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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离开 ...


  •   出月给我端来一碗参汤,我把书放下,并未理会那碗参汤,而是侧身拿起银剪,剪了剪跳动的烛苗。
      出月说:“小姐,天色不早了,也该休息了。”
      我问她:“事情都办妥了?”
      “小姐放心,馥佩小姐走的时候没人看见。”
      我轻轻叹了口气,便转头睡下了。只是心中有事,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直到天明之前才迷迷糊糊睡着。
      只觉得刚睡着,便听敏慧叫我起床,“小姐,该起来了,老爷叫你到前堂去呢。”
      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见已天色大亮,知道时辰不早了,便让让敏慧为我梳妆。出月为我端来早膳,我自是没什么胃口,只是浅尝了几口。
      出月说:“刚刚三小姐房里的菊儿来问馥佩小姐可起床了吗,我按小姐的吩咐,告诉她馥佩小姐还没醒。我看她神色慌张,怪可怜的。”
      我没说话,过了半刻,问她:“信可放好了?”
      出月道:“放好了,只是……”她神色犹豫,“等王夫人知道,定会跟小姐撕破脸。”
      我瞥了她一眼,神色自若地拿手绢擦了擦嘴,“我们早就撕破脸了,不差这一回。现在关键是要拖住她,她要是找到馥佩可就前功尽弃了。”
      敏慧为我理着衣襟,轻声说:“宋公子来了,不过馥佩小姐此刻却没回来,想是事情成了。”
      我点点头,“我倒是佩服宋易知。”转念想起载煦,叹息道:“也不知道载煦是个什么主意。”
      敏慧握住我的手,“小姐就不要忧心了,庆贝勒不会不顾小姐的。”
      我长吁一口气,眼巴巴地盯着窗外梨树上落着的麻雀,自语道:“要是载煦有宋易知一半爽利,纵是天涯海角我也愿与他去的。”
      前堂传出欢笑声,我在屋外做了一个深呼吸,便挑帘进去。月姨娘忙迎上来,拉起我的手,笑容满面地说:“怎么才过来?刚才还说到你呢。”
      她推着我走进里面的暖阁,笑道:“咱家二小姐来了。”她又伏在我耳边,朝坐在一旁的年轻男子努努嘴,“这位是宋公子。”
      我特别讨厌月姨娘故作亲密的样子,瞪了她一眼,甩了甩被她弄皱的衣袖,对奶奶和爹行了礼,便坐在一旁悄悄打量宋易知。
      难怪馥佩对他倾心,这宋公子虽说是书生模样,却透着一股浩然之气,有阳刚英武之感。
      我正想着,奶奶笑着说:“你看这两个孩子,真是般配,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
      爹也附和道:“果然不错,我看改日便请嫂夫人来府上坐坐,这件事就定下来吧。”
      宋易知正襟危坐,听见这话竟没有一丝反应。我佩服他的定力,对奶奶说:“馥佩没来,所以奶奶和爹才这样觉得。馥佩若是在,比我更般配。”
      王夫人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此时定睛看向我,眼眸里是刺骨的寒光。我也用目光回敬了她,接着说:“想来宋公子这般优秀,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
      爹皱眉瞪了我一眼,“休得无礼。”
      我这样便无礼了?接着来还有更无礼的呢。我没理会爹的不悦,而是看向宋易知,“宋公子可有喜欢的人?”
      宋易知吸了口气,站起身向奶奶、爹和王夫人行礼,“晚辈感谢程伯伯今日相邀,今日我来有话与伯伯说。”
      “但说无妨。”
      宋易知复行一礼,“我与贵府三小姐心意相通,我早已经立下誓言,此生非馥佩不娶。”
      “你说什么?”爹死死地抓着椅子的把手,指节泛白。奶奶已惊得捂住胸口。王夫人啪地一声拍着桌子站起身来,“你怎敢如此无礼?”
      宋易知面不改色,我则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子,浅浅地喝了一口。
      王夫人强忍着怒火,缓缓地向奶奶和爹行礼,“我有些不适,先回了。”
      爹朝她挥挥手,王夫人走过宋易知身边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宋易知却神色如常。
      爹揉着太阳穴,似极为头疼,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道何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死得早,这些话难不成没人与你说?”
      宋易知挺起胸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什么不对?我倒是觉得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不应该。”
      爹铁青着脸,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胡闹,婚姻大事哪能由自己做主?不曾想天临兄竟养出你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儿子。”
      “程伯伯,我爹如何教育我,还轮不到你来指教。君子坦荡荡,我宋易知绝不做违背良心的事。”他利落地双手抱拳,转身便走。
      我看向他的背影,心中只蹦出两个字,帅气!
