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爱你》云舒兰

22、杨明明心如死灰

　　两家人回到Y市之后不久，高考成绩便出来了，杨明明和林嘉童的成绩差不多，都超出了J大的分数线。填志愿的时候，杨明明毫不犹豫地把J大写在所有志愿的空格里。

　　杨明明是11月份的生日，今年原本是十九岁的散生日，并没有办酒的习俗。但为了庆祝她考上重点大学，柳静和杨勐海提前把20岁整生日的酒宴和高考庆祝酒宴合在一起办了。

　　杨明明眨巴眼睛贼笑着说：“这也能提前啊，那干脆把我和林嘉童的喜酒也一块办了吧。”
　　柳静在她脑门拍了一下，嗔道：“傻丫头，瞎说什么呢？也不知道害羞。”

　　杨勐海接腔道：“哪能这么便宜就让童童把你娶了呢？至少也得上门提亲，包个彩礼什么的吧？”

　　“就知道谈钱，俗。”

　　杨勐海一脸受伤的表情：“我谈钱，俗；你谈恋爱，纯洁。那你找你的纯洁去吧。”

　　杨明明笑着跑回房间给林嘉童打电话去了。

　　林嘉童在电话里说：“明明，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杨明明嘴上抱怨马上都要见面了干嘛还要提前见一次，心里却窃喜得不得了，以为林嘉童一定是要给她什么特别惊喜的生日礼物。

　　林嘉童就在富苑小区和中兴小区交叉的花坛边等她。七月紫薇烂漫，风吹过，细碎的花瓣簌簌地飘落。林嘉童颀长英俊的身影在花丛下显得格外梦幻而美好。

　　杨明明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猛地捂住他的眼睛，尖细着嗓子说：“猜猜我是谁？”

　　林嘉童很冷漠地挣开了她的手，声音比表情更冰冷：“别闹了。”

　　杨明明觉察到他的异样，关心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林嘉童定定地看着她，她才发觉不知何时，他如孩童般清澈见底的眸子已经变得如此深邃，而今晚，这样的深邃显得格外冰冷，让人完全看不透，只觉得莫名的害怕。

　　“杨明明。”

　　杨明明注意到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喊她明明了，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成群结队爬过心脏的蚂蚁一样，轻微而让人不安。

　　“其实我第一志愿填的是E大。”林嘉童声音有些低沉。

　　杨明明耳边炸了一声雷，仿佛还没反应过来，讷讷地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我和诗诗约好了，要上同一所大学。”

　　杨明明耳边又是一声炸雷，心里慢慢有痛的感觉：“洪诗诗？那你和我的约定呢？”

　　“我们约好一起考上高级中学的不是吗？我做到了。”

　　“那我们的喜欢呢？等一下等一下……这和洪诗诗有什么关系？”杨明明开始慌乱，理不清思绪。

　　林嘉童眼底涌上深沉的抱歉，一字一顿地说：“杨明明，我一直喜欢的人是洪诗诗。”

　　“那你为什么要说你喜欢我？你还为我打架，为我背处分，难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打架是真的，我知道我不做出什么事情来，你是不会相信我喜欢你这句话的。”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杨明明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觉得眼前一片雾茫茫的，看不清方向。

　　林嘉童扶住她因为慌乱而摇晃的身体，慢慢说：“因为我的一句话，让你背上了那么重的心理负担，几乎毁了你的人生。我想我应该对你的人生负责，至少，把你拉回正轨。”

　　“等一下等一下……你的一句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哦，那句‘不会有人喜欢你的’，哦，呵呵，好像是有这么一句……”杨明明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不像哭也不像笑，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杨明明，你还好吧？”林嘉童担忧地看着她迷茫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也一阵难受，针刺一般地痛。

　　“所以你现在是在说，你的责任完成了？杨明明考上了重点大学，即将有着锦绣前程，未来的人生一片光明，你可以功成身退了，是这个意思吗？”杨明明用双手捂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脸来，目光凛冽地看着他。

