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本佳人》百鬼雾林

43、第四十三章：归途

　　“好了……”鹿角怪推了麻将，“时间差不多到了……”

　　鹿角怪站起身，来到和尚跟前，“我……给你个面子，这就送走你的朋友……”

　　“……”和尚“那我呢？”

　　“你……”鹿角怪，“留下来陪我！”

　　和尚“我不干！”

　　白半仙儿“佛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爱谁入谁入！”反正他不入！和尚心里那股火儿拱上来了，胆儿也肥了，抬头看向那鹿角怪，“凭什么？曾经，我的一生都搭在你身上了，还不够吗？”

　　鹿角怪摇头，“那哪够？你说的，要永远陪着我的！生生世世不离，那才叫永远！”

　　完了，赖上了！

　　和尚痛定思痛，最后咬牙一狠心，道：“实在不行……你跟我一起出去！”这下您该满意了吧？

　　鹿角怪摇头，“没有入赘的规矩。”

　　“……”和尚，“有些事，你好像不太明白……我得吃喝拉撒，我得……”

　　“这点你放心！”说话的是吊死鬼，“这里吃喝不愁，什么都有，不然也不会叫极乐城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和尚瞪着那吊死鬼，怎么哪都有他？

　　“我觉得……他……”白半仙儿朝鹿角怪的方向一扬下巴，“他确实不适合出去！”他长的有点太随心所欲了，这里黑灯瞎火的，谁长啥样，也不嫌弃谁，这鹿角怪要是跑出去，不出两天，就得让人抓去当观赏-宠-物。

　　和尚痛心，看着白半仙儿，“咱们好歹一路同行，也是经历了八十一难的，真想不到，关键时刻，你竟然落井下石的坑我。”

　　“我一直都在怀疑……”白半仙儿“你可能进了个假寺庙……不是剃个秃子就是和尚！”白半仙儿站起身，“恕我直言，你就算出去了，也不见得能找个多好的……”

　　和尚“你看不起我！”

　　白半仙儿“实话实说。”

　　鹿角怪眼珠动了动，发现有人在替他说好话……

　　白半仙儿看到鹿角怪身后的衣服翘了起来，衣摆呼扇呼扇的，衣料滑下，一条尾巴在身后竖着呢，淡金色的鳞片，灯光一照，都反光，尾巴尖没了，像是被一刀剁下去了。

　　鹿角怪是兴奋的，当年有位高人告诉他，在这墓里乖乖守着墓主人的身体，期限到了，会将他的爱人，送到他面前！前一阵事办好了，那人，还挺信守约定。这回他一定要好好珍惜，什么都听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再也不惹他生气。

　　鹿角怪“现在有一个难题！想要这墓门打开，这里不准有活物！”

　　和尚的脸，一下退尽血色，“什么意思？”

　　吊死鬼道：“这墓里若有活人，那墓门是不会开启的……只有全都死了，一个活物都没有，那墓门会自动打开。”

　　只听叮咚几声，类似于珠帘碰撞的动静……麻将桌上，豆粒大小的珊瑚珠，摆出了一行字，“这个不难。”

　　白泽现身，抬手将一道符贴到了白半仙儿的背上，“这道符，能另活人与死者无异。”

　　这道符贴上，白半仙儿顿时觉得浑身发冷，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呼吸，白泽将同样的符，递给和尚一张。

　　白半仙儿还以为，大白泽突然出现，会引发敌方的恐慌混乱，吊死鬼和那鹿角怪，没什么反应，倒是自己伙的这俩，被吓了一跳。

　　“那这就行动吧！”吊死鬼看向十四，“我答应你，让你出去安葬你家兄长，但是……安葬完之后，你要回来！”

　　十四脸色不太好，良久，才回道：“好！我……答应你！”

　　那吊死鬼不吃惊，不意外，一副皆在意料之中的样子。

　　鹿角怪打头阵，俩爪子扒上光溜溜的墙面，他竟然也能爬得上去，朝室顶拍了拍，顶墙分开的一瞬间，白泽提着白半仙儿，鹿角怪抓着和尚，嗖嗖几下，全都窜了出去。

　　眼前，是只有半间屋子大小的小室，这么小的空间，一下挤进这么多人，更局促了。

　　这个小室他没来过，白半仙儿“这里到底有多少这种小室？”

　　“一千零一间！”吊死鬼道：“像我这样的守墓的，见过面的三百八十二位。”

　　白半仙儿“你……好厉害。”

　　“这算什么！”吊死鬼，“我知道这里每一间小室墙壁上的符文花纹，不同时间段，它们的运转走向。”

　　白半仙儿“你怎么研究的这么仔细？”

