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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引蛇出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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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僧平圆胖的脸抽搐了几下,“秋夫妹子误会了……愚兄只是想起那黛儿家近栖霞山,应当曾与张家公子至山中幽会,她的魂魄或许仍一直在山中游荡,于是才向你提及此山。”
对于自己表错情,徐秋夫不以为意,只是一笑置之。
正题说罢,斯僧平涎着脸,嘴角朝穆怀努了一努,压低声音道:“那位就是你的贵客?我感应到不寻常的仙气,想你肯定在附近,就大胆过来寻你。”
穆怀原本正密切留意徐秋夫和斯僧平的交谈,见话题转向了自己,立刻挺起已经够直的背脊,目不斜视仰望着蔚蓝天空。
斯僧平钦佩赞道:“古风傲骨,实乃我辈典范,他日我有幸修成仙体,定要向他看齐。”
“你别老把仙气、仙体这些字眼挂在嘴上,指鹿为马指妖为仙,他不过就是个装模作样的老妖怪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徐秋夫不以为然,她正懊恼自己对穆怀竟然想入非非,因此听到有人赞他,便赶紧表态,她对这个假仙的妖怪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就算曾经有那么一点点点点点点点点动心,那也是因为她从来没和活生生的男子如此形影不离,所以才会一下子意乱情迷,她既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就不会再继续下去。
“你小声点,别让大仙听见了。”斯僧平难得板起脸瞪了徐秋夫,随后又涎着脸转向穆怀露出殷勤至极的笑容。
徐秋夫清清喉咙,“还是来说正经事吧!”
斯僧平方才那番话言之成理,加上她记得段妻曾偶然提及会定期至栖霞寺进香,或许是下山时经过了黛儿的栖息之处,她所怀的怨气吸引了黛儿注意,也使得黛儿决定以段书城为目标,替段妻出一口气。
心念一转,她似乎想到了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方法。
虽然穆怀不赞成,但是徐秋夫花了几天的功夫,好不容易说服了那块木头,透过斯僧平的穿针引线,他们成功把诱饵送到了栖霞山上。
“此处枫红仍是如血涌火染,一如往常艳美。”张逊坐在湖畔,神色复杂。
旧地重游,人事已非。
看着张逊憔悴模样,徐秋夫骂人的话原本已到嘴边,但心中却也不忍再加斥责,毕竟他人都死透了,无论如何痛斥也都于事无补。
“我当时并不知黛儿已因我而死,那晚见她脸色惨白出现在我面前,我实在不耐她的纠缠,仗着几分酒气,叱喝着要她消失在我面前,”张逊回忆着事发当日,“我只是不希望她再继续骚扰我,只是我还来不及反应,她就现出恶鬼相,面目狰狞朝我扑来……”
“可是她毕竟还是心软,饶了你一命不是吗?”徐秋夫不解,“你后来又做了什么好事,让她最后决定痛下杀手?”
“才不是她心软饶我,而是我袍子上缝着我妻子从建初寺求来的灵符,黛儿近不了我的身,所以才……”
“所以才透过佩娘□□你,哄你脱去袍子后好动手杀了你。”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佩娘素来不爱在野处做那事,怎么会忽然心血来潮约我在河边相见,原来是被那贱人给附身了!”
“她还念在旧情,没让你痛苦太久。”徐秋夫冷哼一声。
“但是偷去我的五脏六腑,不留我完整尸身,我便无法顺利投胎,留在尘世亦无心修行,只能每日游荡。”张逊俊颜带怒。
“狼心狗肺,留着何用?”冷冷女声打断张逊。
果然来了,徐秋夫不动声色慢慢后退,让这对昔日恋人好好叙旧。
她本意是想让张逊和黛儿在从前浓情蜜意之处重逢,或许过往回忆能软化黛儿,两人阴世间再续前缘,生灵免受涂炭。
但是张逊此刻亦心怀怒气,两人如何前嫌尽释却是个棘手问题。
“你还留着那伞?”张逊打破沉默。
黛儿一怔,收起了油纸伞,细细打量了一番,似是没发觉自己自始至终都是撑着伞现身。
“这伞…这伞……”黛儿杏眼圆睁,黑血缓缓从眼眶、嘴角溢出,死白的俏脸上顿时笼罩一层阴青黑气,披散的长发无风自动,显然是想起自己对张逊满腔的怒气从何而来。
徐秋夫感觉到身后一空,木头香气飘过,面前彷佛多了一堵无形的墙,她知道那是隐身的穆怀挡到了她面前。
戾气暴冲不到一瞬,黛儿渐渐平息心神,转向徐秋夫轻哂道:“你执意要逼我走上绝路,这我无所谓,不过你纵然要找帮手助威,也该找个济事一点的。”
听黛儿提起帮手二字,徐秋夫心跳了一跳,穆怀还不够济事吗?黛儿也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吧?
