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封刃作书

23、比翼鸟（四）

　　崇吾山中多精怪，找几枚妖丹不是一件难事，小狐狸跟着长歌，它的修为理应快速增长才是，可是除了一身白毛越来越柔软之外，别无长进。崇吾山神对长歌很是敬重，因而对这小狐狸也是特别照顾。长生螺与翻海蛟与其说送给长歌的，倒不如说是给这小狐狸打牙祭。长生螺里被挖了个空，毛茸茸的脑袋似是要钻到螺中去，小爪子掏了掏终于拉出了一颗小珠子来，小白团子眼中泛过一道欣喜，赶忙将这小珠子吞入了腹中，这还没能尽兴，她舔了舔爪子，又向着那条翻海蛟奔去。

　　这蛟龙可是个庞然大物，一爪子就能将小白团子按死，不过它此时自己便是个死物了。小白狐嗷嗷地叫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在长歌的身上打转，似是要让她来弄出这蛟龙的妖丹。有崇吾山神在此，自然是不用长歌亲自动手。小狐狸的眼珠子随着山神的手挪动，直到了妖丹被送到了长歌跟前的盘子中，它才猛地一跃。当然，还没有靠近长歌，便被轻轻地拂了下去，一身白毛沾满了黏稠的鲜血，无怪乎长歌会嫌弃。委屈归委屈，她可动摇不了长歌的决定，只能够眼巴巴地望着长歌将那蛟龙内丹推到了流络的面前。

　　流络不想成仙，可长歌怎么会让她与寻常凡人一般生老病死？那时机不知道几时才能够到来，长歌她等得起，可是流络却未必。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这实在太过于折磨人。若是她不小心淹没在了轮回之海，那更是一件令人棘手的事情。这妖丹是凡人可遇不可求的，只要吞了这枚妖丹，就意味着与俗世隔了一层，半只脚踏入了修道人中。流络的余光瞥到了那一次又一次想要跃上桌子捣乱的小白狐，心中忽地有一股郁气，她在长歌那隐含着期盼的眼神中，将这妖丹吞入了腹中。与常人而言，忽然间吞下妖丹，承受了大妖的数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修为，就得承受着相应的痛苦，很多人在这关卡中丧生，流络比他人幸运就在于她遇见了长歌，她无需承受任何痛苦。

　　长歌解开了禁制，捏了个决清理了小狐狸身上的脏污，只不过小狐狸早已经气哼哼地跳到了小圆的怀中，别过头不肯再看长歌。小圆从碟子中抓了些许灵果，小狐狸却是伸出了爪子狠狠一拍，小东西的脾性忒大。长歌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清澜竟变成了这幅模样，任性娇纵，都怪小圆平时惯着她。”

　　埋首吃东西的小圆被点了名，立马抬起头来抗议道：“长歌姐姐，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小白团子还不是你宠的？您呀，最近满心眼只有别的人，哪里还有我和小白团的容身之处哟。”说到后头，语气酸溜溜的，倒是引得长歌一阵轻笑。

　　“崇吾，那要你请我来此处的人也该出现了吧？”长歌忽地开口问道。崇吾山神的面上泛过了一丝尴尬之色，连带着那笑容都有几分僵硬，他拱了拱手，敬声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上神。”崇吾山远离云州，山神怎么会无缘无故请长歌山门呢？这位尊神世间游历的消息，几乎整个神界都知道，可哪有谁敢上前打扰？落伽山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只能够在心中暗自揣测，无人敢提起。新旧相替，是一件畅快而又惨烈的事情。

　　这山神的洞府里可不止他们这些人，崇吾山中的妖物，有的人想要瞻仰这位的风采，也有的人却是从内心底的发出不屑。山神是没有本事的，那这位人间游历的神，又有什么能力？妖界向来不肯屈服于诸神，而众妖之王纵然口中不曾言，可是心底却无时无刻不想着率领妖众攻上神界。蓝色，如同瀚海一般的蓝色；红色，如同烈火一般的红色。山神低着头站在了一侧，在他的对面，多了一男一女。男的，像是高山一般神勇；女的，如春水一般柔媚。“是你！”小圆忽地惊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穿着蓝衣的女人。

　　长歌抬起头，她望着那脸上充满了煞气体格雄伟的红衣男人。流络的目光也落在了女人的身上，她下意识的按向剑柄，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剑。小狐狸不安地缩到了小圆的怀中，就连她都知道来者不善。崇吾山神，此时如同一个杂役、一个奴隶，被这一男一女赶了出去。
　　蓝衣女子微仰着头，傲然道：“我们是来杀你的！”

　　红衣男子声如洪钟，他说道：“不只是我们，还有山中的妖物。”

　　长歌勾唇一笑，饶有兴致地问道：“我们之间可曾有过仇怨？”

　　男子摇摇头道：“不曾。”

　　而蓝衣女人则是点点头，她紧凝着小圆，冷笑一声道：“有。”说完这个字，她便闭嘴不说话了。

　　长歌点点头道：“与我有仇，杀我那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情，那么你呢？我们之间素昧平生，无仇无恨，你为什么要杀我？”长歌的话很平淡，甚至还带着些许的笑意。红衣男子心中一凛，他往后退了一步，将右手缩到了身后，应道，“观讳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杀了你，我就与观讳成亲。”虎啸声隐隐作响，男人的面上满是矜傲。

　　“呵。”长歌轻笑了一声，“都说虎王真宰莽撞而好美色，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没有见过神威的人不知道那些人为何臣服在至高神的脚下，他们凭借这一身不合时宜的胆气便妄想去挑战神之权威。“你妖界之王尚不敢擅自行动，你区区一虎族之王又是从哪里来的勇气？诸神不妄造杀戒，你便以为这是懦弱与无能么？”

　　男子的面容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仰起头狂吼了一声，在这洞府之外便是一声接一声的虎啸，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山地震动，山顶上的碎石扑簌簌地下落。长歌站了起来，她一拂袖子，男人狂吼中夹杂着的灵力便被挡了回去。“真宰，你相信这世间的神么？”蓝衣女子又开口了，她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嘲弄与讥诮，“落伽山被人封了，至高神早已经死去，如今的只不过是一个弑神者。”

　　“长歌，你是弑神者！”那道凄厉的呼唤重新想在了耳畔，长歌的面色倏地一冷，她的目光有如冰棱般落在了观讳的身上，衣袖无风自动。“弑神者？什么是弑神者？神也能够被杀死么？”流络忽地仰起头，向着长歌问道，她的眸子中满是迷茫。

　　“我们曾经的上神就是——”观讳的话还没说完，脖颈忽地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住，她在长歌的眸中看到了愤怒的火焰，她到了此刻还能够笑出声。所有关于神祇的传说，都是听族中的长老说的，所有的爱恨纠葛，只能任人揣测，别人不敢言的事情，她观讳便敢一语道破。杀机，很浓烈的杀机，半空中的灵力凝结了，她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够任人宰割，一丝反抗的力道都没有。这就是神之威？那只蓝色的右眼在转动，她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瞠目结舌的小草身上。

　　“长歌姐姐，这、这是山神布下的局，引我们入瓮？”小圆眨了眨眼问道，“红衣男人是虎王，那么这个蓝衣女人是谁？我采药的时候在河边见过她！”

　　长歌蓦地松了手，她拂了拂袖子，淡声道：“比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