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之心》曲商

1、第 1 章

　　青都莫家，可能是青木国除了木姓以外最尊荣华贵的一门姓氏了，木家皇室世世代代的后宫都有莫姓的女子，前朝衮衮诸公也从不缺姓莫的朝臣。

　　高祖皇帝在世时就曾对莫家老老太爷说过“从今以后，你只能跪拜于朕，也只需跪拜于朕。”我用无上尊荣换你不二忠心。

　　太后环顾左右，她虽也是世家之女，外戚一脉这两年也是昌隆，但要与莫家比肩，至少还得两三代人，眼下的局势，她等不及了，要与莫家交好，最好的法子是结姻，自己确实育有一女，可如今只有两岁，且未出生时，已与西金国四皇子定有婚约。

　　那就养一个莫家的孩子在身边，一来向莫家示好，二来也好让莫家有所忌讳，这孩子年纪不能太大，且身份还要尊贵，不是莫家说舍就能舍的。

　　正巧这时，莫家二房的两个小子莫静仁、莫静和刚没了父亲，便将两人叫到跟前。

　　太后一见莫静和就笑开了，早听说莫家二房的小儿子长得模样不错，却不想这般清雅可爱，四五岁就生得眉清目秀，粉嫩的一个团子，两颊肉嘟嘟的看着就想上去捏一把。

　　相莫静仁虽生得也不错，可与莫静和一比就显得平常了许多。

　　太后一手一个拉了两人坐，问他们读书读到哪里了，又考教了一些学问，莫静仁机敏异常，具是对答如流，无一处错处。莫静和只闲闲地坐在那里，吃点心。

　　“你们平时闲着都做些什么？”

　　莫静仁：“读书、画画、写字。”

　　莫静和：“看哥哥读书、画画、写字。吃点心，看鱼儿，给鱼儿吃点心，逗鸟儿，给鸟儿吃点心……”

　　太后嗤笑，看来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料。

　　三人说笑了一会，太后便说莫静和年纪尚小，恐是乏了，又赏了好些点心打发两人出来。

　　两人坐在马车里，莫静仁将手炉递到莫静和手里，又拢了拢他的袍子。

　　“出门时太爷爷还关照要好好表现，再则太后对我们这样好，怎就这样一幅模样。”

　　“太后看着好，就不能在家里了，不好。”

　　但凡事总不能尽如人意，太后仔细斟酌了一番，这小的痴痴傻傻的，兴许是还没有启蒙的关系，莫静仁虽好，到底年纪大了些，已明白事理，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只怕以后不够贴心，莫静和和他是亲兄弟，资质不会差到哪去，好好培养，该是个有用的。

　　不日宫里便传来了口谕，太后对莫静和甚是喜欢，要接近宫陪自己几日。

　　太后对他颇好，延请了当世大儒吴承德给他启蒙。

　　只没成想，莫静和对皇室实在排斥的紧了，四岁的孩子天天混吃等死，像他们这样的门第，家教向来都十分严苛，更何况这是在宫里。

　　想睡懒觉？上学迟到？书背不出？招式练不会？菜多吃两口？……看到管教嬷嬷手里的藤条了吗？看到先生手里的戒尺了吗？看到小祠堂的蒲团了吗？都在前面等着你呢，你娇贵打不得？可你身边有奴婢太监啊，打死一两个不算什么。

　　睡懒觉？上学迟到？莫静和身边的奴婢一到时间就扶他起来帮他穿衣服，管他醒了没有，直接打包塞马车里。菜多吃两口？直接撤了啊，反正这位小主人脾气好，从不为难奴婢，这些都便宜，唯独背书练武，那真是都得下功夫的事情，你围着他逼着他哄着他，正主不愿意，一切都是白搭。奴婢太监们都以为为着这个怎么也得挨打，可这位小主人吧，最后关头总能把书背出来，总能把招式练下来，虽然每次都是险之又险，但到底一次也没让他们受过苦。

