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卜尔筮》尔斯

1、第一章

　　1、
　　漫步到楼梯口向下看，孙期尔原来悠哉的步伐骤然加快，想要赶上这班地铁，免得又要等十分钟。没有按平时的习惯走到最后一节车厢，而是一下楼梯就钻进了离她最近的门里。刚刚跑的有些急，孙期尔不愿再多走一步，便直接摊在了门边的座位上，毫无仪态。
　　几番呼吸之间，气息已经平顺。孙期尔拿出《瓦尔登湖》，准备继续和此书作者暗暗掐架。掐架，说明思考多。虽然书中很多地方孙期尔不甚赞同，比如梭罗先生对于身外之物的超然物外，比如梭罗先生对阅读的看法，却不得不承认，从小到大，这本书让自己思考最多，也可能真的是年纪增长，看书也不似从前看个热闹，实属囫囵吞枣体会不到其中精妙。
　　和梭罗先生吵架吵得累了，头脑清醒眼眶却酸痛，抬头想看看地铁走到哪儿了。这一抬头不要紧，一个背影闯进了孙期尔的视线中，完全不商量的姿态。失态，完全失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背影，直到旁边男子被期尔与他无关的汹涌的目光波及到无法忍耐，侧头看了期尔几眼，她才堪堪收回目光。又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不死心的抬头试图再看两眼，背影不等人，已然消失了。
　　孙期尔瞬间陷入天人交战的世界里，我要不要追上去瞅瞅他的正脸，可是这样会不会像女流氓？一个男人的背怎么可以挺得那么直，且完全不会让人感到是故意为之，可是已经热乎了的座位怎么办？结果就是，孙期尔舍不得自己的座，毅然放弃了可以一探究竟的机会。

　　“啊！好困。”眼中泛泪花，在孙期尔打了第十个哈欠之后，杜若终于忍无可忍，抓狂，九阴白骨爪一样双手指甲刻进她的肩膀使劲摇晃，“你干嘛呀你干嘛？你知不知道打哈欠会传染，我好不容易想好好听个课，你昨晚睡得挺早的呀！”
　　你他妈放屁！你想听课，自家专业的会计金融你不听，跑来听俄罗斯文学，还不是你想泡文学院的大才子李想？当然，这话孙期尔可不敢说出来，她要是敢说出来，杜若第二天就能把一串儿油光水滑小白脸外加肌肉脑袋健硕男带到她跟前儿。
　　“姐姐哟！我从小到大最看不进去的书就是这基那夫的书了。车轱辘话还偏偏读不懂，要不您老继续坚守放我回去补个觉先？”孙期尔说完适时地又打了个哈欠，用充足的证据表明，伦家是真的听不进去很困很困呀！
　　“不行，你得陪我……”杜若怂，不再做过多要求，即使很困双眼依旧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只不过盯得是黑板还是某男的后脑勺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孙期尔手拄着脑袋瓜半眯着眼，不住的点头，意识不完全清醒的腹诽着自家老大，大清早把我从被窝里捞出来就算了，为了看清楚李想的后脑勺竟然坐的这么靠前，伦家脸皮儿这么薄的一个人怎么好意思占着这么好的位置大喇喇的趴桌子睡觉？有异性没人性，我呸！
　　教俄罗斯文学的张老太太在她年轻的时候去还是苏联的俄罗斯留过学，待了很多年，不仅一应做派，连长相都越发趋于俄罗斯人，肤色很白，眼仁儿是棕色，头发亦染成了棕色。
　　“我记得我在第一节课的时候就说过，学习文学需要努力和天赋、兴趣很重要，如果实在不感兴趣，可以不来听课，反正就是个选修课，挂了下学期重新选就是，别来我课上睡觉，这让我觉得你们对我很不尊重，是不是呀？某些同学？”快六十岁的人了，站姿依旧挺拔，棕色的眼睛依旧明亮，直直盯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孙期尔，怎奈何入睡之后别人的目光如何灼人也是无用。
　　不着痕迹嘴角轻弯，杜若连带着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太，一个选修课，至不至于。轻轻叫醒期尔，“尔尔，起床了。”
　　睡眼朦胧揉眼睛，“下课了吗？”抬头，看前方，只见张老太一脸扭曲对自己怒目而视。瞬间清醒，坐直，微笑，表示，老师，我错了。
　　孙期尔和杜若以为会相安无事，却忘了张太的心早已被列宁高尔基和保尔柯察金锻造的坚硬异常油盐不进，明亮的眼睛更是容不得一粒沙子，“你给我站起来，”
　　孙期尔暗叫倒霉，手轻轻按住要拍案而起的杜若，起立，“老师，抱歉，我本来想试着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自己好好领略一下俄罗斯文学的独到精妙之处，奈何实在理解能力不足，见识过分浅薄，在您讲得这么好的情况下竟然仍旧听不进去，虽没有不尊重老师之意，但是让老师感觉不舒服真是万分抱歉。”
　　张老太本来想说什么，却没有料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这看似温润的女孩子好一顿奉承并看似诚恳实则不甚在意的认错给憋回去了。吸气吐气，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底下的杜若憋着，心里呵呵直笑，这个死丫头，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知错就改的如此及时，老师也不好再说什么。杜若爱死了自家小五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识时务的样子。
　　“哎呦呵，咱学校有这么有意思的姑娘呐？”张明寒看着坐下的孙期尔，嘴上问着李想，脑子里不住的搜索漂亮姑娘的面孔，没有，又仔细看了看，嗯，难怪不认识没印象，有趣是挺有趣，就是不够漂亮。有了这个认知，张明寒顿觉索然无味。

