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式雷之雷金玉升职记》金妮妮

24、争论不休

　　翌日，雷金玉正在做最后的查验，听得脚步声起，回身见是芮格儿笑吟吟的倚靠在院门上，莫名的烦躁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别妨碍我做活计。”
　　迎头碰了个软钉子，心下立时不快，芮格儿收了笑意：“这里又不是闲人莫入，偌大相国寺里，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连方丈都管不着。”
　　勾兑了靛蓝彩漆，小心翼翼的补着描边，雷金玉的语气中透着不耐烦：“随便你去哪里，别在我面前晃悠就成，省的让人心烦。”
　　本想转身就走，突的想起一事，芮格儿登时沉静下来，慢条斯理的笑道：“腊月初八，可不是我在你面前晃悠，是你跑去我家府上，求我转交乌云珠一个小布包呢。”
　　雷金玉一时语噎，气焰顿时矮了许多，口气中染上些许的无奈：“大小姐，我在做活计，要是做不好，方丈赶我走，我可就要露宿街头了，这么冷的天，还不得冻死饿死吗。”
　　芮格儿快步走近，认真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笑道：“其实呢，你画的还真不错，虽然我不懂其中的门道，可看着是漂亮的。”
　　听得毫不掩饰的赞赏，紧皱的眉头渐渐纾解开来，雷金玉目不斜视的回道：“多谢夸奖啊，真是难得听你说一句好听的话。”
　　强行按捺住起了苗头的火气，芮格儿转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刘四呢，没跟你在一起？”又嘟囔道：“之前我跟王管事交代过的，让他对你和刘四多加优待。”
　　闻言，顿觉气不打一处来，雷金玉停下动作，不禁怒目以视：“你们兄妹就是一丘之貉，表面上做好人，暗地里不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积累这么久的愤懑突然爆发，迫不及待的冲顶而出：“你那个好哥哥，找人陷害我偷木材，在大年初一，当着神木厂所有人的面，赶了我出去！”
　　“而你，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三番五次错怪好人，还假惺惺的到处吹嘘自己有多善良，说句实在话，我又怎么知道你在背地里到底怎么跟老王头交代的！”
　　被一长串连珠炮怼的懵然呆住，默了片时才回过神来，芮格儿抬眼瞪了回去：“你怎么知道是我哥哥陷害你，或许他是被人蒙蔽了呢。”
　　双目蹿起红丝，雷金玉将画笔扔进水桶，低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阿灵阿老谋深算，会被别人蒙骗？只因为我帮受伤的工友求情留下来养伤，他恨我坏了规矩，所以要赶我走！”
　　又嗤笑道：“你这个好哥哥，草菅人命，一毛不拔，受伤的一律扔出去，不管死活，死了的最好，没家人的便算了，有家人的不过赔一个月工钱，他这样冷血无情，不知道当今皇上可知晓吗！”
　　虽是被罩在他的高大身影下，芮格儿毫不示弱的抬起下巴：“若是你有理，只管找他理论便是，我不信这北京城没个说理的地方。”
　　呵呵冷笑几声，雷金玉咬牙切齿：“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我竟看不出你是真的这么天真，还是故意说这些来跟我开玩笑呢。”
　　被他嘲讽的眼神彻底激怒，芮格儿气急败坏的推开他：“雷金玉，我的好心权当喂了狗了！你当真是这样看我，那以后连朋友也不做了，只当从没认识过吧！”
　　轻拍了拍胸口，似是掸去她那一推的痕迹，雷金玉哑然失笑：“笑话，我们从来不是朋友，何来断交之说。”
　　闻言，两只拳头攥的咯吱作响，芮格儿恨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芮格儿从来不缺朋友，谁稀罕你呢！”
　　侧转了身体，抱臂在胸前，雷金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了吧，你所谓的朋友，不过是一些娇滴滴的富贵小姐，整日无事可做，只闲的到处乱窜。”
　　故作放肆的上下打量着她：“过些年，配个家世相当的贵胄子弟，生几个孩子，张罗着纳几房小妾，日日围着一个男人打转，也就是你们的余生了。”
　　冲天的怒气在脑中爆炸，轰的芮格儿竟搜不出一字来回击，只狠狠跺着脚：“雷金玉，只希望我们以后再不相见！”
　　颤抖着转身时，抬眼却见纳兰性德与乌云珠立在院门外，神色俱是复杂难看，芮格儿一时无言以对，索性快步奔出院门，径自往所居厢院跑去。
　　亦是回头看到二人，雷金玉陡觉失言，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断然是覆水难收，不禁怔住了，见纳兰性德追寻芮格儿而去，忙奔上前拦住乌云珠：“我不是说你。。。”
　　乌云珠抬眼微笑：“我知道，吵架时口不择言是有的，不过是气上心头，一时没了顾虑而已。”
　　雷金玉如蒙大赦：“是呀是呀，方才的话真的是脱口而出的气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乌云珠点头：“芮格儿正在气头上，我先去看看她。”说着，转身便走，快步往厢院行去。
