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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心事 ...


  •   十三阿哥载桓是为数不多的几位没有封号的皇子,只因为生母是畅春园中的一位宫女,且又在临盆时难产死了,故而载桓并无外亲支撑,自然也不得宠。虽然后来被元妃收养,但是元妃也有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儿子,怎可能对自己全心全意?这一点,载桓自小便明白。
      载桓从小便比别人懂事,没有额娘,自然深知人间冷暖。在后宫之中,母亲的地位往往能决定着皇子的命运,像他这样无娘的孩子,只能依靠自己。
      载桓是直到今年才被皇上派去管理刑部的,只因为如今刑部不受重视,又没有什么油水,且是得罪人的地方,其他皇子都不愿意碰,这才轮到了载桓。载桓却不挑剔,欣然领了这份差事。载桓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无法和皇上提要求的,皇上能给他一份差事,便已是万幸。他这样不争不抢的性格,在朝堂之中也算是一股清流。虽然不像其他皇子一样惹人注目,倒也没人对他反感。
      所以今天皇上笑着问他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载桓毕恭毕敬地说:“全听皇阿玛的安排。”
      载桓是在南书房外遇见皇上的。只要无事,载桓每日都要进宫给元妃请安。这些天,他园中的草莓成熟,他特意挑了些好的,给太后、皇上、皇后和元妃送去。只是以他现在的处境,不好亲自送到皇上跟前,便由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万德全转交。
      皇上每年都要亲事农桑,做天下之表率。吃到了儿子亲手中的草莓,自然高兴。
      从元妃宫中出来,载桓都会从南书房外路过。
      载桓遇到皇上的时候,皇上正迈着悠闲的步子从慈宁宫的方向往南书房走,身后还跟着皇后。
      载桓忙上前请安,皇上对他赞许地点点头,笑道:“草莓很好吃,改日朕也想去你的园子看看。”
      “皇阿玛喜欢,随时去便好。过两日园中的桃子便熟了,皇阿玛带着皇额娘去尝尝鲜。”
      “你还种了桃子?”皇上兴致盎然。
      “儿臣种了桃子、李子,还种了些苹果,夏秋时,儿臣的园中瓜果飘香,皇阿玛可以去坐坐。”
      “好好,那就说定了。”皇上笑了笑,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后,“对了,载桓也未成亲,你这个当皇额娘的也应替他张罗张罗才是。”
      皇后微微颔首,“载桓的事向来都是元妃妹妹张罗的,是臣妾疏忽了。”
      皇上的脸上微微显出愠色,“的确是你的疏忽,你身为皇后,后宫的事难不成还要分给别人管吗?”
      皇后低着头,脸上泛起一阵红白。
      皇上不再看她,而是笑着看向载桓,“你可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别管是哪家的女儿,皇阿玛帮你说去。”
      载桓红着脸摇摇头,“儿臣从未想过这事,一切都由皇阿玛做主。”
      皇上未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南书房。皇后紧随其后,却被万德全拦阻,“皇后娘娘请回吧,皇上要批着折子了。”
      皇后略显尴尬地点点头,便起驾回宫了。载桓目送皇后走远,也出了宫去。
      皇上在奏折上批注了几个字,便将笔丢在一边,问万德全,“载桓今日怎么会刚好在南书房门口路过?”
      万德全想了想,说道:“十三爷每日都来长春宫给元妃请安,出宫的时候自是要路过南书房的。”
      皇上点点头,又微微笑了,自语道:“皇后为了载沣,好说歹说地跟朕讨去了一个程馥雅。可我主动去问载桓可有喜欢的姑娘,他却说自己从未有过那个心思。这两个人还真是完全不同啊。”
      载桓回到郊外的宅子之后,便听说了皇上给载沣指了婚,指的便是程廷敬的嫡女程馥雅。载桓站在窗口,看着天上的一轮朗月,紧紧地皱着眉头。他暗自思量,程馥雅?为什么非得是程馥雅呢?