　　太后最是知人善用的，既是这等材料，也指望不上你做老身的亲信，你想当纨绔，哀家就好好培养你，等有一天送到皇上身边，带着皇上一块玩，荒废一下朝政不是更好？

　　莫静和吃喝玩乐倒是学的很快，怎么荒唐怎么来，一切都很顺利，莫静和安逸的过着自己的纨绔膏粱的日子……

　　直到木东初“偶遇”到了莫静和，这样的偶遇本该更早上两年，可惜莫静和实在太会“错过”，太后只差把莫静和押着去见木东初了。

　　这日莫静和下了学，刚要去给太后问安，就听说杨太尉家的千金在里面陪着太后说话。有姑娘在当然要避嫌的啊，话还没听完，蹦哒着两条小短腿转身就跑了，只他不想躲过了杨灵玉，却碰上个更麻烦的。

　　大老远的听到管事的大太监训话。

　　“不长眼睛的狗东西！这可是太后为皇上准备的桂花玉露羹。”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听声音是自己屋里的大丫头秀儿，小短腿虽然个儿不高，但是护短的紧，忙跑过去。

　　秀儿正跪伏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跟前打翻的不仅有桂花玉露羹，还有自己的百合绿豆汤，当是秀儿算着时间自己回来了，正备好要送过去的。

　　抄起随身携带的弹弓就往那大太监屁股招呼。

　　“哦哟，哪个小杂种……莫公子！”

　　小短腿晃荡着手上的弹弓满脸骄横地笑道：“李公公说谁是小杂种。”

　　一边说一边扶起地上的秀儿，将手里弹弓收好，抽出帕子给秀儿抹眼泪。

　　“磕头磕疼了吧。”

　　李公公自是不敢得罪莫静和的，忙打嘴道“奴婢失言！您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

　　嘴上虽这么说，眼里却没有多少惧意，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能把自己怎么去，而且自己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发落自己总还要看太后脸面的！

　　“先生说好人不会狐假虎威，秀儿刚刚给你磕了多少头，你还给她。”

　　“噗！”

　　一边看热闹的皇帝木东初没忍住笑出声来，狐假虎威？这宫里最狐假虎威的怕就是他了，还敢说别人。

　　两人自都听到了这声不合时宜的憋笑声，转过头去。

　　莫静和是见过木东初的，之前在中秋的家宴上，他依旧借故早早的离开了席面，这一路刚要回太后的偏殿安置，没走几步就听到秀儿轻唤。

　　“那不是皇上吗？”

　　莫静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他不识得木东初，却认识他身边那人——皇上新册封的皇后，柳氏，之前来给太后请安，照过面，她长得并不十分好看，自小身子弱，脸上便有几分病态，身子消瘦绵软，说话也是柔柔的，太后说“看着不喜气。”

　　这位皇后是皇上自己看中的，家世背景在朝中都属中流，太后不喜欢她却也不知为何没反对就是了。

　　不知柳氏对木东初说了什么，木东初宠溺的看着她笑，他也不过十四岁，脸上还有未脱尽的稚气，这样一笑，便觉得特别温柔，像是一个孩子在柔声哄着另一个比他更小的孩子。

　　“皇后命真好，能被我们皇上这么宠爱着。”秀儿掩嘴轻声笑道。

　　莫静和回过神，脚边的李公公早跪伏在地上给皇上行礼了。

　　“你就是莫静和？太后总说你好，一直不得见，今日见了果然是好。”

　　木东初也没有怪罪他傻傻的站在那不行礼，拉过他的手笑。

　　“随朕回宫，朕的下人打翻了你的百合绿豆汤，朕赔给你。”

　　莫静和仍是愣愣的，他为了躲这人，费了多大的心思，今日居然不期而遇了？他还要我随他回宫？

　　见他还拉着自己的手，忙要挣脱。

　　“并不是什么大事的……”

　　显然他那点力气，对皇上来说稚嫩了许多，他的推脱在木东初眼里也不过是句客套话。

　　木东初拉了他走了两步，似是想起什么，转过头来，对仍跪在地上的李公公道：“刚刚她给你磕了几个头？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