了枫屿关切的神情。

      钟叙北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长度——还好没什么变化,但他心知肚明一点,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变小,而是他十八岁到十九岁之时没有怎么长身体罢了。

      枫屿紧紧抱住钟叙北的身体,轻轻吻着他的额头,依依不舍地咕哝着:“莫怕,你有我!”

      说罢,枫屿便抱着钟叙北消失在了天边。

      浴阳真君赶忙唤道:“天君大人,天帝将要传召您,可您……这是要去往何处?”

      枫屿那原本就清冷的声音变得十分冷酷无情,一遍又一遍地盘旋于天边——

      “告诉仪光,莫要派人来烦本天君,否则莫怪本天君不讲情面!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百个我杀一百个!”

      ************************

      岐芝山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几百年来,岐芝山下的岐芝村都是靠山吃山,各家不是行医、便是卖药。

      岐芝村是一座小村庄,许久不曾来过什么外人。

      最近街头巷尾的所有人,甚至连村口的那条大黄狗都知道,几十年来无人居住的“钟家”搬进来了两位长得像天仙一样的男子。

      他们常年闭门谢客,尤其其中有一位喜欢穿紫色衣衫的男子,更是面色冷峻,在他的脸上从未见到过一丝笑容,偶尔听他说句话,那由内而发的冷气,简直能将人冻成个冰棍。

      另一位男子那便更是神秘之极,最多见上过两三面。

      这一天,钟叙北好说歹说说,枫屿才放他出去转悠了一圈。

      路过村头杀猪家,钟叙北住了住脚。

      熟悉的杀猪排挡,熟悉的朱家大门,可早已物是人非了。

      要说这辈子他最对不起谁,那头一位便是朱家的女儿,北海的三公主。

      “小少年,你是哪家的呀?买猪肉吗?我家可都是现宰的猪,保准儿鲜嫩!”

      如银铃般清脆的女子之音,好像在记忆中曾经听过。

      钟叙北彻底愣住了,半晌他才敢将视线落到站在朱家门口的姑娘。

      那恍若隔世的样貌,可不正是当年的朱姑娘?

      见到钟叙北,朱姑娘也愣住了——她的愣住明显和钟叙北不是同一种,钟叙北更多的是惊讶之色,更朱姑娘……

      那便是熟悉的花痴之色了!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小少年,尽管带着病气,那也妥妥的是一位“病美人”啊!

      朱姑娘笑的更灿烂了,“恩?你是哪一家的小少年?长得这般好看!这样吧,今日趁我父亲不在家,我便送你两斤猪肉如何?”

      钟叙北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好。

      “小北!”

      钟叙北转头一看,迎面走来的男子身姿修长、仙气翩翩——正是枫屿。

      枫屿走近,一把牵起钟叙北的手,紧紧地握住,“不是让你在咱们家的前后走动吗?你怎地走到村头来了?”

      朱姑娘看了看钟叙北,又看了看枫屿,突然笑道:“这位帅哥哥我认得,是钟家的——”她又看向钟叙北,“想必你也是钟家的?是他的弟弟吗?”

      枫屿:“…………”
      钟叙北:“…………”

      枫屿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是我的爱人——”

      然后留下表情仿佛被雷劈过的朱姑娘,牵着钟叙北离开了村头。

      钟叙北看了一眼他与枫屿牵着的手——对方的力道之大,仿佛要将的手给捏进骨肉里去——他又抬头看向枫屿,笑了笑,“你何必要对她说实话呢?我现在看起来至多十一、二岁,回头怕是让朱姑娘以为你相貌堂堂,却是有恋童怪癖呢~”

      枫屿从鼻孔之中冷哼了一声,“我管她呢!我又没说错!”

      钟叙北:“…………”
      竟无言以对。

      好像事实也是如此……

      “你要吃甚么?”两个人已然走到了小市场上——岐芝村是个小村子,即便是最大的市场,也没有太多人,商户也就那么十几家——枫屿指了指面摊,“要不要吃肉饼?”

