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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莲子酥 ...

  •   头很疼,像要裂开了一样,神智却清醒着。舒云一杯一杯地,饮尽了杯中酒。他喝得不快,神色平静淡然。
      “一个人喝闷酒?”清婉在他对面坐下,“你不至于吧,舒云?”
      她逃离了桃花宴现场,从北静王府里翻墙出来,走得匆忙,没来的及换掉身上的衣服,一路走来,实在引人注目的很。
      舒云看了她一眼,嘴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微笑,不语,又是一杯酒下肚。
      清婉蹙眉。妙公子也为情所困
      这实在......有些颠覆她的认知啊。话说这家伙不是快要娶妻了么?
      “你不是已经对叶城洛家提亲了么?怎么,洛寂尘不是你想要的人?那你为什么要娶她?女子的终生耽误不得,你可别害人家姑娘啊!”据闻,洛寂尘是叶城的第一美人呢......
      的确不是我想要的,舒云想。他想要的,不属于他;不曾料想的,却为他所有。想起雪灵歌,舒云眼神变得很遥远飘渺,很温暖莹润。不知道,小丫头如今怎样了?天下第一美人,想来不是说笑的。而洛寂尘,自己的未婚妻......他想起当初见到她的时候,那样的惊鸿一瞥,没有缘由的,他便记住了这个寂寞而微渺的名字以及这个名字的主人。
      是因为没有办法得到灵歌,所以,用她做了替代么?
      洛寂尘的美,其实也不输于雪灵歌的吧?
      舒云有些茫然。
      神州大陆千百年来,从来不缺乏倾国倾城的美人。
      比如,大晟王朝历代皇后,都绝代风华。
      比如,云国公主雪灵歌,轻灵脱俗、清丽秀绝;比如,云鹤山庄大小姐江日沉,傲雪凌霜、冷艳动人;比如,缱云观圣女座下首席弟子慕烟,婉风流转、娉婷秀雅;比如,药仙谷谷主陈希妍,温婉娴静、与世无争......
      洛寂尘,这个来自叶城的女子,给他的感觉,竟是翩若惊鸿、楚楚动人......
      见舒云的神色微妙,感叹、思虑、茫然、挣扎,一变再变。
      清婉也不做声,眉微挑,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举着杯子,却不饮。
      进门时,便已经闻到醉相思清冽、浓郁、缠绵的酒香。酿酒的人曾有言,不曾动情的人,无法饮出其中的真味。
      清婉将那酒吞入口中。
      醇厚的甜,淡淡的酸,满心满口,都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香气。
      清婉下意识用手捂上胸口,心跳很稳,她却觉得那里在隐隐地痛了起来。
      她眼里的茫然和震惊落在舒云的眼里,有种无法言说的复杂。他看着她,缓缓道:“是不是很奇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模模糊糊,却真实地存在着?”
      “你知道?”舒云话音刚落,清婉就猛然抬起头看着他,“你知道是不是?我记不起来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自从十岁那年回宫后,她就发现有些什么事自己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是,我知道。”舒云很坦诚,眉目清雅。
      “但你不准备告诉我?”清婉定定地看着他,冷静地接话。
      “是,我不想告诉你。”舒云嘲讽地说到,目光里闪过一丝怜悯。其实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不能。有些事,说出来反而是一种罪过。
      “我知道了。”
      皇兄,你究竟,瞒了我什么?清婉疲惫地眨眼,握着杯子的手指,洁白纤长,指节分明,却透着一种无力。
      厢房外响起敲门声,舒云的贴身小厮把门打开,店伙计的声音稳稳地传来:“公子,你要的点心送到了。”
      “放下吧。”收起思绪,清婉恢复一贯的冷漠,道。
      店伙计将糕点摆好,退出去了。
      “一品香的招牌,莲子酥。”舒云又是那样欠扁地开口,“据我所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会吃这个东西?重点不是她居然会喜欢,而是她喜欢的居然是莲子酥这样小点心!
      舒云很难说得清心里那种疑惑。
      莲子酥,居然还是她喜欢吃的......这说明什么?
      清婉拿起一块莲子酥,小小地咬了一口,微微蹙眉。的确,很甜。甜的,有些超出她对点心设定的甜度的底线。但是,这味道,很熟悉,也很好。仿佛,她以前就一直喜欢吃着了。
      清婉其实也是一时心起,想试一试这道从未吃过却很耳熟的点心。在桃花宴的点心名录上,看到有这样点心,忽然想起上京城有名的糕点铺一品香里应该有卖,所以在溜出来之前,就已经着人去买,然后送到饮风楼。
      默默地吃完手中那一小块莲子酥,清婉脸上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如舒云所言,如味觉所唤,有些事,她真的忘记了,而且,这些事,应该攸关某些人的生死,白帝肯定让所有知情人都保持了缄默。
      仅仅是一样莲子酥,便让自己心里泛起难言的苦涩。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如此这般,过了这些年,她又错过了什么?