　　终于下课了，“五儿呀，你战斗力不减呀。”一脸自得的杜若搂着期尔，眼睛却瞄着李想，孙期尔看着她的星星眼，无奈，“杜小花，这不像你呀，你喜欢就表白就追呗，你开始玩暗恋这让我有点儿惶恐。”
　　杜小花一脸娇羞，“他和别人不一样，我怕吓到他。”
　　看过甄嬛传的人都知道，甄嬛与允礼因杜若结缘，杜若是有情的花，老大也完全不辜负这个名字可谓是处处留情，遂得杜小花这一雅号。从大一嫩生生的小学弟到大四老腊肉的老学长，只要看上了眼，全都荼毒无一放过，竟然没有失手过。男生提起她又爱又恨，毕竟千娇百媚活色生香的美人花一朵，看着心就痒；怎奈何四处留情且心冷薄情，喜欢你时以你为纲，不喜欢你时赶紧滚出我的视线，没时间与你周旋，老娘要找下家了。女生提起她时，白眼一翻，哼，水性杨花，不就仗着爹妈给了一张好看的脸吗？可是人家杜小花可不管，美名其曰，饮食男女，姐姐我就好这一口。
　　可是孙期尔很喜欢她，就是觉得她是好人。
　　寝室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一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直到遇到了李想。李想很早之前就艳名远播，没错，艳名，虽然才名亦远播。在孙期尔眼里，李想是完全可以靠着一张脸走天下的，肤白欺雪，眼仁似白水银中的两丸儿黑水银，要命的是还似晴天夜晚的繁星，亮晶晶；那鼻子，比起让万千少妇着迷的刘德华也不遑多让。这要在古代，那绝对是小官馆的花魁头牌；在现代，那绝对是最贵的一只鸭子，大名鼎鼎的北京烤鸭。但是孙期尔不太喜欢他，只觉男生女相，实属祸端，且两片薄唇虽不显刻薄，只让人觉得凉薄。
　　果然小心翼翼这种行为是分人的。孙期尔看着人比花娇的杜若红了脸，内心突然柔软，嘴上却嫌弃，“行吧行吧，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直到李想消失在视线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尔尔呀，你昨晚没睡好么，怎么这么困？”
　　才想起来关心我，“没啥大事儿，昨儿不是看到了一个背影么，结果莫名其妙的梦到了未亡人。”
　　杜若一愣，想起很久之前的寝室夜谈之如何给小五推销出去。五儿摇头摆手，直呼救命不断求饶。在三人的威逼利诱下，只得说出实情，满脸笑意，指着自己的心脏说，“这里有座坟，埋着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