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
-
厨房的水池哗哗作响,锅子里乳白色的牛奶煮至微沸,一只细白的手指捏了撮砂糖撒进入,用厚软的干布包住锅柄,奶液倾斜下来,稳稳流入玻璃杯。
“月亮!月亮!”
凯茵嘴里咬着电源线,一团破布似的电脑被它毫不怜惜的拖在身后,它慌里慌张的绕过一滩水渍,在厨房门口被女孩子及时揽住抱起来。
月亮又弯腰捡起电脑,顺手弹弹它的耳朵,刻意压低了嗓音,“轻点声,到那边说。”
几乎裂成两半的电脑被她用巫术修复如新,自动开机跳出熟悉的界面,一道新闻标题大喇喇的出现在网页顶端:A市惊现吸血鬼!!!
副标题:幸存者大难不死,亲口讲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以下为本报记者如实记录并撰写的对话内容:
我见到马雪的时候,她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作为永远奔赴在第一线的资深记者,我混在警察中躲过了医院的严密防线。
说实在的,马雪气色很好,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甚至怀疑这是天意娱乐公司一次有组织性的公关策划,目的在于增加公众曝光度。
众所周知,自林雪解约后,该公司的发展便始终停滞不前,林雪突如其来的成就似乎诡异地带走了它所有的运气。
马雪脖颈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我耐心的等待她的醒来,私人重症病房极少有护士进来。
她突然睁开眼,刚开始茫然,继而露出恐惧至极的神色,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嘶漏风。
我开始相信她被割喉的说法,听起来她的喉管伤的不清,但她的恢复能力也太好了,居然能和我对话,虽然含糊不清要靠连猜带蒙,但也聊胜于无了。
我拿录音笔记下所有的对话,以防遗漏或记录不及时。
我:“是谁伤的你?”
马雪(想了很久):“不记得,我有一段时间完全失去意识,好像死过一次了。”
她说完这一句用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我听的也费劲,她的头又不能动,于是和她约定用眨几下眼来回答是否问题。
我:“你的医疗检查册上写着你曾经受过很大的惊吓,是什么吓到你?动物?人?”
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
“李天仁?”
她喉咙里开始发出含糊而焦急的声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李正?”
她沉重的合上眼睛又睁开。
我并不希望她总是说话,毕竟她的伤势还很严重,虽然她的面色柔软红润,一点也不像是过分失血的人。
但她似乎突然激动起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李正,他是,是吸血鬼。”
我吓了一跳,录音笔也掉到地上,于是下一句让人直冒冷汗的话便没录到。
“他喝了我的血,然后……”
(此处顿了很长时间,我弯腰拾笔)
床底有一双男式皮鞋,我当时没想太多。
但蹲在床边,透过她未合严的被底,却看到床里隐隐露出的警察制服。
正在疑惑,一只骨节粗大的男性手掌突兀的滑出被子,那只手发白发青,泛着毫无生机的凉意。我惊叫一声,直接向后瘫坐在地上。
马雪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她微微笑着,两颗尖尖的牙齿闪着寒光,她的眼白渐渐变成诡异的血红色。
她说出那句未完的话,“我看到……他将自己的血滴进我嘴里。”
那个我以为走了的警察原来竟被她杀了!被她杀了?!她是吸血鬼!
我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口,马雪眨眼间立在我身后,她脖子上还套着厚的绷带圈,看上去十足的诡谲。
但她只是平静的看着我打开门,一路尖叫着跑远。
关于逃走的过程我完全是一团混乱,甚至马雪后来的话我也无暇注意。
回去后整理录音笔里的资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按下了开始键。(这只录音笔真的是命途多舛,跟着我走南闯北,我还不止一次拿它砸向那个女人……居然又回到了我手上?)
一阵兵荒马乱后,马雪的声音清晰的传出来:“我被他变成了吸血鬼。”
这就是马雪残余一丝人性之际特意留给我的消息。
本市有两名吸血鬼!!!
望广大市民万分谨慎!
