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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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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就要开始了。
机械佣人们来回穿梭,宽广华丽的大厅内,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美味的食物,馥郁的鲜花,还有人鱼们最爱的鲜榨达达果汁。
这是联邦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独子的第五次相亲宴会——前四次都被薛大公子给捣乱搞砸了——负责这次宴会的肖管家心里颇有些七上八下,维亚星神保佑,小公子可千万别再捣乱了。
远离宴会厅的一栋小楼二层里,薛炎正仰躺在舒适的藤椅里,翘着二郎腿,视线穿过阳台的围栏投向花园,那里已经有先来的三三两两的人鱼乘坐轮椅在闲逛,还有几个世家公子在围着人鱼献殷勤。
薛炎啧了一声,从旁边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曲奇,向空中抛一块,用嘴接着吃了,然后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还有半个月就17岁了,即将进入亚成年期,这个时期十分重要。
在联邦,结成伴侣没有性别之分,但若要孕育子嗣,就必须是人与人鱼的结合,由于自然人鱼的稀少,多数人会由承受的一方去做改造人鱼手术,而伴侣间的相容度,决定了孕育子嗣的难易程度。
绝大多数人的相容度都在20%以内,所幸这个相容度并非绝对,随着伴侣相处时间的增加,相容度是会缓慢提升的,而亚成年期是信息腺体发育的时间,这三年如果能够有足够时间相处的话,相容度甚至能够提高到百分之百。等到了20岁成年后,即便有十年朝夕相处,相容度也只能提高到百分之九十,虽然这个数字也足够了,但联邦子嗣艰难,许多人终身无子,就不得不在时间上花功夫,以期能够将自己的姓氏绵延下去。
对于贵族来说,这一点就更加重要了,许多家族都在小孩亚成年期之前不断举行相亲舞会,选好了赶紧结婚——乃至拉低了整个联邦的平均结婚年龄——相处三年培养培养,然后一成年就造人。即便如此,也有很多贵族子嗣凋零、正盛而亡,好在联邦人均寿命很长,暂时还没有出现人口稀缺的状况。
而薛家几代单传的独苗薛小公子,离亚成年期只有半个月了,居然还没有找到伴侣,偏偏主角还不配合,薛家上下都急得半死。
薛炎又抛了块曲奇饼干,伸脑袋接着吃了,他心里琢磨这次再捣乱多半要挨揍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勉强配合——前提是,乔薇不在。
乔薇是他父亲的继室,一条讨厌的改造人鱼。前四次的相亲宴会都是她主持的,薛炎可着劲儿的捣乱,终于这次换了管家来主持,他才偃旗息鼓。
冬日的太阳很温和,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吹过来也不冷,反倒是有点些微的香气,闻着十分舒服。
等等,香气?
薛炎向楼下花园一瞧,有位落单的人鱼操作着小巧的轮椅往这边来,鱼尾裙下漏出一小片尾鳍,冰蓝色的闪着亮光。
唔,这是一只自然人鱼,薛炎想,还和我的相容度颇高。
“在看什么?”
薛炎回过头来,是他的父亲薛一恒来了,他懒洋洋的,也不起身:“要你管。”
薛一恒深吸了口气,一再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跟这个逆子置气,打了个眼神示意后面的机械佣人把东西端过来:“那边送来了蔷桂花茶,你多喝一点,增强精神力的。”
薛炎道:“我要精神力干什么,又不进军队。”
“你敢不进!”薛一恒瞪眼,又觉得这个生气的时机不对,“我先下去招待,你喝完了赶紧下来!”
说完匆匆走了。
薛炎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又看了看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杯,蔷桂花娇贵难养,且不能大面积种植,全联邦每年的产出量也就那么一点。最大的来源地是乔家,也就是乔薇的母家。
薛炎冷冷一笑,陡然明白这名贵的茶从哪儿来的了,心里怒气骤生,抓起那茶杯往外一扔:“谁要她的臭茶!”