　　他以为她会哭的，但是没有，她眼里只有清冽到让人心生惭愧的光芒。他被她问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是今天呢？为什么是现在？今天是我提前过20岁生日的日子啊，这就是你给我的礼物？”

　　“我爸打算今天和你爸谈订婚的事情了。”林嘉童犹豫了半晌，才说。

　　杨明明忽然不说话了，圆而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乌黑的瞳孔里看不出是什么神色。但是她忽的又笑了，仿佛很不屑一顾：“可是谁说我就会答应嫁给你呢？”

　　林嘉童见她忽然轻松而骄傲地笑，一时懵了，不知如何作答。

　　“小屁孩儿，你自以为你很懂爱情，很了解我吗？我早就知道你和洪诗诗互相喜欢，我就是故意夹在你们中间，故意霸占着你，看你们难过，看你们想方设法隐藏对彼此的心意。小屁孩儿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从你诅咒没人会喜欢我的那天开始，我就发誓，我要让你主动跟我说喜欢我，我折磨你我开心！我就是利用你帮我复习数理化的，我就是踩着你的肩膀往上爬的，你真以为我喜欢你吗？你以为我还是小时候那个没心没肺的杨明明吗？”杨明明噼里啪啦地说出了一长串的话，自始至终眸子里的轻蔑和仇恨都没消失过。

　　林嘉童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缓开口：“杨明明，不要故意说这些话来伤害我，那只会更加伤害你自己。”

　　“你伤害不了我，小屁孩儿，我是真的不喜欢你了。”杨明明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他脸上。

　　林嘉童缓缓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每个字都砸在他心上，一下一下的，生疼。他顿了顿，低声说：“那就好。”

　　杨明明默不作声站在他身边很久，眼睛突然黯淡下来，极缓慢极缓慢地说：“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然后她再也没看他一眼，拔腿朝家的方向大步快走。

　　她想，也许林嘉童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初二的时候，她是花了多大勇气才说服自己重新去喜欢他。她是那么地相信他，但是到头来，这份信任不过就换来可笑的责任二字，他便与她撇得干干净净了。

　　林嘉童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模糊在远处的夜幕里，心里像被人用力搅动一样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甚至要落下泪来。大概是因为，她这次是真的要彻底离开他的世界了吧。

　　一个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就要永远消失在他的生活里，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难过却又无奈的事情。

　　林季冬一家最终没有出现在酒宴上，杨勐海和柳静万分诧异地得知女儿刚刚和林嘉童分了手。柳静想找杨明明谈一谈，却被杨勐海拦住了。

　　“你看明明强颜欢笑的样子，眼睛里一点生气都没有了。我们还是等她好一点了，再问吧。”杨勐海看着女儿强装无事地给长辈们敬酒，心疼得像有人在割他的肉一样。

　　酒宴结束后，杨明明还帮着柳静收拾桌子，洗了碗盆，又扫地拖地，忙完了洗澡，临睡前还故作轻松地和爸妈俏皮地眨眼，说我先睡了。

　　柳静和杨勐海在她门前听了很久，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哭声。于是他们想，可能是他们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年轻人的感情世界，原本不就是这么瞬息万变的吗？

　　杨明明用被子捂着头，又把枕巾死死堵在嘴里，才没让剧烈的抽泣声传出来。她的眼泪很快把枕头都淋湿了，每抽泣一次，心口就像有锋利的刀片划过一样，一遍又一遍，每次都在同一个地方，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她一直哭到凌晨四点才平静下来，拿出手机，准备删掉林嘉童的号码，却看见了唐晋给她发来的短信。她打开收件箱，才发现来自唐晋的未读短信已经把信箱塞爆了。她一条一条打开来看，全是温馨亲切的关心和问候。这些温暖的文字在她心里的伤口上涂了一层止痛剂，让她在无边的寒冷与黑暗中感受到了一丝依靠。

　　她用颤抖的手给唐晋拨了一通电话。电话通了，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微微抽吸，好像是刚才疯狂抽泣的余震。

　　唐晋轻轻叫了她两声，见她应答不了，也不说话了，就这样陪着她把一个无声的电话持续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