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寻黑夜阳光》觅寻之人

24、第四日-怨念真相（下）

　　“我说过我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淋了雨，然后就病倒昏迷再没醒来，这的确是事实，可是我没说我为什么会淋雨，而且普通的淋雨一般不至于病倒，那天我在大雨里淋了一个多小时。”
　　麦普麦桐没想到她的死因还会有什么秘密，都瞪着眼睛等着下文。
　　“当然”，小文凄然地笑了一下，“没有人害我，我只是心里太难过太伤心了，才会在雨里呆那么久，我只是从我的……我的亲人口中听到了让我伤心的话……而已。”小文眼圈又红了，她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从头讲起。
　　“我的爸妈早年就死于车祸，我的舅舅舅妈一直是这么告诉我的。虽然我时常会觉得自己可怜，为什么别人有爸爸妈妈我却没有，可是我还算知足，因为毕竟我还有个家，有舅舅舅妈还有个不算特别讨厌的表弟，舅舅舅妈虽然对我不太亲可我总认为除了他们的亲生的儿子之外，我就算他们最亲的了。我一直这么认为，你们也知道，即使是对方不回应我，我也能默默喜欢他，何况是养我多年的亲人，我嘴上叫他们舅舅舅妈，可心里我就当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可是在高考成绩发表的那天，我上午就查了分，我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们我的成绩上线了，我考上北京的大学了，当时他们的脸色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兴，可是我没多想，我那天说好了到孙晴晴家吃饭，所以就去了。到晴晴家我说起我的舅舅舅妈好像不太高兴的事情，她帮我分析，肯定是家里经济状况不太好，所以才会发愁，当时我也觉得是这样，而且表弟马上要上高中了，他还是自费，要不少钱。所以我当时我想赶紧回家和舅舅舅妈商量一下。这时已经下雨了，可在我回来的路上，我还是到超市买了一个西瓜，准备和大家一起吃，路上我就想好了，我向他们保证我上了大学一定打工赚钱，只要他们帮我想办法凑够学费，毕竟上大学起点高些，将来我一定多多赚钱供弟弟上大学孝敬他们。”讲到这时，小文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接下来她的表情明显更沉重痛苦。“我还记得我打开门时，方厅里的旧洗衣机轰隆隆洗着衣服，然后我听到他们的吵架声，很大，可是如果……如果不是洗衣机的声音那么大，他们一定能听到我开门进屋的声音，可是他们没听见，这就是我的命吧。我有点害怕地靠近他们的房间，卧室的门没关严，我还想要不要进去劝架，可是我听见他们好像在说有关我的事情就忍不住听了。我听明白了，他们一直在因为我考上北京的学校的事吵架，他们过去就觉得我考不上本科的大学，北京的就更不可能了，没想到居然让我考上了，供我上四年大学太吃力，弟弟上高中还要用钱，所以我舅妈就跟舅舅能不能让我放弃第一志愿，念第二志愿的学费低。我舅舅当时骂她傻，他说让我上个好大学以后也有点希望。”
　　麦桐听到这忍不住接话道：“你舅舅还是向着你的。
　　“是吗？”小文苦笑着说：“我舅妈当时就骂他：‘你想得还挺美，你还真以为她将来出息了，还能拿你当亲爸似的报答啊？’我舅舅大声说：‘废话，你都说了，我养她那么多年，当年倒了八辈子霉出了车祸，他们夫妻俩命不好，连累我养他们的孩子，这么多年咱们都得忍着家里有这么个外人，她凭什么不报答我？原来我也就是一时心软，总觉得要是我开车技术再好点就能避免这该死的车祸，所以我才哑巴吃黄连，养下这孩子。我可不欠他们的，这些年我也想透了，这就是个人的命，我活该倒霉帮着开车，结果自己还伤的不轻，要不是我命大，说不定也就完了！再说了，就算我欠她的，我替她养这么多年孩子，我这哥哥也算对得起她了！’”小文边讲边发着抖，连她自己都奇怪怎么这些话她记得这么牢，就像刻在头脑里一样。
