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查句

1、第 1 章

　　上

　　暗恋一个人真的没有错？

　　她偶尔叫上我：“他约我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好。” 我明明不想去，却学不会拒绝，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饭桌横在中间，仿佛象棋里的楚河汉界，他俩情意绵绵偎在那边，我孤家寡人缩在这边。
　　她爱他，我是知道的；他亦爱她，我更是知道的。
　　面对这样的情景，我不是不尴尬，只能不停喝水，一会儿才好借口去趟洗手间。
　　谈笑中，他察觉到我的异常，哑然失笑：“阿蒙，你很渴吗？”
　　我窘迫：“呵呵，有一点。”幸而饭菜很快上桌。
　　他俩继续你侬我侬，我不敢侧目，唯有闷头苦吃，却又味同嚼蜡。
　　“你快饿死了么？”她瞪我，“吃相真难看。”
　　我手足无措，放下筷子，讷讷的，想要解释：“不是……我，我……”到底是口拙舌笨，最终只憋出了一个，“……对不起。”
　　她依然生气：“下次不带你来了。”
　　他劝她：“别这样，阿蒙要伤心的。”
　　可是口中发苦，听他这样说，我心里愈发的难过。
　　我想，我喜欢他，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他无关，也与她无关？

　　我的房间里。
　　她眼睛发红。桌上的花瓶被她大力掼到地上。
　　她压着嗓子嘶吼：“你对得起我！”
　　我藏了许久的相片被她捏皱在手心。——如果那相片上的人不是他，我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它撕碎成粉末。
　　“我最好的朋友，被着我干了什么？！”她的眼泪落下来，却砸进了我的心里。
　　我只是喜欢他，我没想要做什么。我想告诉她，我不会破坏她的感情。
　　可她说：“你有什么资格喜欢他，他是我的！”
　　是啊。我低下头，无声道，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她冷声说，开门走出去，并带走了那一张我唯一拥有的他的相片。

　　屋里很安静。我在房间看书，他在客厅等她。
　　去年春节，双方的父母已经见过面，彼此都还算满意，但他们打算先以事业为重，等过几年再结婚。
　　大门响起开锁的声音，我看一眼桌上的小闹钟，十一点半了。
　　他的声音：“这么晚？”
　　她说：“同事约吃饭。”
　　我竖起耳朵。
　　他问：“男同事？”
　　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但过了一会，他又问：“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
　　她不耐烦：“是。”
　　他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你不知道他喜欢你？”
　　“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略微拔高，“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异性出去吃饭，弄到这么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有什么东西摔到地上，吓了我一跳，她的声音格外冷漠：“别人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同事之间请吃饭很正常，难道你叫我每一次都拒绝？”
　　“别有用心的人，难道不应该离得远一点？”他的声音很是严肃。
　　“别有用心的人多的是，这屋里也有一个，你要不要也离她远一点。”她吼道。
　　我把脸埋进双掌里。
　　门外安静了片刻，他说：“我不想和你争执。”
　　他说：“阿蒙是你好朋友，也是我师妹。”
　　他又说：“晚了，你早点洗洗，睡了吧。”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开口：“那你呢？”
　　“我再坐会儿。”他似乎很无力，半晌以后，才又道：“没事儿，你去吧。我一会儿再走。”
　　“……对不起。”她声音的很小。
　　我不敢抬起头，眼泪流满了掌心。

　　几日以后，他来找我。
　　“阿蒙，月月打算搬到我那里去了”。第一次，他在我面前比我还不自然。
　　我说：“太好了，恭喜你，师兄。”我想此时此刻，我脸上的笑容一定很假。
　　他说：“阿蒙，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继续笑：“一个人住也太大了，公司其实可以申请职工公寓，正好还可以省点钱。”
　　他放下心来：“这样也好，不过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同我们讲，知道吗？”
　　我点头：“当然，你可是我好姐妹的未婚夫。”
　　他也就笑：“我也是你的师兄。”
　　我不得不更加开怀：“是的呀。”

　　和月月分开后两个月的某一天，她突然打电话过来：“听阿姨说你谈男朋友了？”
　　我很高兴：“是啊。”
　　她于是说：“有空你带他过来，我和彦青请你们吃饭。”
　　我说：“好啊。”
　　她顿了一顿，有些讪讪：“你五一怎么没回去呢？嗯……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我轻声说：“从小一起长大，你说呢？”
　　她便也开心地笑起来：“讨厌，你怎么不早点说。”

