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向蓉》云舒兰

23、第二十三章

　　翌日早晨，姚谦芊下楼来吃早餐。姚父姚母已经喝完营养粥，到院子里打太极。姚谦默在桌边坐着，看到她，有些尴尬地别开眼睛，低头喝粥。

　　姚谦芊昨夜整理好心情，觉得哥哥只是工作压力大才借用她来发泄，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但还是大大方方地和他打招呼：“早啊，哥。今天的粥好像很香啊！”

　　“嗯。”姚谦默埋头直往嘴里扒粥，匆匆应一声，伸手去取盘子里的油条，转移注意力。

　　正好姚谦芊的手也伸过来，和他碰到一起，两个人愣了一下，触电般弹开手。姚谦芊端起碗来喝粥，厅里很安静，听得到她嘴巴里轻微的嗞溜声和喉咙里的吞咽声。姚谦默忍不住抬眼看她，正看到她轻轻去唇边的粥液，心里陡然咚咚加重，昨夜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姚谦芊注意到他的眼神，眼珠子往他这个方向一转，就看到他看着她发痴的样子。这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他的眼睛里充满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柔情缱绻，甚至带了些微的欲望。

　　她不由得脸上发烫，好不容易放下昨天的事，现在又想起来，不禁觉得不可思议，心里有淡淡的恶心。她倏地站起身，上楼去换衣服准备出门上班。换好衣服下楼来，姚谦默已经走了。

　　她走到院子里跟爸妈打招呼，刚走到落地玻璃门边，父母的谈话声透过茂密的盆栽紫竹传过来。

　　“你觉不觉得谦默最近有点怪怪的？”姚母问。

　　“好像没什么精神，大概公司太忙，累了。”

　　“他对我们变得很冷淡，以前他可不会这样，总是嘘寒问暖，什么事情都想得很周到。”

　　“是吗？始终是外人。我说我的决定没错吧，你就是妇人之仁。”

　　外人？姚谦芊心头一惊，想起昨夜姚谦默说他不是姚家亲生的。

　　“我怎么妇人之仁？当初你领养谦默，看中的是他聪慧精干，做事有分寸。我看中的却是他的乖巧贴心。虽然有了谦芊之后我很偏心，但是我心底还是把谦默当成我的儿子，不是什么外人。”

　　“不管你怎么说，我主意已定。”

　　姚谦芊踉跄地推到客厅，双腿一软跌坐到沙发上。原来家里一直掩埋着这么大的秘密！怪不得爸对哥那么严苛冷淡，她原以为那是爸爸对他要求高，费尽心血培养他做SF接班人，没想到只是把他当管理公司的工具。

　　她心里为姚谦默感到难过心疼，猛地又是一愣，下意识伸手抚摸自己的嘴唇，昨夜那个疯狂的吻清晰依旧。她完全不知所措，双手扶着沙发支撑自己无力的身体。怎么办？她要失去那个最疼她宠她的哥哥了。陈晓离开她，姚谦默也要收去哥哥的身份，以后她要怎么办？

　　她用手背用力抹擦自己的嘴，想把昨夜那段荒唐的记忆去除干净。一想起从小依赖的哥哥忽然转变成强吻她的强势而陌生的男人，她就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寒。就算现在知道不是亲生的，她也完全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转折，好像全世界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嘲笑她是个和哥哥□□，不知廉耻的女人。

　　杨蓉从剧组飞回来，陈晓把翘翘送了回去。

　　“翘翘，你是不是又重了？小姨都快抱不动你了。”杨蓉一见到翘翘，就亲热地把她抱在怀里，不一会儿手臂就有些累了。

　　“小脸胖了一圈。你不知道，我妈对她有多好，就算是我，都没被我妈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过。”陈晓装出一副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哎呦，你还吃小孩子的醋啊？”

　　“我妈这件事可以算了，可是我们都半个多月没见了，你眼里只有翘翘，见到老公竟然连个拥抱都没有。”陈晓又添了委屈的眼神。

　　杨蓉哑然失笑，这个男人身体里住这个大男孩，会撒娇会耍赖，RG的员工如果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惊讶得下巴都能砸穿地球。她在他脸上亲一口，他才满意地笑了。

　　吃过晚饭，翘翘在客厅里看电视，杨蓉在厨房里洗碗。陈晓跟进来，从背后环抱住她。他总是爱黏着她，完全看不出平日里霸气总裁的样子。

　　“别闹，一会儿把碗砸了。”她轻拍他的手。

　　陈晓松开她，又往前站一点，整个人都贴着她，伸长手臂抓住她正在洗碗的手，和她一起做清洗。

　　“你听见了吗？”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听见什么？”杨蓉不明所以。

　　“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水龙头往外流水的声音咯。”

