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仗剑走江湖》牧流岚

52、第五十二章

　　皇帝的诏书已经到达锦城。

　　昔日的西南王府，仍旧守卫森严。只是守卫的人已经换了一批人马。一队队穿着甲胄，拿着长矛，腰上挎着短刀的士兵进驻锦城，在大街小巷巡逻。锦城的百姓看着这一幕幕，很是害怕，连带着街上的人都变少了。

　　褚灏的面容愈见苍白，一双曾经漆黑发亮的眼睛也沉静下来，玉冠束发，整个人被一股破败的气息笼罩着。

　　当时在围合伏击前朝残部的时候，爆发了激烈的战斗，他们损失了不少人才险胜。就连前朝那位殿下，也在混乱中身亡。仅有小部分人仓皇逃脱。这对新朝来说，是一场值得庆贺的胜利。至少对于帝都的皇帝来说，是如此。

　　“世子，请用些膳食吧。”红云端着饭食进来，将碗碟放置在桌上，望着坐在窗户旁边发呆的褚灏，轻声道。

　　她怕太大声，会将世子的魂魄吓跑。毕竟世子自从王爷去了山里的道观后，他就这样沉默了，整日整日的发呆。谁说话都不理的。

　　红云自知无力劝动世子用膳，慢慢退出了房间，又回望着屋里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一人从回廊快步走来，走到近前，看到红云，便问：“世子可在内？”

　　“在的，”红云点头，“赵将军劝一劝世子吧，他已经两天没有用膳了。”

　　赵德胜眼神沉了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反转实在太过厉害。就算演戏也不是这么演的啊！一开始以为王爷蛰伏多年，终于下决心起事了，连反抗的大旗都举起来了，兄弟们为了更好的前程，咬着牙也要拼搏一番的。

　　曾经这西南王府被守得铁桶一般，如今也是被守得铁桶一般，只是守卫的人早已不是原来的人。
　　区区数月，仗打了这么久，王爷突然间撂挑子说不反了，为此军中内部发生冲突，为此死了不少人。

　　虎威将军赵明远，王爷的心腹臂膀杜长丰，还有其他一些人，都葬身在这场战争里。他们有些人没有死在战场，却也是因此事而起。

　　在绞杀前朝残部绝大部分人马后，西南王向朝廷军队递了降书，西南区域几乎全线换了将领。原来出自王府嫡亲军队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虽然保全了下来，但是也大都被贬职或者调派他处。

　　说起杜长丰的死，赵德胜心里到现在都是吃惊的，不是说吃惊于杜长丰的死亡，而是杜长丰是死于一个年轻人手中，新科武状元——傅晞阳，在这之前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原来此人就是夜袭大营多次并斩杀多名高级将领的人。

　　赵德胜也吃惊于王爷竟然为了一颗珠子，将一个渔村屠杀殆尽，焦土之上，寸草不生，当年是杜长丰带头做下此事，后又加入赤练帮，在王爷的帮扶下，赤练帮在西南境内快速发展壮大。

　　多少年过去，他们或许都忘记了当年的那场屠杀，没想到终有一天，出自渔村的幸存者，一身烈火，手持利剑走到了他们面前，向他们复仇。沉埋多年的渔村血案，在多年后摊开在众人面前，仍旧鲜血淋淋，多年仇深似海，一朝终于得报。

　　渔村屠杀的幸存者，就是傅晞阳。其实他曾经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甚至这个人在更早的时候就与世子相识，并且在王府里还住了一段时间。仇敌早已会面，只是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

　　赵德胜不认为一颗珠子可以高过人命，古人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件事情的真相。他想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不会认同那些人的做法。

　　仅仅因一颗传闻可以去百病、治杂症兼有延年益寿功能的珠子，就让那么多人命消失于人世。

　　“将军，若世子又去帝都，那王府怎么办？”那我们又怎么办？红云黯然问道。

　　“这事，我再问下世子的安排。”赵德胜回过神，“府里现在的情况特殊，叫大家都好好做事。总归都有个去处的。”

　　以后西南王的封号都没有了，自然也就没有了西南王府。这座宅邸是按照王府的规制修建的，也不是谁人都能住这里的。只是府里的人的去处，他也只有尽量和世子说一下，看有没有较好的安排。