　　下

　　我觉得头很痛。
　　我怀疑这是宿醉的后遗症，虽然我从不喝酒。
　　我睁开眼睛，房间里的光线很暗，身下的床垫很软，我尝试着坐起来。
　　我才动了一下，一条胳膊突然搭过来横在我的腰上，紧接着温暖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后，醇厚的男声略带沙哑：“这么早醒来？”
　　我扭头去看，那一张被光线模糊了的轮廓——

　　我对着镜子使劲看。这绝对不是我。
　　他在外面敲门：“你再不快一点，就要迟到了。”
　　我打开门，视线扫过他身上，他比我印象中的要更年轻一些，脸上带着年轻人的明媚。
　　我记得的，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他和月月的婚礼上。
　　“怎么这么久？”他转身，“阿蒙，你快去洗漱，待会我们一起走。”
　　“哦。”眼前这个呆呆的，缓慢向洗手间移动的女孩怎么这么眼熟？
　　超厚镜片后面的眼睛是呆滞的，她脸色苍白，头发枯黄，一副熬夜加班了三天还没死掉的样子。
　　“月月，你用了我的毛巾。”她探出脑袋，表情略苦恼地说。
　　“怎么，不能用喔。”我用冷笑回答她。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瞪大眼睛的样子显得更呆了。
　　“别老欺负阿蒙。”他推了我一下，“快点去吃早餐，有你喜欢的乔记包子。”

　　如果她是阿蒙，那我又是谁？
　　我知道阿蒙的一切，阿蒙却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她的一切。
　　我轻车熟路在她抽屉里翻出那一张相片。
　　那是大学时候，我们仨一起去桃花堤踏青，阿蒙偷偷给他拍的一张单照。
　　阿蒙很意外我在她的房间里，当她看清我手里的东西，她的脸色开始发青。
　　历史在我的脑海里汹涌，在现实中重演。
　　书桌上的花瓶被我摔碎在地板上。
　　她嗫嚅，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她一向是这样。
　　我真想扒开她的脑子。她何时才会反抗！

　　如果我是月月，那阿蒙身体里的灵魂又是谁？
　　有同事对我表示好感，我很困惑，却也依然学不会拒绝别人。
　　尽管我觉得无趣，却还是被对方拖着聊到半夜。或者我心里是在可怜对方同我一样，饱受求而不得苦。
　　我忐忑不安，果然在客厅里看到他生气的脸。
　　为什么，我总要被误会？
　　为什么，我总要被责怪？
　　我失言说出了气话，我看到他满眼的震惊。
　　他决定回去自己的住所。
　　我很后悔。
　　我只能道歉。
　　去房间拿换洗的衣物，路过阿蒙的房间。
　　我知道她躲在房间里哭泣，我知道她懦弱到，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也不敢哭出声音。
　　她一直都是这样。我知道。

　　五一我回家一趟，替她去探望了父母。
　　她母亲告诉我，她谈恋爱了。
　　开什么玩笑，她那个死脑筋能这么快就忘记初恋？只不过是为了同我和好，可惜她又胆小，不敢打电话给我。

　　我对着镜子梳头发。
　　他躺在床头翻专业书，偶尔抬头看我一眼：“你对着镜子都快一个钟头了，还没照够啊。”
　　我一边梳头发，一边幽幽地叹气：“我想去整容了。”
　　“哦……啊？你说什么！”他一脸吃惊地看着我。
　　“我想要一个这样子的眼睛和嘴巴。”我把手机递给他看。
　　“这……这是阿蒙？”他不敢置信。“你疯了吗？”
　　“你觉得我好看，还是阿蒙好看。”我对着镜子抚摸这一张姣好的面容，淡淡道：“我总有点不习惯。”
　　他有些崩溃：“你又吃醋了？都说了我喜欢的是你，不是阿蒙，我只把阿蒙当妹妹，你要我说多少……”
　　我笑：“彦青，我们结婚吧。”
　　“啊，好啊。可是我还没有准备戒指，怎么办，明天去买吧……还要给爸妈打电话，你想在哪里办……怎么办，我好高兴啊……” 他搂着我亲了亲，突然严肃道，“不许整容，听到了吗，想都不要想。”
　　我哈哈大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彦青，你真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