　　“我当时真难受，从来没人告诉我当时车祸是舅舅开着车，我倒不是怪他，像他说的，这也许真是命。我难受的是原来我一直就是个外人，我对他们来说是发慈悲不得不接受的累赘，他们还得‘忍受’着我这个外人一直在他们的家里。我那么傻，那么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已经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还以为人家当我是女儿，全是我自己做的白日梦。当时我恨不能冲进去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残忍，这么多年都不能让他们把我当自己人，我终于明白了他们的冷淡，原来冷淡已经是他们发慈悲了，他们在忍受，忍受你一个外人吃他们的饭、住他们的房子、花着他们留给自己宝贝儿子的钱。其实我有时会感觉到，可是我就是能自我催眠，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不是亲生的就差这么多，这么多年都培养不出感情来，简直是给我当头一棒。我，拎着那西瓜的手都麻了，对，我还买了西瓜想和他们一起庆祝我考上大学，我真想把西瓜摔成两半！”小文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全身抖的像筛糠了一样，眼泪都忘了流，脸上只剩下浓浓的凄惨和渐渐涌出的恨与不甘。
　　“小文你冷静一下！等会儿再说好吗！”麦普抓住小文冰冷的手，示意她平静一下。“是啊，小文，你别太激动！”麦桐有些心疼她同时也有点害怕，她第一次感到小文像鬼，以前她都觉得自己像个鬼。
　　“然后你就难过，跑出去了是吗？”麦普问。
　　小文边流眼泪边点头。
　　“其实我觉得你不能因为你听到的这些话就断定你舅舅对你没有感情，我觉得你舅舅可能是想说服你舅妈才顺着她这么说下去的，再说人在吵架的时候本来就乱说话。虽说他说让你念大学是为了让你报答显得有些无情，但毕竟这个说法最能说服你舅妈帮到你了。还有，你舅妈也只是商量，并不见得真那么狠心。”麦普尽力分析着想安慰她。
　　“我也知道，后来我死后也曾那么想过。可当时我根本做不到那么理智地想，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就扔下西瓜跑出去了，当时外面下着大雨，我跑出好远之后就开始神情恍惚地在雨里走，当时脑子里乱的像线，毫无头绪，心里像揪在一起一样，我晃了好久，可后来还是无处可去，只能回家，走到楼道里我好像就晕了，之后我曾经有一些意识，知道是在医院里，但很快就昏迷了，然后我就死了。所以我生前最后的记忆就是这些令人难过的话还有那些冰冷的雨。”
　　“原来你是怀着这种心情死的，所以才会变成鬼魂，果然和电视里演的一样。”麦桐表情神神叨叨地说，“啊呀！那这么说你最大的心结不是关越啊!”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我一直都是糊里糊涂的。就像麦普说的，我死后在小城游荡时不止一次想替舅舅舅妈那天的话找个理由，可是我这个人，怎么说呢，就是不能说服自己不去恨不去失望难过，每次两个念头在头脑里打架，最后没有什么结果，还难过得像又死过一次一样。于是，我就干脆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也不去想他们，我开始想到一直让我回味的暗恋，想着阳光般的关越，本来这个也是我短暂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大事。遇到你们的时候，见到关越真的是我最想做的事情。然后你们就开始帮我一点点实现这个愿望，我也真的很少再想到那些令我痛苦的事了，当时我决定就把这件事彻底忘掉吧，这些亲人我也再不想见到了。于是我开始一心一意地思念关越，我也认为自己真的不在乎这件事了。可是，偶尔我会莫名其妙地心浮气躁，在黑夜中随意地散步，却会不知不觉来到家门口。这样的事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尤其是当我真的见到关越的那天，我才突然发现我并没像想象中那样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心满意足，那天我最后还是不自觉地再次来到我的家门前。我太难受了，那么令我失望的亲人，甚至让我萌生恨意，可我却还是牵挂，世间的事情就是那么不公平，我当时真的要崩溃了，还好麦普你来找我，要不然我真的要难过死了。”