      “舒云,为什么我这样难受?好像,我突然就懂了你为什么一连十日都在这里喝酒的痛苦。”清婉茫然了。她自认自己向来随心所欲,无牵无挂的,很无拘束。但是,这一刻开始,她忽然有些害怕去接触自己终于意识到的,真相。
      “你一直都懂的。我的痛,际飞的苦,舒华的悲,白帝的不忍,舒意的不舍,江满城的无奈,江日沉的不甘,还有你的忘怀......从一开始,我们这些人中,最心思缜密的不是你,最心软柔弱的也不是是你,最拿得起放得下的,却只有你!”舒云缓缓说来,却没有多少情感放在话里,目光扫过对面的清婉,掠过一丝怅然。
      原来,是这样吗?
      当年的一群人,如今走的走,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已经不能再如当初那般轻松地聚在一起了。
      时光荏苒,旧事重提,多少唏嘘。
      窗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不知道当年的始皇,看尽人世浮华,端坐于高位之上时,看到的,是不是这样的繁华盛世,生生不息?如果是她的话,大概会觉得除却这虚名,自己什么都没有吧?人生不过数十载,享誉天下也好,默默无闻也罢,都不过在春夏秋冬里,演一场,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戏码而已。
      为什么放不下呢?
      为什么不放下呢?
      那些情情爱爱,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的欲望,世人为那么,将这些看得那么重?
      亲人的爱,温暖;朋友的谊,平淡;恋人的情,汹涌。
      无论她忘记了什么,如果自己从心里就抗拒着想起,那有还是没有,很重要吗?她抹杀不了那些过往,就算是此生再记不起来,有人曾知道,那些过往存在过,不是就够了吗?
      不理会还在愣神的清婉,舒云伸手,难得地拿起一块莲子酥默默地吃起来。他吃得很慢,很优雅。人说,无论妙公子做什么事,永远都是那样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斯文样,所以舒云求娶叶城洛家千金的事情一传扬出来后,万千少女都是羡慕嫉妒恨死洛寂尘。
      可以想见,如果洛寂尘不是个气场强大、手段高明的女子的话,将来的日子会很难过。
      舒云嚼着那莲子酥,味同嚼蜡般。
      真的很甜,甜的让人都有些受不了。但是满口的莲子香,却让人觉得还能接受。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两人可以日日吃着,怎样都不会腻。眸色黯了黯,他开口吩咐自己的小厮松提去让店家泡一壶云片来。
      唯有苦,可以压下甜。

      “要不要试试这个莲子酥?看起来做得还可以!”云容眼睛亮亮地看着桌上的几样糕点,独独选了莲子酥问上官瑾。
      上官瑾一怔。
      莲子酥。真的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都有些不记得它的味道了。连他尚且如此,何况是那个早已忘怀的人?
      眯了眯眼,想起上次问某人有没有意中人的情景,不禁有些头疼。人呐,并不是你只求心安,就可以不做错什么。
      “瑾?”云容奇怪了,追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回过神,微微一笑:“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旧事。喜欢这个?以后让人日日做给你吃。”
      “嗯,日日吃就不要了,太甜了。”云容瘪瘪嘴,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送到上官瑾面前,“你吃吃看是不是太甜了?我觉得要我来做的话,就不会去掉莲心,这样,就可以保留莲子本身的味道了。”
      “为什么?”他问。
      “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云容有点惆怅,“最初做这道糕点的人,定是没有去掉莲心的。所以现在怎么吃,都没有那种味道了!”
      看着云容脸上的表情,上官瑾有种隐约的不安。
      捏了捏云容的脸,上官瑾故意沉下脸:“摆出这个表情,是有什么心事吗?”不顾众人视线,他非常自然地自云容身后环抱住她。“还是,想起你的家人了?”
      两个人都轻言轻语,虽是坐在主席位,但碍于两人的身份,众人都尽量非礼勿视,并选择性失聪。就算是不失聪也听不到这两人的墙角啊啊啊!众人泪......
      “云容是孤儿,自小是被养父养母在河边捡来养大的,所以,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至于想不想......养父养母,都是淳朴善良的人,应该都过得很好。我一点都不担心。只是,瑾,你会介意吗?介意我,身份不明!”云容靠在上官瑾怀里说着,最后,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上官瑾心中一动,把她抱得更紧了:“你就是你,从你成为我的女人那时起,在我心里,你就是云容。不管你是谁的女儿,在我,你是云容,是我心中的人。我若介意,不会对你自称我!”