　　“笨蛋。是幸福的声音。”

　　杨蓉会心一笑，心里甜得能滴出蜜来。

　　因为新带的艺人下一步工作重心就在D市，姚谦芊原想借到外地工作躲避姚谦默的计划落空了，只有每天逼自己工作到很晚，没有工作也要在工作室待到后半夜，甚至睡在办公室，一个月下来，原本就纤瘦的她又清减了几分，有一次开车回家在车上晕倒，差点出了大事故。医生诊断她有低血糖，而且精神压力太大，需要好好休息。

　　姚父姚母哪忍心看宝贝女儿受苦，特地命姚谦默这个做哥哥的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姚谦芊哪里肯就范，每天想着方儿地逃避姚谦默，却不想招来姚父对他的强烈不满。有天姚谦芊回家的时候，正好听见爸爸严厉地训斥他，责备他连保护妹妹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姚谦默始终谦卑地低垂着头，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她看着他的样子，不觉心疼。到底是相处二十几年的兄妹，他们的关系一直那么亲那么好，要她看着他难过，她不忍心。所以自那天后，她乖乖按照父亲的意思，早出晚归都坐姚谦默的车子，只是她从来不坐副驾驶，总是挤在车后座离他最远的角落，一到目的地，就逃也似地迅速跳下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天，车子没停稳，她就打开车门跳下去，只听“哎呀”一声，把脚扭了。

　　姚谦默赶忙下车来扶她，刚伸出手，就听她神经质地大叫一声：“别碰我！”说完两人都愣了，周围的世界忽然一片死寂，只有彼此的尴尬在虚空中无限放大。

　　姚谦芊意识到自己或许伤害了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揉了揉腿，一瘸一拐走进大厦去。

　　姚谦默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胸口被什么力量来回碾压，痛得连呼吸都像刺入心脏的尖刀。

　　他开着车子茫然地在路上绕，好像找不见去SF的路，眼前一片雾蒙蒙的。转了半天，他沿着路边缓缓停车，才发现自己绕来绕去还是停在了工作室楼下。

　　杨蓉跟着新经纪人赶赴通告，在电梯门前和姚谦芊相遇。姚谦芊还想着方才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她，自顾自拐进工作室。

　　走出大厦，杨蓉看到姚谦默的车子，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却见他也是一脸恍惚的样子，她喊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杨蓉让经纪人先去现场，说等会让姚谦默送她过去。

　　“你和谦芊吵架了？你们兄妹感情那么好，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们都如此心事重重。”杨蓉看着他，眼睛里有对朋友的关心，目光温暖。

　　“没什么事，小口角而已。”姚谦默摇摇头。有些事注定只能自己扛，有些话注定只能留给自己一个人。

　　“你看上去很累，都有眼袋了。”杨蓉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这是我备在包里的眼贴，很有效的。你把它贴上，只要十分钟，眼袋就会小很多。你可是总经理，怎么能这么不顾形象？”

　　姚谦默接过去，淡淡道谢，还是毫无生气的样子，双眼无神。

　　“你是不是病了？”

　　听到病字，姚谦默被戳中了心底最痛的位置，猛地浑身一震，眼睛里稍微有了神采，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忽然有落泪的冲动。

　　这么多天了，她是第一个注意到他异样的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很累很憔悴，但是就像约好了一样，大家都认为他是因为公事繁忙压力大，没有人想到他病了，或许也不会有人往这个方向去想。从他冠上姚姓之后，他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个可以永远不喊停的机器人，无怨无悔地付出，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到，也没有任何权利倒下。

　　见他神色来回变换，沉默这么长时间，杨蓉关切地扶住他的肩膀，柔声问：“你是不是真的病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姚谦默心里暖流涌动，感激地说：“不，我没事，真的只是太累了。”

　　杨蓉这才放心一笑，嘱咐道：“你不能把自己绷得太紧了，这样身体会吃不消。有时间的话，我让陈晓约你出来放松放松。你们可以一起尝尝我做的菜。说实在的，你和他很久没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我知道你还在怪他伤害了谦芊。现在谦芊都放下了，我真的希望你也能原谅他，接受我们。”

　　听到陈晓的名字，姚谦默心头又是一紧。这个和他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弟一样的男人，大概从来没想过他心底会对他始终存有一份不甘和嫉妒吧？事业输了，爱情也输了，陈晓永远是压在他上空、无法逾越的高山。

　　从前有谦芊，现在有杨蓉，为什么世界上的好女人都围绕在陈晓身边？难道就连到死的那一天，他也不能赢过他一场？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快送我去现场，我要迟到了。”杨蓉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他这才从一层又一层细密的心事里清醒过来。

　　看着杨蓉温暖纯净的笑容，他忍不住想，现在，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自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