　　“因为我寂寞啊！”吊死鬼说着，看了一眼十四。

　　这么说话的功夫，鹿角怪拍开一面墙，青铜墙壁从中间分开的一瞬间，一股恶臭味儿涌了过来，地上血淋淋的骸骨上，趴着一只足有扁担那么长的蜈蚣，那巨型蜈蚣发现小室的墙壁被打开了，竖起半个身子，触角还在动，完事就要爬出来。

　　鹿角怪啪啪在青铜墙壁上，一通乱拍，蜈蚣的头探过来的一瞬间，墙壁咻的合住。鹿角怪又换了个方向，朝另一面墙拍了下去，墙壁打开，一间半房屋大小，小室内亮着一根长明烛，地上放着一具黑漆漆的大棺材，棺材上坐着个穿着一身漆黑铠甲的人，身后青铜墙壁上垂下两道铁链，铁链这一头锁在这铠甲人的手腕上。

　　鹿角怪，怪叫一声，“怎么碰见他了？”晦气！

　　墙壁合住的一瞬间，只听和尚叫道：“动动了……他动了！”

　　“你不认得路，就不要带路！”吊死鬼蹲下身，在地上摸了摸。

　　等到那声轻微的机械启动的声音响起，地面开合之间，全员漏了下去。

　　鹿角怪扶着头上的角，呛呛道：“你这也叫会带路？”

　　吊死鬼没理他，而是竖着耳朵听了听，朝一面墙拍了一下，等这次爬上来，终于回到了空旷的大殿。

　　鹿角怪大摇大摆的走在前头，走两步指着头顶，跟导-游似的，介绍道：“这上头都是舞动的天女，要是不看脸，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白半仙儿想起来了，他见识过的，“是-僵-尸？”

　　“材料是尸！但不是僵-尸！”鹿角怪自豪的讲解道：“用防腐香料处理过的女尸，为了能够让她们活动自如，各个关节都是切开的，然后关节之间用金属盘再连接，尸块再涂上颜料，近看就是一尊精致的人偶，远了看，跟真人似的！”

　　白半仙儿“原来吓唬人的啊。”他还以为见了鬼。

　　“当然不是吓唬人，墓主人喜欢看美人儿跳舞。”鹿角怪道：“你们在我身后跟紧了，别光顾着……”

　　只见鹿角怪身形一矮，人不见了！掉地底下去了。

　　吊死鬼“终于安静了！”

　　和尚欢腾，差点举手庆祝，他终于得到脱身的机会了。

　　在吊死鬼的带领下，没过多久，便来到了那巨大的墓门前，果真，那墓门又开启了，一道缝隙。

　　和尚第一个要钻出去，一只手臂横在他身前，幽灵一样突然出现的鹿角怪，“我就走开一会，你就要抛弃我吗？”

　　白半仙儿看向鹿角怪“你这里危机四伏的，照顾好他！”

　　鹿角怪简直把白半仙儿当成了和尚的娘家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待在他身边。”

　　和尚“都这时候了，临走你还不忘坑我一下！”

　　白半仙儿走到和尚跟前，“俩人商量着来，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归根结底，你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全在于你自己！”就是没直接说，你是有机会征服他的！

　　白泽飘了出去，十四将雁翎王的身体塞过了门缝，白泽在外头接应着，把雁翎王拽了出去。

　　那吊死鬼似笑非笑的看着十四，“希望你……遵守诺言！”

　　十四点头，“我……会回来的！”

　　和尚见着，这一个个的是真要把他扔下，彻底失控了，白半仙儿挤出门缝儿，就听见里头破口大骂，“你们这帮混球儿，用我换你们的自由，你们良心受得了吗？”

　　十四也挤了出来，许是和尚身上的符被揭了下去，巨大的青铜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合住，里头是和尚撕心裂肺的嚎叫。

　　白半仙儿叹口气，他们这帮人……确实挺混蛋。

　　按着来路反回，走过奈何桥，白半仙儿特别想猖狂一笑，谁说奈何一过不回头？老子这不回来了吗？

　　顺着山体内的通道，露出头的一瞬间，一股冷风灌进了衣领。

　　黎明破晓！

　　下了山，车在，马在，十四套上车，安整好雁翎王，叫住白半仙儿，“我决定把我哥安葬在雁翎城遗址。”

　　白半仙儿搓搓手，“也好。”

　　十四“一路以来，多谢你们……剩下的路，我自己来吧！”和尚，真的抱歉！没能力救出自己的伙伴！

　　白半仙儿“不必介怀。”我差不多，是你哥哥的半个故人，为他做点事，也是情理之内，只是和尚……给他多烧纸钱吧。白半仙儿想了想，“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十四看着天边，目光坚定，“带着阿武，远走高飞！你……”十四皱了眉头，“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说着递给白半仙儿一个东西。

　　白半仙儿一看，是块金条，“呦……”

　　十四笑笑，“没好意思拿太多……这个给你做谢礼，剩下的那根金条，以后阿武我俩买地，盖房子用。”