　　岂料，芮格儿奔到厢院门口，又转向往西行去，走到尽头，是一湖碧水，散发着凛冽的清寒之气，在高照的日头下波光粼粼，见往前无处可去，索性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了，托着腮发呆。
　　纳兰性德急追而上，见她静坐出神，便先喘匀了气，缓步走来：“这么快便消气了，你这脾气啊，来得快，去得也快呢。”
　　芮格儿转头，面现尴尬之色：“方才你都听到了吧。”顿了顿，低声说道：“我哥哥是坏人吗，真的做出陷害之事吗，雷金玉竟这样厌恶他，还有我。”
　　纳兰性德走过去，在她旁边坐定：“我也是为皇上办事的，有时候为着维护皇家利益，做事是不能有留情面的余地，若是因为这样，便说我是坏人，是不是有些片面了。”
　　迟疑了少时，芮格儿叹道：“可是。。。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确也是不好的。”清亮的双眸中渐渐浮起茫然：“我虽不清楚来龙去脉，也不尽信雷金玉之言，却不敢向哥哥求证。”
　　第一次见她面现烦忧之色，活脱脱一只困惑的小兽，纳兰性德心底一软，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个小姑娘，简简单单的快乐着不好吗，何必烦心这些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事。”
　　“你又拿了老夫子的口气来教训我了，纳兰大人。”特意放重了最后四个字，芮格儿莞尔一笑，眉眼将然舒展，又蹙在一起：“以前他说过，总是依附于旁人，这样活着跟废人一样呢，现在想来，倒是有些道理。”
　　纳兰性德继续苦口婆心：“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男主外女主内，又有何不好呢。况且，你在宅子里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跟亲族之间的走动，府里大小事的处理，不都要你这个当家主母来操持吗。再往后，儿女的婚嫁事宜，可是有你忙的呢。”
　　细思甚觉有理，芮格儿笑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原来女子也顶起了家业的一半呢，这就跟后宫和谐，能助前朝安稳是一样的道理吧。”
　　纳兰性德点头赞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转念一想，说道：“雷金玉的事呢，若是你过意不去，那我去跟方丈商量一下，借故留他一段时日，到春末夏初时再做打算，至少可保他此冬衣食无虞。”
　　感激的轻拍着他的肩膀，芮格儿口中道谢不迭，猛然意识到有失礼法，忙撤回作乱的右手，端端正正的摆回腿上，正见湖面漾起接连的圆圈，忙叫道：“有鱼！你看，那是鱼儿在点水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是有水波荡开，静看了少时，两人再无言相对，纳兰性德起身道：“回去吧，乌云珠担心你呢。”
　　忙起身随他回去厢院，果见乌云珠火急火燎的迎上来：“到底去了哪里，让我跟兰音好找呢，也不交代一声，就跑走了，追都追不上。”
　　佟兰音跟在后面奔过来，正色道：“你可知道，方才乌云珠急的脸色都变了，怕你在气头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好回转呢。”
　　芮格儿紧赶几步握住乌云珠的手，果觉十分冰凉，愧疚的赔笑道：“放心吧，纳兰公子跟我在一处呢，况且我这么大的人了，跑不出相国寺去的，放心吧。”
　　乌云珠面色稍霁，却仍是透着苍白，向纳兰性德点头致意：“多谢纳兰公子关照，感激不尽。”
　　纳兰性德摆摆手，拱手道声告辞，便往前面殿堂去了，寻到在净室歇息的方丈，与他商量好对雷金玉的安排，便回厢房歇息去了。
　　随乌云珠和佟兰音去了正房，围坐着喝了口热茶，芮格儿简单交代了方才的去向与后续，末了赞道：“纳兰公子不愧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佟兰音掩口笑道：“真是个傻妹妹啊，还在这不明所以呢，说到底，你还不是沾了咱们乌云珠的光，。”
　　芮格儿奇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别瞒着我了，快说快说。”见乌云珠面红飞霞，便摇着佟兰音的手臂：“兰音，快告诉我啊！”
　　佟兰音忍住笑意，先是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吊足了芮格儿的胃口，才娓娓道来：“纳兰公子中意咱们乌云珠，你瞧不出来吗。”
　　闻言，芮格儿心底微凉，好奇心莫名的冷了许多，只得强自堆笑道：“这事呀，我还真的没看出来呢。”
　　佟兰音得意洋洋：“这事早就有苗头了，先前在戏园子看戏那次，我就看到那个纳兰往我们这边瞟呢，还有你们后来在相国寺遇到他，乌云珠崴脚，他急的跟什么似的，心思都藏不住了呢。”
　　闻此，芮格儿忙附和的点头称是，乌云珠则红着脸喝令佟兰音休要再提，转口说了些问禅听经之事，终是岔开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