如遇到面色苍白行为诡异嘴唇嫣红者,先淡定淡定再淡定。
行为艺术,cosplay,甚至非主流,都可能把一个正常人类整成那个样子。
若那人同时牙齿尖尖眼珠呈血色,不要多想,赶紧跑路。
心理承受能力差,惊慌失措会腿软者,如果你买不到投喂吸血鬼的食物——类似于别人的血浆袋,那我希望你随身携带一针管肾上腺素或者一瓶钙片,以便及时给两条腿充电补钙。
妄想缠斗者,本人的亲眼所见告诉你,一个人高马大皮糙肉厚的警察也抗不过女性吸血鬼。
如果你觉得自己学过些功夫,想在吸血鬼身上大施拳脚以便造福人类,那我衷心恳请你先戴上铁头套,保护好最脆弱的喉咙。
注:医院部分绝对为本报记者亲身所历。
月亮看完,拿手撑住光洁的额头,神色很是忧虑。
片刻后她放下手,呼出一口气,正色道:“凯茵,还能看到李天仁的境况吗?”
“不行,”凯茵左右晃着脑袋,“我试过,他身边突然出现阻隔的力量,”它皱起鼻子嗅了嗅,憋着气道:“是吸血鬼,前所未有强大的吸血鬼。”表情渐渐严肃。
“是李正。”
“月亮,我们本不该告诉李天仁的,”它顿了顿,又道:“从一开始,就不该选择他,是我没有摸清楚情况就冲动的下了预约。”声音里满是不安与愧疚。
它和月亮一向只选择帮助天命将近的人类,以满足他们最后的愿望。
但李天仁很早被家族遗弃,在人类世界生活得太久,他的血统又低微,全身上下都像个普通的人类,才会被凯茵不小心混淆。
月亮合上电脑,“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先处理掉马雪,至于李正,我们也有办法,只是要先等一等。”
她若有若无的瞟一眼二楼的方向。
猫咪趴在桌子上,脑袋失落地垂着,月亮点点它的鼻尖,“好了凯茵,也不只是你的错。”
“喵……”它吐出小舌头舔了舔女孩子温软的指腹。
月亮反手摸摸它的头,道:“和我一起去二楼吗?”声音里突然有些紧张。
凯茵跳下桌子,垂着尾巴走向厨房,月亮跟在后面,一眼见它踩到水上,刚要提醒,它已经狼狈地四肢扑地,更是沮丧。
姜黄色的一团埋头扎进角落的软垫里,顾自闷闷不乐,“月亮,你自己去吧。”
二楼第一间门是半开着的,月亮走进去的时候,男人脊背微弯半靠在床头,春山般优美起伏的侧面。
她的声音极轻,他依然将眼神从窗外收回,心有灵犀般转头看过来,英挺微皱的眉毛舒展开,唇角礼貌地弯起。
这是她永远也忘不掉的美好场景。
“你好,月亮·穆恩·凯德茵。”
男人的嗓音有些干涩沙哑,却挡不住原本低醇温厚的音色。
这些礼仪已经根深蒂固在他的思想深处,即使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他的做派依然如贵族般自然得体。
月亮默默将手里的牛奶递给他,才弯腰把装着吐司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谢谢。”
男人双手接过尚余温热的牛奶,淡淡的捧着,月亮低了低头,他的手指修长,骨节纤瘦,不知在双生门里受过怎样的磨难。
凯茵不知何时尾随上来,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张望,喵喵叫了好几声,月亮都没理它,于是几下轻快的跳进来,湿漉漉的爪子扒上床沿。
月亮一把抱起它,速度快得令人乍舌,“凯茵别胡闹,不许对大人无礼。”
男人似乎一怔,才无声笑了笑,望向她的眼珠漆黑动人。
“无需拘谨。”
他将手里的玻璃杯抵至唇边,苍白的唇色染上牛奶的温润,液体汩汩润过喉咙。
月亮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痴了似的。
他的声音显然清透了些:“说起来,月亮,我们应该很相熟了才是。”
凯茵立刻举起两只猫爪捂住圆溜溜的大眼睛。
月亮窘迫至极,床边的立式穿衣镜映出她白发掩映里一张红透了的脸,也难怪她这样,欣赏了百来年画里的美人,本来也是正大光明的事,结果有一天给她知道那美人也一直在画的另一端看着她。
回首往事那何止是荒草萋萋,她简直在他面前丢够了一百年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