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远古修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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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水而立的风雅楼台之上，素裙女子端坐于桌案前，怀中卧着只雪白皮毛的幼兔。
案上置了两只茶盏，茶盏呈莲瓣之状，下衬荷叶卷边盏托。一旁的小罐中盛着些形状怪异的翡绿玉石，其间掺杂着细碎的白色碎玉。一丝一缕的白气自镂空的香炉中飘逸而出，轻烟袅袅，仙气缭绕。
女子微阖着眼眸，神色静谧，似乎在等着什么。
未几，一道流光自天际划落，原本只有女子一人的楼台上眨眼间便多了个人。
来者着了一身玄色直裾，观其面容不过与青年相仿，眼瞳深邃，似是暗蕴道法。其人俊逸天成，风采斐然，却周身气息内敛，与凡人无异。
玄衣男子拂了拂衣袍，兀自落座于空位之上。
“可是久等？”
女子神色淡淡，对玄衣男子微颔螓首，“并未。”
她伸手自小罐中拈了许些青白玉片，依次放入两只茶盏中。又从身旁的茶壶中倒出泉水，斟入茶盏。
随着泉水注入，茶盏中的玉片在清澈的泉水中缓慢舒展。不过片刻，一株栩栩如生的碧叶白莲便在盏中成形，浅淡清幽的香气弥漫开来。
女子垂着眼眸，将斟了七分满的茶盏推向玄衣男子，“请。”
自方才出现开始，玄衣男子的目光便一直凝在女子身上。他注视着女子动作，眼底情绪几度变幻，面容似喜似悲，令人琢磨不透。
接过茶盏，凝视着茶盏里的碧叶白莲，玄衣男子忽而一笑。
“碧荷养心茶，辅以弱水冲泡，倒是难得的珍品。”
望着面前的女子，他收敛起唇角的笑意，眸中墨色翻腾，似笑非笑道，“这些日子，师妹倒叫我好找。若非前些时候跟着师兄一路追到此处，我怕是至今都无法寻见师妹踪迹。”
闻言，女子神色平淡，只一味品着杯中香茗，并不接话。
见女子这般作态，男人浑不在意地举杯饮茶，恬静安然的香气在舌尖扩散。
放下茶杯，凝视着女子冷淡平静的神情，他不知怎的又高兴了起来。于是一手支着下颔，面颊含笑道，“此前一别，我与师妹许久未见，我心中甚是想念。”
“今日得以相见，倒叫我欢喜极了。”
“不知师妹近来可好？”
“尚可。”女人睫羽轻颤，淡声答道。
“尹時。”她抬起眸子直视面前的男子，轻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嗓音清冷毫无波动，“你又何必再以此挪愉于我，明知我早已不是玉华宗门人了。”
尹時双目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面上瞧出点端倪来辨别她这句话的真假。可是没有，他没有在她的面上找到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动容。曾经张扬艳丽的眉眼如今更是只余一片冷然，寒霜覆面，如冰肖雪。
尹時顿觉开怀，甚至眉眼都不由染了愉悦之色，“问儿如此，甚好甚好！”
至于他那位好师兄见到这般模样的问儿时，会是个什么表情？他倒也能够猜到几分。
而素问不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她素手轻柔，替怀中幼兔理顺皮毛。
见到素问如此温柔的模样，尹時面上讶异之色一闪而过，终于纡尊降贵地分了点注意给那只一直被他忽略掉的那只幼兔。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瞥了兔子几眼，忽然皱起了眉头。那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玩味戏谑的面容，此刻肃然一片。
尹時面上没了笑意，语气出奇的认真，“问儿，你明知道的……你…为什么——”
吐出来的话语，语序混乱不说，甚至还语焉不详。听的他自己都不由皱眉，索性闭口不言，目光满是不解地朝女人的方向投注过去。
“这是我儿。”对于他的疑问，素问不过是如此轻描淡写地开口道。随后又是如先前那般默然不语，似乎不欲多言。
听得此言，尹時眉头紧锁，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辞，却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罢了。”他深深地看了素问一眼，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恨恨离去。
素问抬首瞥了一眼消失在天际的流光，又望了望空出来的座位上遗留的两只精巧的银铃铛，垂眸将茶盏中余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人已经走了。云儿还要继续装睡吗？”嗓音如珠玉一般清脆，携着几分柔软笑意。
话语刚落，怀里那只似乎仍在安稳酣睡的幼兔顿时不安分地动了动，一下子睁开眼睛来。
早就醒了却装睡偷听了好一会儿，现在还给人当场抓包了的容云，十分心虚地偷瞄了似笑非笑的娘亲好几眼。
娘亲，没、没生气吧？他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好奇……
