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尽》半夏芸香

5、老王爷

　　“我当是谁这么大来头呢，非要曼殊姑娘不可，原来是皇叔啊。”齐安王一进门就阴阳怪气地开口，“皇叔在上，辛祈有礼了。”

　　“原来是齐安王啊，既然来了那就坐着吧。”一个肥胖臃肿的男人挥了挥手，挂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脸上的肥肉随着那笑容一颤一颤的，在烛光下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油光满面。

　　原来，这皇室中人，也并不是每个都长得这般好看。涟漪强忍下不适，赶紧移开了目光，却发现安平王竟也正这屋子里。她这一转头，正好和他的视线对上。

　　这到底是行礼还是不行礼呢？涟漪心下纠结不已。摸了摸鼻头，想着他们本就是来找麻烦的，索性也不行礼了，装作没有看见安平王不悦的神情。

　　“这位姑娘是？”老王爷这时也发现了涟漪，指了指她，向齐安王问道。

　　“太子妃的妹妹、科贝伦一族的公主，涟漪。”说完，齐安王径自坐到了曼殊身边，就着她的茶杯喝了口茶。

　　果然，老王爷见状，此刻脸色也变得微微不自在起来。可又碍于涟漪在场，不好当面发作。涟漪想了想，还是跟着齐安王坐了下来。

　　“难得大家今天都聚在一起，不如让曼殊姑娘唱一曲吧。”看见老王爷的脸色越来越黑，安平王连忙出来打圆场。

　　然而辛祈却并不领情，眉毛轻轻一挑，身体直接靠在了椅背上，“八弟，这怕是不行了。曼殊姑娘以后只会为我一个人唱。”

　　此话一出，在场人皆是一惊。老王爷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身子气得直哆嗦，而安平王则是满脸严肃地看着他，就连曼殊都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涟漪愣了愣，她再不懂这皇族纠纷，也明白了齐安王刚刚那话的分量之重。这不仅是将曼殊划到了他的羽翼之下，更是直接和老王爷结下了梁子。

　　“嗬，辛祈你可想好了？”老王爷冷声问道，身上的赘肉不断地抖动。

　　“这是自然。”齐安王一改之前的戏谑，眼里全是认真，再无其他。

　　“那曼殊姑娘呢，自己什么身份可还记得？”老王爷话头一转，眼神直接扫到了曼殊身上，凌厉无比。

　　“我刚刚似乎忘记说了，我和曼殊姐姐一见如故，便认她做了义姐。”涟漪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人听得明白。科贝伦公主的义姐，这身份可比一个戏子值钱多了。

　　“好！好！好！本王还有事，恕不奉陪！”老王爷气得瑟瑟发抖，直接甩门而出。

　　“四哥，你何必跟皇叔闹翻呢？还有涟漪，这趟浑水你本不必要淌的。”安平王焦急地责问道，低声咳嗽了几声，白皙的脸上多了几分不正常的潮红。

　　“此等虚与委蛇之事，我是万万做不来的，比不上八弟你面面俱到、八面玲珑。至于涟漪的事，八弟何时还成了老妈子了？”一番话说得安平王羞愧难当，这话明里暗里都在嘲讽他阿谀逢迎，又多管闲事。

　　涟漪看着安平王那样，只觉得不忍心，觉得这人身形更加单薄了，仿佛纸片般易碎。

　　这帝王之家，最难两全。太子辛明、齐安王辛祈，这两人都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在他们之下，安平王辛睿太过黯淡了。他若不是做事滴水不漏，至今怕也还是个没有名分的普通皇子。

　　思及此，涟漪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帝王之家，又有谁是好过的呢？

　　“涟漪小姐，你可回来了，太子、太子妃在屋里等你好久了。”一进门，夏荷就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

　　涟漪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连太子都在，只怕今日她是再难蒙混过关了。

　　一进屋，涟漪就看见太子在作画，而太子妃在一旁研磨。两个人见她进来，一句话都没有说，似乎跟完全没有看见她似的。涟漪心里暗暗叫苦，只得站在一旁干等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涟漪浑身都开始难受，特别是腿，早已酸疼难耐。

　　太子终于抬了抬眼眸，放下了画笔，对着涟漪开口道:“过来，看看这幅梅花画得如何？”

　　涟漪偷偷看了看云薇，发现她根本不看她，心下一阵叫苦，只好硬着头皮应了声好。

　　“画得真好！”然而涟漪一见到那幅梅花图，就被它深深吸引了，简直就像是梅花活了般，她甚至觉得都有股清香从画中传来。她以前只知太子出身军旅，一身铮铮战骨，没有想到，这丹青竟能绘得如此栩栩如生。

　　“你可知为何要画梅花？”太子缓缓开口，

　　“梅花傲骨嶙峋，不惧严寒。凛凛冬日，百花凋谢，却只有它敢于怒放。”涟漪想了想，说了个自认为正确的答案，没想到却看见云薇在一旁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

　　难道说得不对？涟漪怔在了那里，愣愣地看着太子。

　　果然，闻言，太子就抬起头来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里直发怵。

　　“错。寒梅虽美，却美得太过极致。即使它本无意争春，却也引得了群芳嫉妒。涟漪，难得道你也想效仿这寒梅，在凛冬里一枝独秀吗？”太子声音不大，每一字每一句却都重重地敲在了涟漪心里。

　　涟漪身形微微一颤，这是在警告她做事要懂得收敛。心下一冷，她竟不敢抬头看向太子。那人的气场太过强大，即使他一句话不说地站在那里，你都能被他的气势所压倒。

　　“涟漪……不敢。”涟漪颤颤巍巍地开口，低下了自己的头。

　　“这幅寒梅图你拿回去挂在房中吧，望你日后行事多多思量。”一直没有说话的云薇缓缓开口，将那副画卷递到了她手中。而后转身对太子笑了笑，“时候不早了，太子，云薇伺候您就寝吧。涟漪你也早点去歇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涟漪看了眼云薇，投去了个感激的目光。对两人行了个礼，就急急忙忙地告退了。

　　“你这么惯着她，就不怕她真的闹出什么乱子。”太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云薇，面无表情。

　　“她虽行事随心所欲，却还是有分寸的。再者，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皇城又有何时是平静过的呢。不过是一个老王爷罢了，得罪了便得罪了。”云薇垂了下眼眸，将神情掩在了烛光中。

　　“涟漪她，和当年的你很像，都一样的喜欢到处闯祸。”太子脸上仍然一丝笑意，可眼里却多了几分暖意。

　　“是吗？”云薇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个无奈苦涩的笑容。

　　“阿薇，五弟要回来了。”良久，太子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云薇，发出了一声无奈地叹息。

　　“嗯。”云薇轻轻应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凛冬已至，这皇城，怕是又要不得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