      “不!”钟叙北摇了摇头,却往卖糖葫芦的摊点指去,“我要吃冰糖葫芦~”

      枫屿:“…………”
      他的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魂晷反噬的威力连他也无能为力,拼尽全力也只能让钟叙北每次发作的间隔长一些,痛楚减少一些。

      而随着年纪越来越小,即便钟叙北尚有从前的记忆,但小孩子的天性也越来越明显。

      如果这是放在以前,钟叙北会像小孩子一样,他会多么的高兴啊,可现在…………

      一言难尽。

      “我要吃冰糖葫芦!我要吃冰糖葫芦嘛~”钟叙北已然闹了起来。

      枫屿在无奈地叹气,心中都快要滴出血来了,表面上却还得笑着应对钟叙北,“好好好,给你买冰糖葫芦——”

      枫屿掏出碎银来,买了好几种口味的冰糖葫芦。

      回家的路上,钟叙北美滋滋地吃了一串又一串。

      都吃完了之后,他还舔了舔嘴唇,这才想到了朱姑娘的事,“小枫屿,你说朱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变回北海三公主了吗?”

      “谁知道。”枫屿冷冷淡淡地回答,“大概是情劫没渡完吧。”

      钟叙北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

      枫屿竟然会不知道?
      还用了“大概”这样模棱两可的字眼?

      钟叙北转念便想通了——他与朱姑娘之前的那些过往,让枫屿不放在心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概他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实情吧……

      回到家,钟叙北在院子里玩球,枫屿则在屋子里做饭。

      一开始钟叙北简直眼珠子都要掉进锅里了!

      枫屿。
      天君。
      厨房。
      灶台。
      切菜。
      做饭。

      钟叙北:呃呃呃…………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相当的难以置信!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在一起住的时间久了,钟叙北反倒是觉得枫屿切菜的样子又漂亮又性感的……

      钟叙北:违和感你别走!!!

      钟叙北玩球玩的大汗淋漓的,枫屿推门出来叫他。

      钟叙北吧嗒吧嗒地跑了过去。

      枫屿一把抱住钟叙北,摸了摸他一脑袋的汗珠,便无奈地笑道,“你这样子如何吃饭?先洗洗澡吧——”

      钟叙北反抱住枫屿,撒娇道:“你给我洗~”

      枫屿微笑着挑了挑眉。

      热水都是早已煮好的,很快枫屿便调好了一盆温水——因为怕引起方圆千百里生灵的不适,枫屿一下界来便封印了自己的神格和真元,能自己动手便尽可能的不用法力,不然生灵们会被枫屿吓的惴惴不安的。

      枫屿将钟叙北的衣衫都脱了,抱起他放进了浴盆里。

      钟叙北听话地盘腿坐在盆地,双手搭在盆边。

      枫屿拿着一块软绵绵的毛巾在温水中洗了洗。

      之后,钟叙北便一动不动地任由枫屿为他擦着身体。

      枫屿:“抬胳膊。”

      钟叙北抬起两只胳膊。

      枫屿:“转过去。”

      钟叙北转过身去。

      枫屿:“低下头。”

      钟叙北低下头。

      枫屿:“站起来。”

      钟叙北站起来。

      枫屿的毛巾在钟叙北的关键部位的四周擦着。

      钟叙北:“…………”

      虽然他现在是小孩子的身体,可是他还是有羞耻心的好不好!

      这小小的东西,一点都不威武!
      他的颜面何存!

      枫屿慢慢地擦着,嘴角的笑容慢慢地隐藏不住了。

      钟叙北立马坐进浴盆之中,水花飞溅——枫屿躲了一下,同时笑容彻底绷不住了。

      钟叙北气呼呼地叫道:“笑甚么笑!你不许笑!”

      “凭什么不许我笑?”枫屿笑了出声,“你知道我在笑什么呢?”

      “还不就是……还不就是……还不就是那个……”
      钟叙北憋得脸蛋都红了,实在说不出口。

      枫屿故意撩起一捧水泼到钟叙北的脸上,“哪个呀?!”

      “哼!”钟叙北气得直冒烟,咬牙切齿地说道:“好罢,你要笑便笑,我迟早有一天要让你知道厉害!”

      枫屿挑眉“哦?”了一声,“你的小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便是想你在想的东西!”