　　麦普仔细地听着，他觉得他这才有些了解小文了，原来那个傻笑着的小文并不是她的全部，怪不得每次她散步回来都显得落寞，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那么伤心地抱着他哭。麦桐更是唏嘘，小文的恨让她感同身受，自己那么依恋的父母都狠心离开了，一切感情都不能对等，这种不甘苦得让人吞不得咽不下，这份执意才让小文无法安然开始新的生活吧！“你呀，就该早点跟我们说。”麦桐心里很同情她，原来她们真的是同病相怜。
　　“很奇怪，说出来之后好像就不那么恨了。”小文好像在自言自语：“也许我真的是太苛求了，毕竟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怎么能要求他们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呢！”
　　“小文，我觉得你不要因为你耳朵听到的就判断一切，要用心去感受，既然你心里那么重视他们，那至少说明平时他们对你不会太差，是吧？不然就算你再会自我催眠也没用，你说呢？”这些理论是麦普多年来的精神支柱，他总在劝自己父母的离开是有苦衷的，现在他只能把这理论郑重地说给小文，希望能减轻她的恨意。
　　小文眼泪汪汪地看着麦普，他的眼睛总是很温柔，而这么温柔的眼睛的主人喜欢她，这让她非常安慰。
　　麦桐看这两人深情对视，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暗生情愫，她早就察觉到了，但两人能这样面对面表白出来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尤其是麦普，她一直以为他会一直藏在心里直到小文离开，看来爱情真的让人改变。那自己的爱情呢，严寻会向她表白吗？她好像又怕又期待。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走神儿了，怎么竟想到严寻了，她连忙关切地问：“那小文，你接下来决定怎么办？”
　　“不知道，我只是憋的难受就说了，说完了就好受多了。”
　　“你总是不经意就走到家门口，其实你是真的想看看他们吧？我们可以陪你去。”麦普静静地说道。
　　小文有些惊慌地看着麦普，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想见他们，可是我心里感觉很矛盾，我好像盼着看到他们觉得内疚的样子，可我真傻，明知道他们没有了我这个累赘会开始崭新的生活了，可我还想去受这个刺激，最起码我知道我不是因为想念他们才一直想见他们的。”
　　麦普听得出她还是有怨恨的，不过也正常，不可能别人劝两句就想通了这么简单，不过他觉得小文这么刻意地解释反而说明她真的是想念他们，他替她决定：“不管怎么样，去看看吧！我陪你，今天或明天。”
　　终于一切搞定，三个人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的疲累又满足。尤其是麦普，倒在床上浑身像散架了似的，他静静地闭着眼睛回味着小文说喜欢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在昼与夜，阿添接到了严寻的电话，电话里说严寻接到他朋友的电话，说关越今晚会来上通宵，请大家做好准备。阿添放下电话兴高采烈地转达给小文和麦普，经过昨天的长谈之后，麦普突然觉得这个关越似乎没有之前来得重要了，他有些疑惑地看小文的反应，果然小文看起来很高兴，但已经没有原来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了。这一系列变化，阿添并不知晓，他瞪着眼睛愣愣地说：“喂！怎么了，傻了？关越来通宵了！拜托给点反应好不好？”
　　“噢耶！”小文突然举起右手大喊，把他俩都吓了一跳。“这个反应你还满意吗？”小文眨着眼睛问阿添。
　　“对，这样才像你！你前两天太反常了，终于正常了，恭喜你！”阿添严肃地说。
　　麦普也笑着说：“是啊，恭喜你，你终于正常了！”
　　小文嗔怪地打了一下麦普，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作者有话说

　　冷冷的愚人节,我用冰凉凉的手更我比手还冷的文。
还是改标题，请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