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评集展示》夏荼

1、她叫扶摇

　　纪念111章，也纪念追文的这些个日日夜夜。窗外的雪还未化尽，而我心中的武侠梦却依旧燃着。
　　天龙八部里鱼龙混在，宋辽吐蕃西夏大理，契丹女真汉人百夷党项白人（即白族，大理段氏一家子）轮番登场，看天龙八部的时候，即叹服于它辽阔的格局，又被层出不穷的英雄豪侠惊艳，可谓是我最喜欢的一部金庸武侠。
　　我最喜欢的人物一个是萧峰，不折不扣的大英雄，这种人不论他何种出身何种民族，到哪里都是顶天立地的真汉子，没有黑点，不得不服。之后便是一些形形□□的配角们。逍遥派甚得我爱，一为天山童姥，一为丁春秋。星河、春秋，能被无崖子看上并收为入门弟子的肯定也是风雅俊逸的人物，可春秋终是不敌星河，就算苏星河除了琴棋书画样样不敌他师弟的能耐，他也是大师兄。春秋出走之后，去了西域，建立了星宿派，名字端的风雅，想来丁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比他师傅无崖子也查不到哪去，再加上“邪魅风流”的人设，简直就是晋江优质男主人选。
　　无论是丁春秋的西域星宿海，童姥的天山飘渺峰，还是李秋水的西夏皇宫，小师妹的大理无量山，没有一个在中原。这些缥缈俊逸的人物，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势，不怨中原武林不闻其名。而他们的爱恨情仇，自然也不被人知。
　　私以为最得师傅喜爱的应该是大师姐。逍遥三老里，无崖子的北冥神功能容万物，及百川皆汇入北冥，是以谁的武功修为最后都会化为自己的，就是个高配版不用走火入魔的吸星大法，比如段誉。而李秋水的小无相功重点是“无相”，如果北冥神功是“万物化我”，那么小无相功就是“我化万物”。练小无相功的人能轻易copy别人的招式功法人家还看不出来，端的一个“无相”，参见虚竹和鸠摩智。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或者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不一样，它根本不需要“万物”，既不需要别人的修为化为自己的，也不需要模仿别人的招式，它就在那，一吸一吐间便唯我独尊。如果前两者还和尘世沾点边，那天山童姥的这门功夫已经近乎于修仙了，连外物都不需要，就能傲然于天地间。想来当初传他这门功夫的逍遥子，除了童姥本人的性格品行与之契合外，也应该是深得师傅喜爱的吧。是以，几十年后，练了北冥神功的无崖子已经是个老先生，而练小无相功的李秋水也成了美妇人，而他们的大师姐，却真的像时间静止了一样，天长地久，不老长春。
　　这样算来，其实无崖子和李秋水都是有传人的，段誉学了北冥神功，虚竹练了小无相功。而唯独童姥，虽然她也教了虚竹天山六阳掌、天山折梅手和生死符，但她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是没有传人的。这门功夫在这个世界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仅限于童姥。她之后，怕是再没有人能几十年如一日的不老长春了吧（小龙女除外？）。
　　别人的爱恨，比如萧峰，从少年成名到誉满天下，从众叛亲离到壮烈牺牲，也不过须臾十数载。而逍遥派的众人，却要穷尽一生的时间。他们的人生，漫长而扭曲。苏星河装聋作哑忍辱负重，卑微到了尘土里；丁春秋嚣张跋扈简直是另一个极端。李秋水恨了童姥一辈子，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所以哪怕一等三十年也不放过每一个师姐返老还童的日子；无崖子守着一盘残棋，誓把崖底坐穿也要等到一个有缘人把衣钵传下去。可童姥呢？她人生的头二十几年应是风光无两的，师傅宠爱自己，师弟也爱慕自己；可二十六岁那年，被人陷害无法长大，师傅走了，师弟也移情别恋，而她，成了个长不大的怪物。
　　青春永驻这件事，如果是“永远十八岁”这种，那应该是万人艳羡的。可要是“身材永如女童”这种，就成了诅咒。天山童姥，连碧麟洞的洞主也比不上。后者只是侏儒，身材虽然矮小，可是面相上能看出是成人，也就是说，除了身高憋屈，其他地方都是随着年纪生长的。而童姥，哪怕是故事发生的那年，她九十六岁，除了沧桑的眼神，她就是一个小姑娘。
　　“小和尚，我是你姥姥。”
　　那个小姑娘稚气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小和尚还以为她是附身的女鬼。
　　是啊，当年的小余现在看起来都像她的老妈子，那些九天九部的小姑娘都像她的姐姐，说逍遥派那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是她师弟，谁会信？
　　她是个心理扭曲的残疾老太太，放不下对师弟的爱、对师妹的恨，她骨子里是高傲的也是风雅的，灵鹫宫里轻纱薄面，仿若仙境。她心狠手辣，杀人不用第二招；她阴险又狠毒，把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一众妖魔鬼怪折磨的生不如死，以至于换成了虚竹当灵鹫宫宫主这帮人就感恩戴德的不要不要的。
　　她为何不下天山呢？因为身有残疾，所以怕天下人耻笑？因为世外高人，所以不屑于尘世纷争？我想，这应该无关风月，不关爱恨。她只是想像当年师傅传她这门功夫时希望的那样——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傲然于天地间，绝世而独立吧。
　　可是终于，她还是走下了神坛，因那放不下的爱与恨，痴与怨。逍遥派，真的逍遥吗？天山童姥，又怎能不老？她还是那稚如女童的容颜，可她的心，早已老了。
　　看过那么多版本的剧，人们叫她巫行云，不过是为了凑一句“至今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罢了。可那襄王有泪，神女无情的巫山神女，又怎能是这个有血有肉爱憎分明的天山童姥？
　　直到后来，在无数个关于她、关于天龙八部又或关于武侠小说的同人里，我看见一个老太太。一个文章一开始就老年痴呆得了健忘症的老太太，她有个名字，叫童扶摇，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扶摇。她身边的小和尚喋喋不休，想帮他回忆过去。
　　然后，我看见了她眼里的神采，那些她遗失的，被捡拾起的，关于那些逝去的又或者耋耋老矣的人们的过往，那样鲜活。
　　我想，在那个故事一开始她便只剩三个月时间的世界里，英雄豪杰太多，三个月已是不少。可那之前九十年的风云过往，又有谁来说呢？在这个故事里，只有童扶摇和她漫长人生里的过客们。
　　这个故事里，她不再是人们口中的天山童姥，那个天山上孤独古怪的老太太，她有名字，也有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我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