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溟短篇集》棠雨梨雪

1、刻骨毒殇（上）

　　　　和往昔迥异，我醒来时，莫约是二更时分。窗棂外，月明星稀，树影婆娑，这景象看得我愣住了，天空中的乌云在黑色夜幕中不停地翻滚旋转，似是旋涡要将我吞噬。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我会在黑夜里醒来，这莫名的空白感又是怎么回事？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它们不像是我的。

　　四周一片黑暗，我只好借助星子的微光，摸索着下床，却感觉浑身都痛，可是，我发现，我的心更痛。

　　“红佩！”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这是我的名字，可是脑海里的声音却不辩男女，会是谁的呢？我为何会想到这个？

　　这种感觉，好像是梦里。

　　对，是梦！我一定是在梦里听到有人在喊我，此刻便想到了。不过，我睡时又做了何梦呢？我努力地去想，可是想到的，只有一片空白，那和不辩男女的“红佩”的声音。这声音莫名地让我感到伤情。

　　我究竟怎么了？

　　不行，我一定要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摸索着起身，拿起檀木桌上的火折子点燃烛火，刹那间，屋内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时，我看到了桌子一旁的横着的剑，可是，却不是我往常的佩剑，而是师傅的佩剑，青瑶剑，为何它会在这里。

　　对了，师傅，去问问师傅不就好了么？我还有师傅啊，师傅一定知道我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我是个孤儿，小时候若不是师傅于兰见我根骨颇佳，眉目灵秀，将我收入门下，传我衣钵，授我武功，像母亲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早就死于饥寒，抛尸路边了。所以我很敬重我的师傅，可是我的师傅对我很严厉，从未对我笑过。我觉得师傅身上也有她的苦恼，只恨我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能帮师傅排忧解难。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我师父是女的，那就终身为母吧。刹那间，师傅对我的关怀点点滴滴袭上心头，我感到一种温暖的光，就如同眼前的蜡烛一样，在黑夜里默默燃烧，不为人所知。

　　我想去问师傅，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考虑到此刻是二更夜晚，师傅还在睡梦中，我就止住了脚步，拿起青瑶剑，在庭院里练习剑术。

　　青瑶剑随着我的手臂的转动发出嗖嗖的声响，有落叶飞下，无声的触碰到了剑刃，悄然地被切成两半。青瑶剑不愧是江湖人传说纷纷的名剑，无论是刺砍时剑气，还是剑身的反光，亦或是挥舞时的手感，都很符合我心。

　　我在庭中不断地练习剑法，一下子，有草丛的草被削掉了尖，一下子，有树上的鸟被剑气给惊飞，一下子，老树上多了几道伤痕，一下子，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而我身上，香汗淋淋，我想去沐浴，换身衣服，再去见师傅。

　　可是，就在我准备去沐浴之时 ，师傅来了。

　　师傅来看我了，真好。我开心地想。

　　“佩儿！”师傅喊道。

　　此刻我的心有一刹那的失望，为何喊地不是“红佩”？不过师傅来看我了，我就很开心。

　　“徒儿给师傅请安。”我说，虽然面上不能表露，但心里是喜滋滋的。

　　“佩儿在练剑么？”师傅看着我手握着剑，面上凝着汗珠，接着说，“佩儿何时起的？屋外春寒重，小心着凉。”

　　“师傅，今儿二更就醒了，师傅，我感觉我身上有很多怪异的地方，想去问师傅，奈何那时夜还深，不想惊扰师傅，又睡不着，便在屋外练剑。”

　　“哎，佩儿，这说来话长。”师傅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我惊心动魄，师傅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表露自己不愉快的一面，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立即说：“师傅，何故叹气，是佩儿那里做错了么？”

　　“佩儿，你中毒了，为师给你解的毒，这一觉，你睡了三天三夜啊！大夫说你就醒不过来，这不，天可怜见，你终于醒过来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骤然一痛，可是我看着师傅落寞的双眼，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师傅，别难过了，我这不是好了么？行走江湖，谁不受点伤啊！中毒，小意思！”

　　“为师看到你此刻的样子很是欣慰，”师傅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师傅，有话进屋里说吧，”我恭敬地示意师傅进屋。

　　屋内，昨夜的蜡烛已经烧尽，桌上红泪斑驳，些些刺痛了我的心。

　　我看着屋外的晨曦之光还比较弱，于是我又点了一根蜡烛，师傅很优雅地坐下。师傅在我心里总是这样优雅，可是却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落寞，我不清楚这落寞从何而来，这也是师傅的心事吧。

　　“佩儿，刚刚你在练剑，为师予你的青瑶剑用得如何？”师傅问道。

　　“师傅，这青瑶剑真是把好剑，佩儿用得顺手极了，可是青瑶剑是师傅的佩剑，师傅为何要将青瑶剑赠与我？”我不解地问。

　　“佩儿，你也大了，剑术也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没有一把名剑作为佩剑怎可行？再说了，为师也老了，体力武功早就不如你们这群年轻人，拿着这把名剑，只是徒增羞耻罢了。”师傅虽这样说，可是，我分明从师傅眼里看到了哀伤，还有那不灭的星光。

　　师傅有她的梦想，那就是使青瑶派闻名天下，将青瑶剑法不断的传承。青瑶派创始人柳青瑶结合当代名家剑法自创的一套剑法，又请了当代著名的铸剑师铸成的青瑶剑，师傅于兰就是青瑶剑的第八代掌门人，而我无疑就是第九代。

　　为何师傅如此落寞，是我不够强，不能完成师傅的愿望么？

　　“师傅，您怎么了？怎么说这种话，师傅怎么会老？”我瘪瘪嘴，说道。

　　“你就当是师傅的好意，收下吧，收下了就是青瑶剑第九代掌门人，这江湖终究属于你们年轻一代，为师也退隐了。”

　　师傅此刻的笑很温暖，和之前的落寞成了反差，或许师傅也有她的事情要做，而我会担当起这个发扬青瑶剑法的重任的，那我就把这剑当做对我的祝福吧。

　　“好，那佩儿就写过师傅了。”我向师傅行礼。

　　师傅起身，扶我起来，接着她说：“佩儿，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命运，未来，你将如何，为师都不会管你。不过，为师，只要你杀一个人，杀了他，这天地江湖任你遨游任你飞翔，只是，答应我，你必须杀了他。”

　　“谁？”我问道，不就是杀了一个人嘛，得罪了师傅，有他好果子吃的。

　　“云心教的教主，谢玉枝！”师傅提到此人的语气充满了怨恨，可是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微微一颤，有种莫名的熟悉的的感觉，却又显得遥远陌生，可能之前是有过节的吧，不然师傅也不会如此的怨恨他了。

　　“师傅，能告诉我为何要杀他么？”我疑惑地问。

　　“等你杀了他之后为师再告诉你，”师傅把头偏了过去，不再看我，却又郑重地说：“佩儿，若是为师有做错了什么，你会原谅为师么？”

　　我不解，师傅为何如此问？大概是觉得杀人有损阴德，但这人又非杀不可，我也郑重地答：“师傅，师傅永远是徒儿的师傅，徒儿这就去取他的狗命。”

　　师傅又看向我，眼神里带了一丝欣慰。

　　拜别师傅，我提剑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