      待宋易知离开,我也起身向奶奶和爹告辞。奶奶和爹还在震惊中,没有返过神,自然也没有功夫理我。
      出月一直在前堂外的门廊等我,见我出来便凑了上来,便小声说:“小姐,刚才王夫人出去,脸拉得老长,像是要把人给吃了。”
      我冷笑,“谁理她,咱们去花园逛逛。”
      我们来到花园中,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候,空气里带着初春的清香。我坐在游廊上,闭着眼睛晒太阳,阳光和煦,很是舒服。不一会儿,我听见有匆匆的跑步声越来越近,睁眼看去,是敏慧来了。
      敏慧跑到跟前,气喘吁吁道:“小姐,王夫人在院子里责打菊儿,打得极惨,估计一会儿便要去咱们院子找你了。”
      我站起身来,掸了掸裙子上的灰,伸了个懒腰,说道:“咱们回房等她。”
      出月跟在身后,心事重重,小声问:“小姐,王夫人会不会打死菊儿啊?咱们过去看看吧。”
      “不去。”我拍拍她的胳膊,宽慰她,“王夫人只是拿菊儿出气,估计她现在想弄死的人是我。”
      回到房中不一会儿,王夫人果然便来兴师问罪了,与她一同来的还有月姨娘和爹。月姨娘幸灾乐祸地站在远处。王夫人一脸怒气地站在爹身边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我,像是想用眼神杀死我。
      爹怒火中烧,却还尽量保持着克制,他问我:“你可知道馥佩去了什么地方?”
      我做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敏慧和出月,“馥佩不是早晨起床后便走了吗?”
      敏慧上前一步,行了一个万福,“回老爷的话,馥佩小姐昨夜便睡在小姐房中,今早小姐去前堂之后才起,起床后便走了。至于馥佩小姐是回自己房中了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奴婢便不知道了。”
      王夫人怒吼:“撒谎!一定是馥雅将她藏起来了,菊儿你来说。”
      菊儿战战兢兢地来到爹跟前,“昨天早上小姐便来找二小姐,一天都没离开,晚上便说要在二小姐这儿睡,让我明天早上再来接她。我今天一早便过来接小姐,出月姐姐说小姐还没起床,让我在偏厦等着。我等了好久,也没见小姐出来,便自己去正房看,这才发现正房里根本没人,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爹沉着气,紧握着拳头,“馥雅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不知道,估计是馥佩故意躲着菊儿。她昨晚睡在我这儿,今早我出门的时候她还没起。腿长在她自己身上,她要去哪儿我怎么管得住?再说了,我又犯不着看着馥佩。她去哪儿了,得问她娘啊。”
      王夫人咬着嘴唇,胸口快速起伏着,她扬起胳膊,“啪”地一声扇了我一个耳光,我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便牟足了劲儿,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王夫人没料到我会打回来,她捂着脸错愕地看着我。我冷冷地笑着,目光中满是不屑,我说:“你女儿丢了,不想想她为什么跑,反而到我这里来撒野。你可知道,馥佩昨晚对我说了什么?她说她恨你,再也不想见到你。”
      王夫人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我接着说:“昨天馥佩便一直怪怪的,心情很差,我劝了她很久,也没什么起色。”
      还没等我说完,爹的巴掌已经落在了我的脸上。他手劲儿极大,我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敏慧和出月跪在地上过来搀扶我,两人早已落泪。我只觉得一阵耳鸣,却强忍着没哭。
      王夫人扒着爹的胳膊,痛哭着:“馥佩多乖的孩子,怎么会自己离开?定是受了恶人教唆。”
      我冷笑,“教唆两个字我可担待不起,馥佩是被谁逼走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那人不是我。”
      王夫人把馥佩写的信塞给爹,“老爷,你看看馥佩写的东西,这种话断断不是馥佩说的,定是有人假冒。”
      爹拿着信,只是扫两眼,便将信揉成一团,转身给了王夫人一个耳光,“你早就知道馥佩和宋易知的事情对不对?”
      王夫人捂着脸,眼泪滚落,手指不停地颤抖。那样子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无尽凄凉。
      我冷眼旁观,心底翻出几多愁绪,王夫人的这一生都在为女儿活,如今女儿却离她而去,也真够可悲。
      爹怒吼:“你既然知道馥佩和宋易知相好,又为什么撮合宋易知与馥雅?”
      王夫人只是面无血色地发抖,并未说话。爹深深叹了口气,仰起脸,“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他又看向我,目光没有刚才的严厉,“不管因为什么,你也不该对长辈动手。这两日,你待在房中闭门思过。”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王夫人在下人的搀扶下也离开了,月姨娘走在最后,走到门边时,她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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