      钟叙北一句话便将枫屿怼得没声了。

      好罢,天下乌鸦一般污……

      谁也别笑话谁了……

      洗澡的小插曲过去,钟叙北和枫屿便吃起了饭——枫屿当然不用吃饭,但钟叙北需要补充能量。

      晚上,他们便上床睡觉了。

      枫屿当然彻夜未眠——钟叙北的魂晷反噬开始了。

      在他的帮助之下,钟叙北的痛楚减少了不少,但不可避免的,他又变小了。

      又过了大半个月,钟叙北已经是六岁的心性和样貌了。

      成了如假包换的小孩子,钟叙北变得更加难伺候了起来……

      挑食——不吃肥肉,不吃瘦肉,非要吃肥瘦得当的。

      事多——不坐床上吃,不坐地上吃,非要坐枫屿身上吃。

      毛病——不拿筷子吃,不拿勺子吃,非要枫屿亲手喂着吃。

      枫屿只好坐在床上,面前摆放着一个床桌,上面摆放着他亲手做的家常菜,然后一口又一口地喂着依偎在他怀中的钟叙北。

      仔细算算……

      魂晷的反噬今天晚上便又要开始了。

      钟叙北即将要变成五岁了……

      他与他与世无争的二人幸福时光,如此绝望、如此短暂,如今也即将要走到尽头了——

      晚上钟叙北的魂晷反噬之后,枫屿亲手喂他喝了一杯天君宫的琼花酿,便抱着他,哄唱了一首小曲,五岁的钟叙北很快便睡着了。

      枫屿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

      未来的日子会怎么样呢……

      甚至连他也感到了迷茫。

      突然从天而降一阵熟悉的仙气,枫屿将钟叙北轻轻放在床榻之上躺好,便走到了院子之中。

      从天上下界而来的正是琰注元君。

      琰注元君身下的浮云刚一消散,便长跪于地,轻声唤道:“天君大人!”

      枫屿轻描淡写地应道:“恩,起来吧。”

      “多谢天君大人。”琰注元君直起了身。

      琰注元君偷偷瞟了一眼枫屿的脸色,见十分正常,便才悄声道:“天君大人,带孩子的感觉如何?”

      “还是蛮有趣的。”枫屿云淡风轻,“主要是他,只要是他,无论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好。”

      “…………”琰注元君猝不及防地被秀了一脸恩爱,尤其是如今这般恋爱状态的枫屿天君简直见所未见、闻若未闻……他缓了好半天才道,“钟叙北这次可闯了大祸了,虽然天帝囚困天君大人的事天界众仙家心知肚明,但没人敢端上明面上来说,如今都捅了出去,天帝自知理亏——”

      琰注元君顿了顿,“再加上,用惊天剑将劫雷导入诛仙塔的是太上老君……天帝目前怎地也不敢将天君大人和老君大人一同打沉的……于是便不了了之了。”

      枫屿冷傲地哼了一声。

      琰注元君感叹道:“只是没想到他对天君大人您竟这般真情,连魂晷反噬都不畏惧,天君大人为他所做的一切也算是有回报了。”

      “…………”枫屿默默地抬头看了看挂在天上的明月,“回报?也快要到此为止了吧。”

      琰注元君也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会变回去吗?”

      枫屿没有直接回答琰注元君的问题,只是略微有些惆怅的神情,“我竟不知将魂晷放进他的魂魄之中,究竟是对与不对?”

      “……如若我没有放的话,他如今也不会遭到魂晷的反噬……我如此精打细算步步为营,竟没想到还是会有这一天……”

      “天君大人。请您恕下仙无礼——”琰注元君微微鞠了下躬,“您知他本不是凡人,他也不会永远作为钟叙北存活于天地之间,天君大人,即便没有魂晷反噬,也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属于他的时间已经到了,这是天意如此啊。”

      枫屿冰冷的眼眸之中泻出了一丝忧愁,突然之间,屋子内传出了翻动之声。

      枫屿和琰注元君一齐望去——

      只见小小的钟叙北趴在窗边,奶声奶气地说道:“琰注元君,你过来啦?”