容云刚想说点什么来弥补一下，却是眼皮子打架，精力不济地昏睡过去。
见此，素问不由拧起黛眉。她伸手捉住容云一只前爪，往他小巧玲珑的躯壳里小心地输了许些妖力，闭目查探他的身体状况。
不一会儿，素问便收了手，眉眼含着几分忧虑。
结果与前几次一般无二，她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如此说来，排斥……已经出现了吗……
前段日子那人冒险前来，本就已是极为不正常了。再加之她总是心神不宁，便为自己卜了一挂，卦象——大凶。
纤手留恋地抚过幼兔细软的皮毛，素问心下已有了决断。
*
章莪山
炎天之地
雪发素裙的女妖修单手抱着幼兔，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根青红鹤羽。鹤羽通体火红，只在根部呈显出微微的青蓝之色，放眼看去，便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仿佛要将人眼球都烧灼掉一般耀眼刺目。
女妖修没有犹豫，以妖力催动鹤羽，鹤羽顿时脱离她的掌心，悬于她身前。少顷，便有火炎自鹤羽中冒出。火炎灼灼，在女妖修身上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圆形保护膜。随着护膜成形，鹤羽上红光闪了闪，带着一人一兔掠进火海之中。
待到一人一兔毫发无损地穿过火海，抵达腹地，火炎护膜才施施然地收敛，化为一束毫光钻进鹤羽之中消失不见。
青质白喙的毕方单脚站立在梧桐树的粗壮的枝干上，低头去望那抱着白兔的女妖修。
这得到传讯的炎天之地的主人，显然是早前便在此等候了。
“不知素问此次上门拜访，又是为何？”没有丝毫被打搅了修炼的愠怒，毕方的声音温和极了，心细如发的他没有再称呼素问为仙子。他总是不愿惹得好友不快的，于是从善如流地改口直呼其名。
虽是凶名在外，不过这位凶兽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此次前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你答应。”素问平日冰冷的有些不近人情的面颊上流露出几分恳求之色。
“不知素问所求何事？”毕方显然有些讶然，他沉吟了片刻，便是问道。
素问不答，径直将右手的玉镯摘下，瞧也不瞧地丢给毕方。那轻飘飘的模样，仿佛丢出去的不是自己毕生收藏而只是一块随处可见的破铜烂铁。
毕方不解地将玉镯衔住，素问随后才道，“护佑云儿百年岁月，以此物交换可否？”
闻言，毕方顿时默然。他叹息一声，从枝干上蓦然跃下，化作人身。
男子霞姿月韵，芳兰竟体，如瑶林琼树，实属风尘外物。
“以你我的交情，何需如此？”他朝素问摊开右手，掌心之中俨然是方才那只玉镯，“更遑论昔日你曾救我于水火，我本就该还你这份因果。”
“此事，我应下了。”毕方温文一笑，风姿详雅，令人心折。
“如此，多谢了……”素问将怀中爱子递给毕方，眼眸中藏着几分不舍与温情，那般珍而重之的模样仿佛在对待什么无价珍宝。
至于那玉镯。不过是让她轻瞥了一眼，却是并未如毕方所愿将其收回。
接过沉眠不醒的幼兔，望着她这般情态，毕方不明就里地询问道，“既是不舍，为何不多留他几日？”
“前几日，玉华剑君曾至长留寻我，欲带我离去。”素问螓首轻摇，答非所问。
提及此人，毕方神色复杂，长叹道，“你果然还未能忘了他……”
“若真忘了，倒也好了。”言及此，她竟是浅浅一笑，却偏生让人觉得那笑比落泪更为苦涩。
“我以为我能忘了他，这些年也一直试图放下。可前些日子见他一面，才发现我到底是想岔了。”
“那般经历……真真叫我刻骨铭心。直至今时，每每想起，仍觉痛入骨髓。如此孽缘，我怎么敢忘？又如何能忘？”
闻言，毕方心下黯然，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伤怀的友人，不由缄默。
望着面前笑靥如花却满目凄然的女妖修，毕方暗自感喟。
情之一字，果真伤人至极。天玄流传已久的“天劫易过，情劫难渡”的传闻，如此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语毕，素问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便又成了那位冷心无情的妖修，“我这般情状，让你见笑了……”
也不待毕方回应，她便继续道，“玉华剑君并非是……信口开河、无事生非之人，此番冒险前来，想来其中定有文章。我便给自己卜了一挂，卦象极凶，必然是十死无生之局。”
“况我当年凭化妖池洗髓伐骨，由人化妖，伤及了根基，本就已是时日无多。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生事端？”
“吾友，云儿往后便托付给你了。”
素问目光缱绻，不知从哪翻出两只被红线穿起的小巧银铃，系在了爱子毛绒的脖颈上。做完此事，她看了爱子最后一眼，便是抽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远古修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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