　　偏世子一副要绝尘而去的模样，着实令人担心。

　　西南王府的一处院子，院门守着好几个黑衣的侍卫。

　　“哎，就一个门而已，如此多人守那里做甚？”阿瑜有些气闷。在宫里，可以看到侍卫们五步一岗十步一亭，在这距离皇宫千里远的王府里，也是这样子。

　　“现在这种时候，最是乱，暗处不知多少人伺机而动。你就别让人难做了。”赵非冷抱臂斜靠着柱子，凉凉地说。

　　是，她一路从帝都到锦城，吃了不少苦头，还被人绑架了一回。

　　“我又没有让你守在这里。”阿瑜听了这话，更气，合着好人都是他在做，她就一个蛮不讲理的坏人啊！

　　“我这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赵非冷侧脸看她一眼，又望着外边。

　　虽西南王府守卫如云，逢乱事刚结束，暗流涌动，非表面那般风平浪静。尽管公主下榻至此，没有过明面，暗地里有不少人猜到了这位贵女的身份。

　　阿瑜也知继续留在此地，甚是不安，她的侍卫们都在劝她即刻启程回去。她不这样想，既然灏哥哥也是要上帝都的，那她大可以和他同路而行。

　　虽然这几天灏哥哥消减不少，太过安静。她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他，特意不去他面前晃。朝堂的事情她不甚明白，内心却希望他是安全无虞的。她留在这里，至少无人胆敢过分对待身份尚不明朗的褚灏，她会保护他的。

　　“说得很对。”阿瑜站起来，转身进了屋里。这个赵非冷，和他说话，总有一种被冷嘲热讽的感觉。况且她做事自有分寸，哪里需他来教她。真是岂有此理！要不是看在他也算是阿幽派来护佑她安全的人，她早就让人拖他下去杖责了。

　　当然了，他这一路确实对她的安全作出了巨大贡献。如果除却那次统统被抓的经历的话。事后她听说他是遭遇同门背叛，故才失手被擒。毕竟武状元说的这人功夫与他在伯仲之间。那她也不计较那些了。只是如今，这人管得稍宽了些。

　　赵非冷回首看阿瑜的背影，眼神莫测，意味不明。

　　一群人簇拥着一人，来到了褚灏的房门外。

　　守在这里的红云和赵德胜都站了起来，望着来人，然后行礼。此女身份纵然未挑明，可赵德胜是见过这位公主的。

　　“灏哥哥今天用膳了吗？”阿瑜看着红云问。

　　“只吃了一小碗粥。”红云低眉回答。

　　阿瑜听了这话有些忧愁，在宫中，她也算是会哄人，把皇后和太后也能哄得开怀大笑，虽然不及
　　阿幽讲的趣事和阿绫说话的天真直率。可是要哄一个她了解不深的男子，实在令她有些为难。

　　何况褚灏对她不上心，这她都知道，心里着急，可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她自问明白一些褚灏心中所想，是故不愿一直来打扰。

　　“去通传一声。”阿瑜站在廊下，不打算直接进去。

　　“是。”赵德胜拱手，转身进了屋。如今这般境地，这位公主倒还知礼。

　　赵非冷抱臂站在阿瑜身旁不远处，心道：她倒是对这个前西南王世子一往情深，偏人家还不领情。

　　不多时，去通传的赵德胜就出来了，请阿瑜进屋。

　　阿瑜让人都在门外等，自己进去了。

　　赵非冷心里冷哼一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公主仍旧对王世子放心得很。心里不喜褚灏，连带着看他的仆人都不顺眼。

　　阿瑜进屋，绕过屏风，看到正斜倚软榻饮酒的褚灏，看到她来，手里的酒罐子也没有放下，遥遥一举，“公主来了，请坐。”

　　褚灏脸上的凉薄笑容，刺痛了阿瑜，曾经他是何等风华，龙章凤姿，将帝都中的一众宗室勋贵子弟比了下去，当然，她单单看的姿仪与行事。

　　就算帝都中不少人对这位名为世子实为质子的少年心生鄙夷，她也认为无人可及他。如今这般消沉，恍如随时可被北风吹落，不知何处。

　　“灏哥哥，空腹饮酒，伤身呐。”阿瑜劝慰。

　　“公主有事，请讲便是。”褚灏喝酒的间隔又说道。

　　“灏哥哥，你这般样子，进了帝都，如何让人相信你的真心？”阿瑜还是担心。

　　“公主不必挂怀这些事，无论我表现出何种样子，都不能令所有人相信的。只要陛下信我，足矣。”褚灏微微的笑起来。

　　如何相信皇帝？即便那是自己的父亲，阿瑜也是不敢完全相信的。那个人时而如春风和煦，有时又暴跳如雷。她就是担心，陛下如今只是缓兵之计，待到了帝都，他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还不是任人宰割？

　　她害怕陛下对他的杀心从未放下。可是这些又如何同他说呢？

　　“灏哥哥，不若你不要上帝都了？就此离开，天空海阔，过安宁太平日子。”阿瑜走近两步，轻声说。

　　褚灏看着眼前年轻的公主，她的眼里是一片真诚，她担心自己回帝都不能保全自己？想及此，不禁发笑，她可是公主啊。私自出宫至今未归的公主，焉知背后没有皇帝的默许？

　　“这就不劳公主费心了。”褚灏语气略带嘲讽，又继续喝起酒来。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真心希望你安好的。”阿瑜逼近几步，握紧了拳头。

　　“不管公主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多谢公主的美意。”褚灏凤眼微挑，看她，酒罐子近在唇边。

　　阿瑜被这淡漠疏离的语调，嘲讽的语气，刺激到了，她手一挥，酒罐子掉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片刻之间，一人已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