他用的力气极大,那茶杯横横一扫,滚烫的茶水洒出来溅上他的手背,另外的连着那个紫砂茶杯全哗啦一声洒在楼下了。
薛炎没觉得痛,他仍旧在和一杯无辜的茶较劲生气,直到楼下传来一声呜咽。他这才猛然想起,刚才似乎有位人鱼往这边过来!
他赶紧扒着阳台往下看,只见那人鱼坐在轮椅上,正弯腰抱着自己尾巴,地上是几块摔碎了的茶杯碎片。
完蛋!薛炎脑子里一声轰响,急忙跑下楼去。
他站在那只抱着尾巴的人鱼面前,期期艾艾:“你……你没事吧?”
人鱼抬起头来,眼眶通红,要哭不哭的,看着可怜极了。
薛炎左顾右盼,这里离宴会厅很远,偏僻无人,只有他和被他砸到的人鱼。他还记得人鱼刚被滚烫的茶水泼到,心想这应该马上用冷水敷一敷,便推着轮椅就跑上楼。
楼梯的设计都是考虑过人鱼的,因此推轮椅上去十分容易,薛炎心里着急,也没怎么思考就直接把人鱼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卫生间将帕子打湿,拧了拧,就打算给人鱼敷上。
“你烫到哪儿了,还有别的伤吗?”薛炎注意到鱼尾裙上有血迹,想来是被茶杯碎片割伤了,轻声问,“让我看看行吗?”
人鱼不吭声,一直抱着他的尾巴,脸却红了个彻底。
薛炎心道奇了怪了你脸红个什么劲,再一看人鱼捂着的地方,自己也哐啷一声从头红到了脚。
那杯茶水好巧不巧,正好泼到了人鱼的鱼尾靠近根部的地方,换到人类身上,就是大腿靠近臀部的部位。
这孤男寡鱼的……
薛炎坐立不安,他忸怩地、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去找医生。”
然后被人鱼一把抓住了。
“你有医药箱吗?我……我自己会上药……”人鱼终于开口说了第一次话,声音细细小小的,到后面完全成了气音。
“哦,好。”薛炎忙出去拿了医药箱进来,一股脑扔给人鱼,便背过身去,面朝窗外——哦不,因为拉着窗帘,他只能面朝厚重的窗帘。
屋里很安静,薛炎没有什么事做,因此身后传来的各种细碎声音都分外明显。
他听见对方窸窸窣窣脱鱼尾裙的声音,咬着牙上药的痛呼和不经意漏出的抽泣声,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对方漂亮的、冰蓝色的鱼尾,还有可怜兮兮的含着泪水的眼睛……薛炎觉得自己该去默念清心咒去去火了。
时间过得非常的慢,薛炎作为一个即将进入亚成年期的血气方刚的少年,内心在火山喷发和清心咒之间徘徊了十万八千个来回,身后才终于传来一声“好了”。
他急不可耐地转身,打算迅速安顿好这只人鱼就赶紧出去跑一圈,谁知一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只半裸的人鱼!
维亚星神啊,是人鱼先耍流氓的!
人鱼十分地手足无措,打湿了又沾了血迹的鱼尾裙被扔在地上,短短的衬衫显然遮不住什么,他抱着尾巴蜷缩在轮椅里,挡住这里挡不住那里,脸红得要滴血。
薛炎气极:“你不穿就算了,不会拿着遮一遮吗?!”
说罢他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眼一闭心一横,迅速地一把抱起人鱼,准备先把他抱到床上盖着再说,哪知他心里急眼睛又不好多看,没注意一脚踩进地上的鱼尾裙被绊了个跟头,双双一齐摔到了床上。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薛炎你个小兔崽子,这次宴会你再逃看我不扒……”
薛一恒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怪他,房间里两人的动作实在太令人遐想了,窗帘拉着,薛炎趴在对方身上,人鱼下身什么也没有穿,跟他紧紧贴着。
场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冰蓝色的鱼尾轻轻摆动了一下,薛一恒才反应过来,他急速地退了出去,而后在房间外咳了一声,尽量温和以免吓到鱼:“薛炎,你出来一下。”
薛炎红着脸和人鱼对视了一眼,垂头丧气地走出门去。
得,这下相亲宴也不用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