      元妃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皇后非要让程馥雅做自己的儿媳妇呢?只是稍稍想了片刻,元妃心中便有了答案。这个答案实在浅显,关键看是否能够看破。
      程廷敬与两广总督康定海不光是至交,而且还是儿女亲家。如今朝堂之上能与征远大将军乌拉那拉远善抗衡的便只有康定海。他们两人一个统帅陆军,一个统帅水师,朝廷的军费就那么点,多分了你,便少了我,所以两人一直不和。
      程廷敬主张加强海防,可是西北战事不断,皇上还要仰仗乌拉那拉远善。但是程廷敬是个死脑筋,他每每上书主张削减西北军军费,都会让乌拉那拉远善恼火一番。所以,乌拉那拉家定是希望能得到程廷敬的支持,而程廷敬那老东西的命根子便是他的宝贝女儿程馥雅。
      如果程馥雅成了载沣的福晋,程廷敬总要有所顾忌的,如果幸运的话,或许康定海也会成为乌拉那拉远善的人。
      这就是皇后的打算,她是在为乌拉那拉家的未来谋划。只是皇上也不傻,既然是元妃都看得透的道理,皇上绝无理由看不透。
      皇上一定是觉得,就算程馥雅嫁给了载沣,他也有控制全局的能力,况且儿女亲家这种东西看得重便极重,看得轻也极轻,算得了什么呢?
      元妃想了想,便觉得宽心了。皇后这么急功近利,把自己的目的都摆给皇上看,实在不够明智。怪不得太后早就叮嘱过元妃,乌拉那拉家的姑娘不足为惧。
      我是傍晚的时候得知赐婚的消息。爹把我叫到他的书房,一脸沉郁地对我说:“如今是躲不掉了,皇上已经下了赐婚诏书,你与睿贝勒的婚事定在了庆贝勒之前,就在两个月后。”
      我立刻便傻在了那里,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站立不稳,扶着桌子才勉强站住。
      “怎么?难不成皇上就不问问你是否愿意将我嫁给睿贝勒吗?”
      爹苦笑着摇摇头,“你当皇上是谁?他决定的事,还用得着和我商量吗?”
      只觉得脸上划过两行清泪,我不住地摇着头,“我不嫁,说什么我也不嫁,我有喜欢的人,我才不嫁给载沣。”
      爹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这事已经由不得你了,你在房中好好等着吧,过些日子会有宫中的礼教姑姑来教你皇家礼仪。”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中的,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哭。我知道敏慧和出月在身边劝我,但根本不记得她们说了什么。我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载煦,如今都有了赐婚诏书,载煦却一直也不露面,那曾经的承诺都算什么?
      他明明说要娶我做侧福晋,哪怕是侧福晋,只要能在载煦身边,我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在,连这最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更可悲的是,载煦竟然不露面了,他难道不知道赐婚的事?还是就想故意躲着我?
      载煦在喝酒,他已经喝的酩酊大醉,却依然把着酒坛不愿松手。烛火跳动,屋子里满是酒气,载煦盯着手中的酒杯,那白玉杯子在烛光里莹莹剔透,他在那柔和的光线中,看到了馥雅的脸。
      那张脸,自从初次相见,便觉得似曾相识。
      自然是似曾相识。小时候,文渊阁大学士程廷敬在宫中教众阿哥读书,载煦与载沣、载桓都曾是程廷敬的学生。皇家最是尊师重教,每年除夕、上元,皇上举办国宴,程廷敬都会携女入宫。只是那时候的馥雅还小,她却未必记得见过载煦。
      后来程廷敬不再于太学任职,每年国宴,程廷敬也就不再带女儿入宫了。载煦也渐渐忘了那个叫做馥雅的女孩儿,直到那日在太后处遇见。
      程馥雅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样子,却依然带着儿时的气息。载煦起初并未觉得她有什么特别,可是后来两人在西山相遇,他的心就鬼使神差地挂在了程馥雅身上,怎么也忘不掉了。
      她也明明是喜欢自己的。载煦拿起酒坛,大口大口地灌下半坛。酒,辛辣,穿过食道,在心口留下一片火热,却让眼泪喷涌。载煦哈哈大笑,那笑声里满是无奈与不甘。
      纵是天之骄子,也有许多无奈与不甘。当他得知皇上已经为载沣与程馥雅赐婚之后,载煦第一时间去了慈宁宫,元妃不许他再见程馥雅,可是太后最疼他,总会为自己想想办法。
      太后正在礼佛,深沉的檀木色让整个慈宁宫都显得暮气沉沉。载煦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太后缓缓地捻着念珠,并未看他。
      载煦垂手而立,不敢动也不敢做声,只是静静地等着。从日薄西山,等到星月初上,太后依然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载煦的腿早已经酸了,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可是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等着。
      太后终于抬眼看向他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所以故以让你独自站一会儿。想来你现在也应该想通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载煦眼中含泪,强忍着抹了一下眼角,说道:“皇祖母,我心痛如绞。”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载煦来到太后身边,太后摸着载煦的脸,载煦落下泪来。
      太后将载煦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想哭就哭吧,只是记得,这将是你最后一次落泪,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必将能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从此以后,你便忘了程馥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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