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络》白云白果

22、022

　　夜色悄然降临，废弃的锦绣山庄杂草丛生，忽然，墙头嗖嗖两声窜过去两道黑影，没入到草丛中。

　　两声过后，山庄又重新恢复安静。

　　锦绣山庄共有两栋建筑，一栋是酒店房间，建的很漂亮，窗台视野开阔，楼层不高，但顶层往下俯瞰，能看见山坡密林，附近没有人家，仿佛隐入山林、与世隔绝。
　　另外一栋就矮了不少，但其实矮的这栋建的更漂亮，更有设计感。两栋楼都属于英式建筑，与密林完美地交汇融合，看起来下了大功夫，十分有味道。
　　当然，这是关门大吉前的网图。

　　现在的锦绣山庄说是个度假酒店真是太抬举它了，这破地方顶多算个高档点的农家乐，再往好听了夸是民宿，现在四处杂草丛生，更像个农家乐了，总觉得草丛中会突然冒出来一只大公鸡。

　　不过，草丛里的当然不是大公鸡，再怎么说，他周褚也得是玉树临风的雄孔雀。

　　环顾四周，这里实在不像是有人的样子，院子里要多荒凉有多荒凉，不过这是因为这里是后院，前院还是挺像样子的，因为是建造的度假酒店，再怎么废旧，正门也能看出往日的一些气派模样。

　　后院花坛的玫瑰丛已经长成小树了，周褚被扎了一下，提醒纪乔小心一点。

　　他们从楼后绕到楼前，今晚月色很好，可以供一些照亮。
　　楼里没有灯光，如果绕到前面也没有，他就打算打开手电，现在还不能，他们不能确定马太太是让他们来找东西还是找人，万一楼里有人就完了。

　　周褚和纪乔沿着墙体往前摸索，纪乔走在前面，摸到拐角处，隐约能看见前院的部分轮廓，再走两步，就到拐角边了。楼里仍然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动静。

　　纪乔一只脚迈出墙边，突然，猛地收了回来。
　　有脚步声。
　　“有人。”
　　她小声对周褚说。

　　黑暗中，他们神经瞬间绷起来，这里居然真的有人！会是什么人？

　　纪乔弓起腰，周褚背过身去警惕后面，伸手缓缓去摸口袋里手机的位置，右手握着小型手电筒，手电是金属材质，质地和重量都不小，必要时可以用作武器。
　　纪乔悄悄把身体贴在墙角边，目光受到死角限制，她努力把耳朵往前贴，去听动静。

　　宾馆楼下一楼不是常规酒店的大厅，而是英式建筑中的小门，吱呀一声，有人打着手电筒出来，嘴里咔嚓咔嚓啃着苹果，手电筒对着大门口照，从脚步声推断，只有一个人。

　　那人在门口咔嚓咔嚓啃了好几口苹果，大门外亮起车辆远光灯的灯光，纪乔迅速往后退了几步，防止被灯光照到。

　　远光灯在大门口不动了，那车停在了大门外。

　　车里下来一个男人，啃苹果的男人对着来人问：“到底怎么回事，你电话里是什么意思？”

　　来人行色匆匆，急促地对他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啃苹果，我不是让你收拾东西吗，暴露了，老板吩咐我们今晚转移。”

　　男人停止了啃苹果的动作：“有什么好收拾的，拎包就走，我早就收拾好了，喏——怎么暴露的？我们转去哪？”
　　“不知道，先跟我走，老板会通知。”

　　“就你自己来的？不等其他人了吗？”

　　“分开走有胜算，今晚一定要撤离，越快越好，具体的我路上告诉你，我在门口守着，你先去把里面那个带出来？”

　　里面还有人？
　　周褚精神高度集中，飞快地思考，他们今晚就要转移，是得到了什么风声，难道是马太太给他们传递消息的事被发现了？她会不会有危险？里面有多少人，还有，他说的老板又是什么人？

　　一连串的问号无人可以回答，啃苹果的男人又说话了，他有点嫌麻烦：“还要带里面那个？为什么还要带他，他不配合怎么办？”
　　那人说：“老板让带的。”

　　啃苹果这位明显大剌剌的，“有病，他路上大喊大叫会连累我们，干嘛要带一个拖油瓶，我们自己走还快一点。”
　　那人有点不耐烦：“他不能留在这，你给他打点药不就行了。”

　　“我不想带他，反正老板不在，要不然……我们把他做了，到时候就跟老板说遇到警察他跳车死了。”
　　“麻子！别废话，动作快点。”后来的那个男人生气了：“我在这放哨，你再磨蹭，咱们都得进去吃牢饭！”

　　那麻子不情不愿，愤怒地把苹果摔在墙上，最后妥协转身进了楼。

　　听起来，里面的那个人是被挟持的，从他们的对话可以来看，他们只有两个人。
　　纪乔扭头看周褚，给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我们俩一人一个。

　　周褚点头，正要起身，突然伸手按住她。
　　纪乔回头：怎么了？

　　周褚下巴指向在外放哨的那个人，他在门前，警惕地四处张望，时不时转身观察四周，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门前屋檐下的灯亮着，微弱的灯光下，他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一处地方，灯光一闪，冒着一点金属的光泽，转瞬即逝。