      “瑾......”云容咬唇。
      “不许胡思乱想。”他又道。
      “嗯。”她乖乖地点头。
      席开一半,发起者终于姗姗迟来。
      上官明芦挽着齐允的手,两人缓缓走过参差错落的桃花林,来到宴席上,向上官瑾及云容行礼,又向众人见礼,众人也向两人施以一礼。
      陪在侧座上,上官明芦笑意吟吟:“王爷同本宫来迟,多有怠慢,本宫在此先道声不是了,诸位见谅!”
      众人心道:你要不是公主,要不是北静王妃,这么大的架子,一准得罪这一干人。感情是我们得罪不起您老,只得忍了啊......您老再不来,我们哭死的心都有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又不是要找死,众人齐齐诚惶诚恐地回道,王妃言重,云云。
      上官明芦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看吧,就知道这些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陆公公,你来。”齐允忽然对上官瑾一点头,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陆谦得上官瑾颔首,便快步走到了齐允身旁,俯下身来,齐允便在他耳旁说了几句什么。陆谦听后,一时脸上惊疑不定,返回上官瑾身边,附耳将话转述了一遍。上官瑾点头,示意他一旁站好。众人见这一幕,都内心痒痒的,好想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啊!
      “如此花季,如此美景,没有诗词曲画相和,总觉得少了那么些意境。本宫听闻,在座诸位千金,都蕙质兰心,唱作俱佳,不若,为此情此景,赋诗一首。皇兄,你以为如何?”话锋一转再转,众人都觉得六公主真的是很好意思,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女子才艺大比拼!但无乱如何,都无任何商量的余地。
      谁敢驳您的面子啊,何况还有白帝在呢不是?
      “甚好。齐卿文采上佳,可担任评判。”上官瑾唯恐天下不乱地补了一句。聊胜于无,反正他只是来此散散心的。
      甚好个头!齐允暗骂,被摆了一道,又不可以推了,只好含恨眨眼:“皇上过奖,臣,不敢当。”
      “北静王无须过谦。”上官瑾心情不错地眯了眯眼,道。
      “如此,可要定下题目?”上官明芦‘好心’地在一旁提醒。煽风点火的事她向来做得很顺手。
      下席正襟危坐的女子一个个都屏息凝神,目不斜视。千万不要是什么太难的的题目啊!作诗本来就不是随口就能吟出来的,何况她们都是女儿身,上的是女学,诗词这玩意,说白了还是要靠个人兴趣及功底,还要有很好的悟性。真要她们做出一首高水准的诗词,那还不如比绣花来的实在。
      齐允看了一眼上官瑾,静了静,对下席众人道:“不知哪位愿为出题?”他这话问的也不算很矛盾,谁说的裁判就一定要参与出题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兵部尚书裴南之女裴远黛提议:“臣女见桃源的布局有如深山辟谷的世外桃源,时值春季,花开倾城,不若以此为题。”
      齐允点头:“此题倒也贴切。诸位意下如何?”众人当然都道好,没有意见。
      便有人引诸位小姐到一旁,备笔墨纸砚,供以书写。
      约一刻钟,诸位小姐的诗作便都整齐地送到了齐允的手中。众人都静静等待着,看结果如何。
      不曾想,齐允的脸色渐渐凝重。最后,他一言不发地将其中三篇诗稿交到了上官瑾手中。
      有猫腻!众人燃起熊熊的八卦之魂,闪着星星眼。
      上官瑾漫不经心地接过,展开略略扫过,眸光极短地凝重了,又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他偏过头,低声地对云容说了句什么,便继续淡定地掌控全局。
      云容接过他手中的诗稿,微微一笑,扬声:“白马秋风塞山,杏花烟雨江南。”换了一张,又念到,“一朝春去,秋日凉,梦浮生。”再换一张,“坐看天际云卷云舒,庭院流水落花,潇潇日暮。”
      念的,都只是一句,并非完整的一首。众人脸色俱变。
      难道?
      只见云容又道:“可否请这几位小姐解释一二?为何,这上面,都是仅有一句?”
      傅天籁很干脆地站了起来:“回娘娘,臣女才疏学浅,未能完整作出一首诗,只是一时有感而发,也知道并不切题,却斗胆写了一句,臣女有罪!”
      她说的诚恳,云容倒是一时不知如何回她,只是让她先坐下,再问另外两位小姐。有了傅天籁的带头,沐青霜和安可月都纷纷如是解释。
      傅天籁人在席中,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愚蠢,这样的说辞,一个人说了,已是冒险,再来两个,谁还会信?自己抢得先机,又以身做诱,沐清霜、安可月,你们在劫难逃了!
      上官明芦仔细瞧着三个人的反应,嘴角也一直愉悦地弯着。
      这个傅天籁,很有意思呀!瞧瞧,一招请君入瓮使得多漂亮。还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结局,那样的不顾一切。哎呀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瞄了瞄上官瑾,后者仍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欠扁样。
      唉,没办法,谁让人家有权利这样拽。
      眨巴着眼睛,上官明芦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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