      琰注元君礼貌地行了个礼。

      “你怎地醒了?”枫屿问道。

      “我……”钟叙北慢慢悠悠地打了个嗝,“我想撒尿尿~”

      “好。”枫屿应着,“你自己穿上鞋子。”

      钟叙北笑嘻嘻地“嗯”了一声。

      琰注元君:“…………”
      这孩子啊……果然不是谁都能带的……

      枫屿没什么情绪地对琰注元君说:“你先回去吧,用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再相见的。”

      琰注元君又给枫屿跪了一下,便腾云驾雾,飞快地离去。

      枫屿抱着钟叙北撒完尿,顺便还看了会夜空。

      又是大半个月过去,钟叙北已经回到了一岁的婴儿时期。

      枫屿整日抱着钟叙北,连一刻都舍不得放手。

      婴儿时期的钟叙北吃不了食物,只能吃奶水。

      别说小小的岐芝村内如今没有奶娘,连方圆五十里内都没有合适的奶娘。

      枫屿便只好抱着钟叙北,每日徒步走上三个时辰,去往更远的村子,找一位刚生了孩子的年轻母亲喂钟叙北。

      在魂晷反噬的最后一天,枫屿都没有抱钟叙北去吃奶,一整天都只管呆坐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地抱着小小的他。

      黄昏已逝,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天边。

      岐芝村的四周突然魔气冲天,万念率领着千军万马赶了过来。

      枫屿一如既往地坐在床榻之上抱着钟叙北,甚至连屋子的大门都没有踏出半步。

      “天君大人!”
      万念得意洋洋地吼道,“我算的时日没错吧?今晚便是钟叙北回到娘胎的时刻吧?”

      “多么伤心呦~我们的天君大人!身为开辟六界的天地律法之神,却连心爱之人的小命都保不住!空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的滋味如何?”

      “钟叙北是被魂晷反噬的哦~您是没办法替他找回魂魄轮回的哦~”

      “他便要从此彻彻底底地消失于天地之间了哦~”

      万念说了一通,可钟家的屋子之中鸦雀无声。

      “还是那么能沉得住气啊,我们的天君大人——”

      万念刚说完这句,天边突然仙气皑皑——原来天界的众仙家也算得到今日是钟叙北被反噬的最后一天。

      仙家们也赶来了,虽然各怀鬼胎,但钟叙北当日在南天门之上,除魂晷、召天劫救枫屿天君的壮举可历历在目呢。

      有的是真想送他一程,有的是想看热闹。

      “时间到了!”
      万念兴奋地叫道。

      枫屿怀中的婴儿钟叙北突然之间口吐白沫。

      然后,钟叙北消失了。

      枫屿呆呆地垂下了自己的双手。

      一阵树叶震动声响,众人闻声抬首高望,只见一轮冰冷的圆月挂在天边,如怨如泣,无限凄凉。

      忽然从岐芝村歪的一片竹林深处飞出一群群的乌鸦和蝙蝠,如黑墨泼在素白的软纸上一般,渲渲染染晕成漆黑一片。乌鸦蝙蝠长长的哀叫声又如静湖上荡起的层层涟漪,打破冷月的桀骜平静。

      成群的乌鸦与蝙蝠,好似有灵性一般,排着队,团团缠住万念和他手下的千军万马。乌鸦啄人,蝙蝠吸血,此时万念的手下哀嚎声已连成漫天一片。

      紧接着,一阵冰冷到让所有人瑟瑟发抖的狂风刮了过来——

      如同冰霜世界降临,寒冷刺骨。

      八方六界,能如此冰冷又狂暴的风,唯有忘川河上的风!

      狂风之后,是扑面而来的刺鼻花香——

      血红血红的花瓣如细雨般从天空盘旋而下。

      众人伸出手接了一朵,定眼一看,正是来自幽冥地府,那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忘川河,黄泉路,彼岸花……

      枫屿慢慢地从屋子之中走了出来。

      一朵血红的彼岸花轻轻地飘落到了他的鼻尖之上。

      万念身后的千军万马之中,将近一半是鬼族之人,这一刻他们惊恐地跪伏在地,惧怕又虔诚地高叫道:

      “鬼君大人!”

  •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鬼君大人来了!!
    超级奶爸枫屿天君带了半天孩子23333…………
    最近的我好勤奋啊!!!我勤奋起来连自己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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