“你以为我会念在和张逊的旧情,放过那些像他一样的畜牲吗?”黛儿续道。
徐秋夫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黛儿察觉到穆怀的妖气,原来黛儿指的是张逊,幸好只是误会。
“你……”张逊听黛儿如此评论自己,虽然心中不平,但毕竟是他负她在先,黛儿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娇弱好欺的单纯少女,张逊此时倒不敢发作。
徐秋夫听闻此言,看着黛儿坚定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好好一个纯良女儿家,竟为了一个男人变得如此凶残。
“你本性良善,如何能忍受自己双手沾满血腥?背负着两条人命,你心里真会舒坦?你真想继续下去?”徐秋夫质问,“你没见那段妻是如何伤心?你遂了她的愿,而她却一点也无感谢之心,一直要官府缉拿狠心凶手到案,替她丈夫伸冤。”
黛儿闻言气极,额角青筋暴跳,脸上的黑血越涌越多,瞪大的眼珠像是随时会跳出眼眶,看来甚是吓人,“当初是那愚妇口口声声说要宰了她没心没肺的丈夫,我才替她杀了那厮,谁知她竟馀情未了,对着尸身哭得椎心泣血,愚蠢至极。”
徐秋夫见张逊默不作声,正要叫张逊说些什么安抚黛儿,没想到一回头才发现,张逊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来是见黛儿在气头上,怕又会成了黛儿泄恨的对象,趁她们都不注意时溜之大吉,徐秋夫摇摇头,她的确找了个没用的帮手。
幸好还有穆怀在,若黛儿真的打算来个玉石俱焚,她与穆怀合力,就算一时间收服不了黛儿,也能弄出点动静让丹阳的在地仙神找到此处,不过黛儿届时恐怕只会灰飞烟灭,再无投生可能。
“我一直躲在民居里伺机而动,那班神仙怕扰民,想追查我还得按规定上奏一道又一道的书表,等上头的批准下来,我早就换藏匿地点了。”黛儿得意一笑,“你居然会想到用张逊引我出来,算你脑子灵活,我就听听你想说些什么,若要再老调重弹,那我可没兴趣奉陪。”
“你强出头,换来的是什么?何不放世间愚蠢女子自生自灭?为了她们沾染一身血腥于你何益?”徐秋夫劝道,“有朝一日她们若知爱人因你而死,恐怕会怨你生生世世,你又何苦结下这诸多恶缘?”
黛儿不发一语,像是认真思考徐秋夫所说。
见黛儿似乎动摇,徐秋夫还想多说几句开导,未及开口,黛儿便向徐秋夫微微行礼。
“多谢秋夫娘子,此番指点如当头棒喝,黛儿豁然开朗。”黛儿浅笑。
语毕便不见黛儿踪影。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既然她已明白,那就由她去,没必要穷追猛打,徐秋夫揉揉肩。
多亏段妻的馀情未了,这段书城死了还比活着有贡献,竟然能让黛儿及时醒悟。
好一阵子过去,黛儿没有任何动静,徐秋夫总算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黛儿终于放下所有仇恨,不再理会俗世纠葛。
几日后穆怀说山阳出了急事,要回去一趟,又怕离了徐秋夫太久不行,本想带着贴有徐秋夫生辰八字的草人同行,但徐秋夫死活不肯,最后是徐秋夫用自己的血在穆怀衣衫内侧画了道符,穆怀虽认为撑不了几天,但也是聊胜于无,便加紧脚程立即出发,希望在血符失效前能赶回徐秋夫身边。
徐秋夫恢复往常行医生活,不再时时往山下跑。虽说日子又变得枯燥乏味,但好歹了结一桩心事,只是少了穆怀的生活,平白多了许多不便,没有穆怀为她奔走张罗丰富的菜色,也没有穆怀为她挑水生火,一下子便忙碌许多,原本屋内被穆怀整理得井然有序,少了穆怀,才过几日就恢复先前的杂乱无章。
算算明后日穆怀大概就会回来,她可不愿让穆怀发现没了他,她的生活就是一团乱,于是结束看诊后的徐秋夫不顾周身疲累,努力清出家中杂物,准备来个大扫除。
正当挥汗如雨之际,丁婆拖着瘸腿,冷不防出现在徐秋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