　　白半仙儿把金条还给他，“你留着吧，你家阿武，才能吃呢！备米面用吧！当是我这个做师父的，给你们的定亲礼了！”

　　十四一听定亲礼，眼睛一亮，“一码归一码！您老说是不？”

　　白半仙儿瞅瞅十四，“还要在我这儿赖点呗？”

　　十四“差不多！”

　　白半仙儿戴好羊皮帽，上了马，白泽一直看着东北角的方向。

　　白半仙儿喊道：“走啊！回家了！”

　　想想，余生都有你在，朕的心情……甚是愉悦呢！

　　白泽走了过来，他抬手捋了几把白半仙儿肩上乱了的头发，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白半仙儿，良久，才道：“我要远行，不能随你归家了。”

　　白半仙儿一听，急了，再看白泽这表情，绝对不是闹的，立马下马，脚在马镫上别了一下，人摔了下来。白半仙儿也没拍身上的雪，抓主白泽，看着他，“远行……你可以带着我啊！！”

　　白泽看着他，没有反应。

　　白半仙儿心底一凉，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白泽叹了口气。

　　白半仙儿握住白泽的手掌，“你……是打算……一个人走吗……”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白泽捏了捏白半仙儿的手掌，“不用等我。”

　　白半仙儿就觉得视线模糊了，眼睛发酸，“什么……什么意思？”

　　白泽“就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白半仙儿抹了把眼睛，手指湿了，他眼睛被打瞎的时候，疼的连觉都睡不着，就是这样他都没哭，离家的时候，没哭，老头子那时下葬，他一滴眼泪也不曾留，但是现在……忍不住了，说没骨气的话，也不觉得丢脸，“没你……我过不下去！”

　　白半仙儿抽噎，“你不带我，还不让我等……那你……让我怎么办？”

　　白泽“这天下……是个人就比我白泽好！”

　　“也许是……”白半仙儿“可是没有用啊，在我眼里……你……比谁都好……”

　　白泽“月且有阴晴圆缺，人世间分分合合再正常不过……你，且宽心些……”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我忘了。

　　白半仙儿“宽心？你让我怎么宽心？”心都跟着你跑了呀！

　　白泽“你别这样……”

　　白半仙儿一把抱住白泽，踮脚亲上去，被白泽躲开了，“把我睡完，你就跑吗？”

　　白泽笑了“难道……你没爽吗？”白泽微微低头，看着白半仙儿，“你记住，坏人就是长我这样的！”

　　白半仙儿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死死的抱住白泽，“我们一起看过那么多风景，你保护了我那么多回……你不会离开我！”

　　白泽“我护着你，只是顺势而行，你阳寿未尽，自然是死不了……所以，别给我按上那么多的好，好像我有多不可替代一样，我承受不起……”

　　白半仙儿尤不甘心，“你到底是为什么事离开？到底是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面对？”

　　白泽“总有些事……要自己去完成，你又何必苦苦追问……”

　　白半仙儿“我以为我们会一辈子这样平淡到老……你今天说的这些……真是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给我……”

　　白泽把白半仙儿推开了些，“多说无益……我走了，你随意。”

　　这世界上，推开一个人……是如此的简单！

　　白泽的身体，在阳光下，逐渐变为透明，最难过的事，莫过于交付出自己，决定义无反顾跟一个人一辈子，你都准备好了，那个要一辈子的人却没了。

　　良久，身后响起十四沉闷的声音，“去车厢里吧……这儿风大……”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一个人，但他知道，白半仙儿现在很难过很难过。

　　白半仙儿吸了吸鼻子，看着达兰喀喇山，他承认，他怕死，他怕被困在地下的那座墓地里，所以看出那个鹿角怪对和尚有点想法后，他就认定，和尚是救命稻草，他不是狼心狗肺，但是他战胜不了恐惧。

　　他做好了愧疚自责一辈子的打算，但是万万想不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如果知道，白泽情断义绝不回头，他宁愿死在那墓里。

　　今天吹的风，天上飘得云，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哀伤落寞，这寂寞的一生，他该怎么过？一辈子那么长，他有点害怕了……

　　白半仙儿被十四连拖带推的弄进车厢，白半仙儿捂着脸，每一场没结果的爱，都是修为不够罢了。

　　他觉得……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人间，颜色万千，就你入了我的眼……

　　“我们接下来去哪？”十四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白半仙儿俩眼发直，“不是说去安葬你大哥么……去雁翎城遗址吧……”

　　十四打哈哈，“你要是信得过我，那我就带路了。”

　　白半仙儿抹了把脸，“无所谓啊……我在哪都一样……”

　　十四“以后你在哪安家，得告诉阿武我俩，以后好方便看你什么的……”

　　白半仙儿“看我干什么？”

　　十四有点不知道这话头儿咋接了。

　　只听白半仙儿说道：“我不用你们看我！我不想看你们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