　　是枪！
　　他们手里竟然有枪！

　　这时，风吹草动，半人高的草堆刮出哗啦啦的声响。
　　起风了，放哨的男人有种不好的预感，把枪掏了出来。

　　他们还是晚了，子弹已经上了膛，现在不好再有什么动作。

　　周褚拍拍纪乔的肩膀，两人从墙角隐到后面去。

　　他们在墙体后喘了几口气，思考应对之策。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人一个，他跟纪乔足够放倒，但是放哨人手里有枪，硬刚没有胜算，万一进去的那个也有枪，那估计他们今晚就得撂在这了。

　　周褚一转头，想到了放哨男人停在大门外的车。
　　夜色深，院子里没有大灯照，只有楼下门口的一盏电压很低的门灯，大约是担心被电费暴露，他们用的应该是小型发电机，他从这里摸过去，不会被放哨的发现。

　　他朝大门那边指了指，黑暗中没有设备，纪乔看不太清，幸好离得近，虽然天黑，但脸贴到跟前，总还是看得见的，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示意自己在这里守着。
　　说完，周褚就矮身隐入了夜色中，从后院绕路。
　　纪乔打开手机，编辑信息：对方两人，有枪，请求支援。

　　救援最快也要半个小时，来不及了，得想办法把他们拦下来。

　　麻子进去了好半天没有动静，约摸是挟持的人不太好控制。
　　放哨的男人在院子里，纪乔想从后面摸过去打一个措手不及，准备了两次最后都还是又撤了回去，这个人太警惕了，她离得有段距离，要在他转头的功夫摸过去，成功率实在太低。

　　纪乔鼻尖冒出了细汗。
　　正着急，男人开始挪动了脚步，他好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急躁地踱步，他不会走到超过三步，也没有放松戒备。
　　但是这给了纪乔机会，三步，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她有三步的时间从后面偷袭，冒险，却值得一试。

　　纪乔手掌按墙，伺机借力，等待他转身的时刻。

　　一、二……
　　就是现在！

　　突然，麻子气喘吁吁的叫喊从楼里面传来，放哨男闻声回头，纪乔也闻声，迅速把身体缩回到墙后。

　　麻子在里面喊了放哨男两声：“烧疤——烧疤，快来帮我，娘的这孙子太重了！”
　　烧疤远远听着他求助，却没有上前帮忙，废话谁想去拖一个大男人？
　　他朝门里面，幸灾乐祸：“我得放哨，你自己拖吧。”

　　“妈的，你个鳖孙！老子又是把他弄晕又是爬楼梯，现在没劲了，这孙子得有一百六十斤吧，你再不过来，再不过来……”
　　不管他说什么，烧疤就是不进去，也不听他废话，只说了一句：“我去把车开过来。”

　　烧疤拿着枪去大门外开车，只听身后的人兀自骂骂咧咧，这让他莫名其妙的开心。
　　他一手拿枪，钥匙插进孔里，忽然间后背一凉——一把刀抵在了他的后脑勺根，他手里的动作瞬间停住。

　　耳后脖颈那块皮肤薄，他清楚地感觉出这是一把利刃。

　　低沉的男声缓缓在身后响起：“信不信我手一动就能把你脑袋削下来？”

　　烧疤立刻认怂：“好汉饶命！”

　　甭管是什么年代，“好汉饶命”都是绝地求生的优良传统，手里拿枪的大汉也不能例外，他一边喊一边想：这人什么来头，他是什么时候进车里来的，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说不恐惧那是假的，刀抵在你脖子上，你能不害怕吗？

　　刀抵着他的脑袋根，刃口沿着脖子往前稍稍移动，尖端就顶到了下颌骨的边缘。
　　烧疤脖子上的皮肤不由得绷紧，他大气不敢喘，摸不清身后的人是什么来路，但肯定不是好惹的，短暂慌乱后，他往后视镜里看，身后的人从座位后缓缓露出了脸，那是一张年轻且算是俊俏的脸，眼中泛着索命的光芒。

　　说道：“把枪拿过来。”

　　烧疤缓缓抬起胳膊，双眼死死盯着头顶的后视镜，通过后视镜，他能看见身后人的位置和动作。手里的枪被一把夺下，趁着这个功夫，烧疤扭头往侧边一躲，避开刀刃，翻身去抓身后人的胳膊，他自认身手利落，然而，他还没有从座位挪起屁股，脖子前的利刃就迅速地一滑，几乎是一刹那，刀尖就抵在了下巴底，刃口往上轻轻一刮，轻巧地钳制住了他的头。
　　轻松得仿佛在摆弄一块卤过的猪头肉。

　　周褚在他脖子后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

　　烧疤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刚刚他的脖子被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
　　周褚继续说道：“不然我不敢确定下一刀会划开哪里。”

　　惊恐瞬间涌上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烧疤咽了口唾沫，让自己保持镇定，慢慢举起双手，：“我不动，不动……英雄什么来路，是要钱吗？钱我有得是。”

　　英雄两个字极大程度地让周褚感到愉悦，他在烧疤脖子后笑道：“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