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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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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风雨,到了卧房换衣服时才知已湿了大半,要是没有那人送的雨伞,今天定要淋病。虽上次对他印象很差,但今天,在我最伤感失落之时,他把自己的雨伞给了我,这才想起,他好像是淋着雨走的。
“小姐,今天送雨伞给你的公子,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锦儿的好奇心又来了,“我不是说了么,我不认识他。”
“可他说认识你啊,不然为什么会送雨伞给你?”她倒穷追不舍了。“你真是木鱼脑袋,那些自命风流的男人跟陌生姑娘搭讪用的都是这种招数,你以后可千万别上当了。”
“那你明知人家骗你,为什么还真拿了人家东西?”我心情本已很差,她却继续喋喋不休,“他愿意白给这是他的事,我正好需要,拿了又有什么要紧。”我怒气冲冲地转过身,“现在不换了,我想洗个澡。”锦儿终于忙去了,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答应了娘要考虑亲事,现在不答应也得答应,不如等一下晚膳时告诉他们吧,也省得他们再担心了。
洗好澡就去前院吃晚饭,爹娘都在,哥哥居然也来了,磨磨逞逞地坐下来,准备接受爹的怒骂,我就选在这个时候开口,告诉他们我同意了,娘向我投来欣慰一笑,哥却一脸茫然,却又有些窃喜。爹看不出什么心思,反正不似娘高兴。一家四口各怀心事地用了晚膳,正想回房时,爹又什么也不说,叫我跟他去书房。
虽然已做出决定,但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凭什么哥游手好闲、到处惹祸爹不管,却总是拿自己的女儿做交易,难道真是儿子是自己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么。
“明家没同意。”坐了好一会儿,爹才异常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我好不容易做出了决定,结果居然是这样。难道,难道一直是爹一厢情愿吗?明家要是把这事传出去,那我,那我可真的要愁嫁了。而我愁嫁事小,明家不想放过罗家才是事大。罗家至此,已是凶多吉少。
“罗记到底怎样了?”他们没一个人告诉我,却让我嫁入明家来挽救罗家,难道我只有嫁人这一招才能救罗家?
“去年,你哥与人狎妓,为了一个青楼女子支了铺子里的银子。从去年秋天开始,我交待了这里的铺子,没我的印信他不能支现银,可他居然路远迢迢跑到无锡、常州的铺子支银子,两个铺子去年挣的除了进货的,几乎都让他用光了。”那青楼妓馆,是温柔乡,也是销金窟,哥把大把大把的银子扔进去,最后能得个什么?自是人财两空。爹咬着牙继续说,“明家一直与我们罗家在绸缎生意上是对手,几乎我们到哪儿他们也到哪儿,现如今比我们的铺子还多,而且收买了铺子里的伙计,知道经纬支走了流水,趁机放出风声,说罗家的铺子已没现银进货了,年底正是买卖旺季,罗记却没时兴的料子卖,再加几个主要的伙计被明家挖走,你爹我是拆东墙补西墙,如今你哥又赌了钱,我把这城东铺子盘了出去,才帮他还完了赌债。”爹讲到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可能他以为哥就是游手好闲,但不会把整个家业都给败了,因为毕竟他是罗家独子,罗记早晚都是他的。爹是想等他成亲后就把生意全部交给他,可哥一直不想成亲,只每天留连花丛。
“罗记只剩下苏州、杭州和这里三个铺子,可这里的铺子直接受到明家打压,几个伙计都走了,连进货都要你爹操持,生意一落千丈。杭州的铺子更不用说了,掌柜的一听罗记记盘出了几个铺子,卷了银子跑了,还把今年进货的款子也拿走了,这是罗记今年从钱庄借来的唯一一笔款子,统共两万两,是我用杭州的铺子作抵押向明家借的。苏州的铺子,现在也只剩下苏州的铺子,虽那张子诚对你姐姐不好,倒没怎么为难罗记,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少绸缎的进价不比别家低,除去铺面、伙计月银等本钱,每月还略有盈余。”说到此,爹禁不住老泪纵横。“你以为,把你嫁给明家,爹真的是把你往火炕里推么?你真就把你爹当成了只认钱财不认女儿的人?把你姐嫁给张家,我是看中了张家对我们罗记有利可图。可我也想让她过好日子,谁知道那张子诚这么不是东西。你看,爹给你们挑的人家,都是一地富贾,而且都是长子嫡妻,就是想让你们姐妹俩过锦衣玉食的日子。”爹,原来爹也是为我们着想了的,两行热泪沿着脸一直流了下来,“啪——啪——”掉在了光滑如镜地砖上,是那么地触目惊心。“罗家这个样子,再也没有钱庄敢把银子借给我们,只有明家会借,那是他明月寒想整个吃进罗记。地下钱庄你爹又不敢借,只指望把你嫁过去,好让明家手下留情,借上一笔银子,至少能把这里的铺子救活。谁知我与明德商量好了亲事,明月寒却一口回绝了,而且毕竟跟罗家联姻他们得不到什么好处,明德也就顺水推舟挡了回来。”
“那——明家有没有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不甘心罗家就这样惨淡经营下去。
“说了,也在理,那明月寒说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不日将成亲。甚至,甚至还说不打算纳妾。”一听此言,如闻晴天霹雳,明家把我、把罗家当什么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连做他的小妾也不配,我失节事小,可罗家失利事大,罗家在吴兴经营几十年,遇到哥这样的不肖子孙,就是注定的劫数。
“爹,办法总比问题多,你放心,罗记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幸许,哥经了这一事就懂事了,收了心跟你回来学做生意了。”我半跪在爹跟前,拉着他的手安慰他。
“嗯——”爹疲倦地应了一声,似乎再也无力说下去。我拿起几上的薄毯给他盖上就退了出来。
半路上,居然遇到哥,看他的样子是准备出去。“哥——”我悲痛欲绝地喊他。听到我声音中的凄婉,他没有狠心离去。“哥,家里都这样了,你还要到哪里去?去见那个妓女吗?你就那么喜欢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你不为爹娘想想,也要为罗记、为你自己想想啊。”我从来没有那么憎恨过一个女人,即使是一个妓女,说不定也是一个苦命人,但就因为她,把我哥、把罗记和我家全毁了。
听完我的话,哥没有盛怒,却平静地说,“你以为罗记真是我的?”他向爹娘的院子望了望,“罗记根本不是我的,是他的。”他咬牙切齿地说,“他说我成亲了就把罗记交给我。成啊,我告诉他我要成亲,但他死活不答应。我也是想成亲后跟着他学做生意的,是他不答应在先。”哥居然这样为自己辩解。
“你要和添香楼嫣嫣成亲,爹自然不可能答应你。”娶来当妾还行,但哥却一定要娶她当正妻,真不知道哥怎么会被嫣嫣迷成这样,看来妓女的手段太厉害。
“嫣嫣怎么了?妓女怎么了?你们一个个这么鄙视她、唾弃她,你们哪里比她干净了?我想娶他的时候,她还是个干干净净的清倌,她也是被逼着入了那个门的,之前,她和你一样,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哪样比别人差了?可现在呢,就因为爹不给我银子给她赎身,她——”哥当着我的面涕泪横流,我一直只听爹说哥要娶个妓女,也没问清楚怎么回事,居然是这样。
“哥——我不知道她命这样苦,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救铺子吧。”是啊,眼前火烧火燎的可是怎么让罗记度过这个难关。
“我——我要去看嫣嫣,再晚些去恐怕就来不及了。”哥说完,就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